第18章 第十八章

為了與米坦尼正面交戰，在收服了馬拉提亞後，凱魯等人便舉軍前往離米坦尼首都．瓦休甘尼更近的基祖瓦德那備戰，好在之前守住這國家現在便能作為開戰的後援國，加上之前來過一次對這地方也算熟悉人民也很熱情的歡迎西台軍的到來，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不過，對林墨而言可就不是這樣的感受了。

        在來的路上林墨便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虛弱與疲憊，她很快便知道並不是自己的緣故，肯定是受被當作戰俘的夕梨影響，手、腳處也都有消不下去的紅色勒痕，明顯就是長時間被人用繩索綁住的關係造成，由於現在夕梨不在雙胞胎姊妹便順理成章的跟著她行動，雖然說比起敏銳的哈娣，這對姊妹稍微遲鈍了些，但難保時間長了不會被發現，林墨只能盡可能遮掩著這些不自然的痕跡。

        除此之外，在某方面她的心理壓力也不小……

        「──那麼，這些人就是以後林墨小姐的隊員們。」伊爾．邦尼指著她面前的十多名的士兵說著，「時間也不早了，明天我們便要前往前鋒一軍的駐紮地，您要同行且凱魯王子也有任務交付於您，請早點休息吧。」

        林墨聞言點點頭表示明白，伊爾．邦尼便鞠躬後帶著那些人離開她的房間，在他們離開之後一直安靜待在旁邊的某位人士才開始發出不滿的怨言。

        「今天才跟隊員相見、明天就要出發前往前線還有任務，王兄這也太欺負人了……」這些天心情一直都很差的賽那沙眉間的皺褶完全沒消下去過，完全就是很不能認同的模樣。

        看著他這副忿忿不平的樣子，林墨突然覺得很有趣，原本緊張又不舒服的感覺似乎也消了不少，「賽那沙王子，感謝你如此替我抱不平，但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什麼好機會啊？！王兄真要任用你的話，大可以先把妳安插在任一個隊長的麾下磨練後再說，甚至讓妳跟著我的二軍行動也行，但他現在卻直接讓妳帶領一個小隊，況且之前他的說法是要讓妳頂替夕梨──」後半句話在林墨抬手戳上他的眉間後嘎然而止，那白皙的手指撫平了賽那沙的皺紋也安定他的情緒，他垂眸看向眼前帶著淺笑的少女，「……妳幹嘛？」

        「嗯……只是覺得你這樣皺著眉不太好看，現在好多了。」放下手後才又緩緩說著自己的想法，「賽那沙王子不用太操心，我知道凱魯王子真正的打算，其實我也是贊成的──不要那樣瞪著我，以現階段而言夕梨她還無法獨自一人面對挑戰的，但是我可以，這不就是對我最好的認同與機會嗎？」

        「……」沉默了一會，賽那沙拉起林墨的雙手，這雙原本應該白皙柔嫩的手心上卻爬著有些猙獰的傷痕，手指上也帶著一層薄薄的繭，這一切都讓他覺得有些刺目，「妳明明就不應該有這樣的待遇……」

        「賽那沙王子，我說過我跟夕梨本就不同，我們兩人擁有的才能也不一樣。」她將手抽回，深棕色眼眸看著對方繼續說，「而能發揮我存在意義的最好地方，就是戰場了。」

        林墨覺得既然穿越過來讓她擁有善戰的體質，就是要讓她發揮所長的，更何況──

        「畢竟，我也不是沒殺死過敵人。」揚起一抹雲淡風輕的微笑，林墨這才發現她已經可以用這般從容的語氣說起這件事情了。

        就像是心中那顆沉重的大石頭被消磨掉不少，顯得不再那麼沉重，是她可以承擔的重量了。

        即便記憶無法消退，但林墨覺得那是她可以背負著繼續走下去的證明。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股恐懼與勇氣。

        ──如今，她要藉由這份情緒支撐他繼續往前行，直到她能回去的那天。

        林墨心想。

        另一邊，賽那沙看著眼前微笑的少女，他是很想將她擁入懷中，不只是因為那彷彿沾染上陰鬱的眼神更是因為他知道，林墨總是會用笑容來掩蓋她內心真正的憂傷情緒，但他猶豫了許久後還是沒有這麼做──他覺得那應該會造成她的困擾。

        賽那沙其實一直都能隱約感覺到林墨對他們的疏離感，她不想跟這裡的人牽扯太多的模樣、保持著距離的態度，若有人前進一步她就會退一步的應對。

        因此，他也決定退後一步等著。

        賽那沙等著林墨能真正接納自己的時候，他選擇默默的站在一旁守候。

        ──這次，他不會再衝動行事。

        賽那沙想。

        ※

        夕梨．戰爭女神成為黑太子側室的消息在整個美索不達米亞甚至安那托利亞地區不脛而走。

        無論是她制伏獅子的神蹟亦或是她爭取戰俘的待遇等等，全都更加強化她身為戰爭女神化身的威信，彷彿只要能得到戰爭女神就能贏得勝利似的，也更加挑起了兩國之間互不相讓的紛爭，但除此之外，在兩國的士兵之中另一個傳聞在近期急速擴大……

        薩烏什塔，米坦尼第一線防衛城市赫夫姆附近的小村落。

        這裡並不是主要軍營的駐紮地，而是負責保存與運送補給品而被徵用的其中一個小村落，裡面的居民早就先遷移走剩下少部分的米坦尼士兵駐守在這邊，但嚴格來說數量並沒有太多，但這幾天不知為何被調過來的士兵明顯增加不少，想是要更加鞏固這裡的防守似的。

        「欸，你有聽說了嗎？最近在各個後備補給區的那個傳聞……」

        「啊啊，我知道，據說就是因為那個所以才增加不少兵力過來！」

        「唉……希望那傳聞別是真的。」

        皎潔月光下，四五成群執行守夜任務的士兵們正為了打發漫長時光閒聊著，其中一名年輕士兵聽著其他人的對話顯得有些疑惑，他也是這次被調派來的人之一，但他才入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對於一些資訊還沒有那麼的充分了解。

        「你們說的，是什麼傳聞啊？」忍不住好奇心，年輕士兵還是開口問道。

        似乎是沒想到還有人沒聽聞過，被詢問的士兵有些訝異，「你居然沒說過嗎？！對我們來說，這可比那個什麼戰爭女神更需要注意的消息啊！」

        「哎呀，這小子剛入軍沒多久，不知道是當然的……」另一旁的人有些打圓場的說，接著轉頭對那個一問三不知的年輕人解釋，「既然你被派來這，多少還是要知道的，現在各個補給營區最懼怕遇上的敵人──『騎著金馬的紅色死神』。」

        「『騎著金馬的紅色死神』？那是……真的嗎？」

        看著露出有些擔憂神色的青年，那名士兵也只是聳聳肩，「嘛，這也是從一些營區的倖存者口中傳出來的，但可能多少也有些誇張的成分啦！」

        「不是誇張。」

        「咦？」

        幾人當中一直保持沉默的士兵突然開口，「那並不是什麼傳聞，而是真正的事實，因為……我親眼見過。」像是想起什麼，那高大的身軀都抖了幾下，「那名死神不只強大殘酷，更致命的是──很美麗。」

        「……哈？」這種詭異的發言，導致幾個人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個有毛病的人一般。

        但那名士兵也不管其他的人的眼光，轉過身去帶著有些喃喃自語的細小聲音繼續說著，「強大又美麗……對，就像是冥界女神．埃列基迦勒一樣……」

        其餘士兵們看他這有些神神叨叨的模樣，只能當作他是被以前的戰爭影響造成的，便也沒去在意他說的內容，幾個人紛紛針對最近這冒出來的「死神」發表自己的看法，在這個小村落中交談聲也漸漸隱沒在黑夜之中，夜越深、越寧靜。

        「哈啾！」

        在離薩烏什塔不遠處的樹叢中，突兀的噴嚏聲響起。

        蹲在樹叢後方原本正觀察著的林墨揉了揉鼻子，雖然說夜晚的溫度確實是比較低但她也沒覺得冷，卻沒想到會突然想打噴嚏，幸好現在並不是出動的時刻、離敵營也還有些距離，否則在這夜闌人靜时刻早早就會被發現了。

        要更小心點才行，林墨暗自提醒。

        「林墨，妳還好嗎？如果會覺得冷還是披個披風吧！」跟她一同躲在樹叢裡觀察的尤伊在她打完噴嚏後，有些擔心的說，手也開始動作想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給她。

        林墨見狀立馬阻止，「沒事，大概是灰塵引起的，尤伊妳披著就好──！」話才剛說完，頂上便感到一沉、眼前一暗，某個有些重量又柔軟的東西就落在她頭上。

        「哎呀，要披風我的給她就好了！小墨，妳帶著沒關係的！」後邊的拉里豪爽地說著，絲毫沒注意到現在的處境。

        「噓──拉里，你聲音太大了！」尤伊趕緊邊警告著邊幫林墨將蓋在她頭上的那大件披風拉下來。

        好不容易重見光明的林墨感到有些無奈，她再度看了看薩烏什塔目前的狀況後，便起身先把披風遞還給拉里，才轉身打了個響指，一直停留在不遠處待命的哈薩聞聲便立即踱步來到林墨身前，拍了拍這段時間的好夥伴，再餵給牠幾顆方糖後便拉著韁繩俐落的翻身上馬。

        確認好身上的裝備，林墨這才轉頭看向那兩人。

        「時間差不多了，尤伊、拉里，就麻煩你們按照以往的計畫施行吧！」

        「好的，弓兵部份我會負責，小墨你就放心的大顯身手。」拉里十分胸有成竹的保證。

        尤伊也點點頭，「夏菈那邊我也會去告知，左拉他們應該也已經潛進到有糧倉那幾個房子了。」

        「很好──那麼，作戰開始！」

        薩烏什塔的駐軍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夜的恐懼。

        老實說開端還算挺浪漫美好的，村落門口的守衛士兵們注意到動靜的時候，靠著微弱的火把與高掛天空的潔白月光下，那一人一馬的身影逐漸清晰──淡金色皮毛的阿哈爾捷金馬在月光下，彷彿灑上一層金粉般如夢似幻，而高貴的金馬上頭則是穿著有些奇異服裝的美麗少女，黑髮馬尾、精緻面容以及身上那套在黑夜中都如此亮眼的火紅色服裝，著實吸人眼球目光。

        直到下一刻破風的箭矢貫穿而來時，那群像是掉了魂的士兵才警覺起來，但一切都為時已晚。

        隨著少女翻身而下的動作，反射著冷光的刀劍在幾瞬揮舞之間，很快便沾染上與少女衣著相同的豔紅，這群七八個守衛士兵在短短的時間，連個聲音都沒發出多少就命喪黃泉。

        就像是揮動具有死亡氣息鐮刀的死神一般，乾淨俐落的收割著生命。

        林墨漠然的看著眼前數具屍身，彷彿早已見怪不怪的很自然在某個士兵身上擦拭著劍上血漬，在越來越多火光聚集而來的照映下，她也只是緩緩呼了口氣，毫不畏懼地舉劍面對著眼前不算少的敵人，將腦中所有的思緒全部淨空來面對接下來的場面。

        這一夜，還很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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