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5 倒下

剑身轻颤，明暗闪烁，发出细微清脆的嗡鸣，犹是言语。

此时脚下，一片镬铎嚣然，却是万万生灵在盲瞽呐喊奔跃。

卢临藏下凄恻，眸中承载的，是焚炽万丈九霄怒焰，“三招定生死……

践孤子民，殄孤兄弟，仇者！伏诛来！”

他只学过普通剑法，不能再普通的那种，也无幸得一本像样的剑诀。但无论是掌还是剑，其攻击之术即是心中一点真意。故，於他而言，掌亦剑，剑亦掌，端看自身物中悟。

倘若心中真意蕴发於掌，他便将手中之剑融意为掌，这样，也是人剑合一的表现。

他的功法也没有练到上乘心法的阶段，又何谈是炉火纯青的境界。但看完并掌握整本《九衍诀》的他，熟能生巧，早就自我觉醒，心法贯通运用“物我於一”之真谛。而在上次槐洞后山“启道”之后，无疑是他对自己觉悟判定的一种至高确证。

他对自己领悟发挥的境界，可谓是易如反掌，一挥而就。

此时，一声“伏诛来”，卢临手中舞剑，体中真元循“两式”走起，当完成体内真元第一式走径的多半，卢临开始转换第二式，又走多半之时，骤然凝定神与气，如此形成第一步。

两式同行，一式旧招「八脉朝宗」，与一式上次融会第十二层功行之后所能发挥的新招式「穴影羚角」

「八脉朝宗」重意在散发攻击，「穴影羚角」重意在凝聚一点，此二者攻意相反，一旦融会，他也不知会产生什么样奇葩的效果。但，他定要试试。

因为昼时他对刘铭发出一招七成功击之后，发觉硬打，实在耗费气力，但若按照书中简言提示的合招进行，却可以俭省很多气力，且攻击力有意外提升。

卢临体内已有两式的走向同时进行并被他凝定压制，涨起周身一丈圆形白盾。现下，第二步，他接住此二式之前未完的招式，周道空气即随着功运属性之感应，引来了金赤二元剧速到来。

只见锐白的体内一上一下，一金一赤的趋势，在各道同条筋脉中正在咝咝错肩而过，卢临的双手也时拳时掌，随着情况配合发力调节，原本的圆形白盾，就此肉眼可见的迅速变成，周身丈高金赤双色真元的外形——锥！

一道外金内赤，如箭射般瞄准对方的横向巨锥！

同一时间，对面刘铭却是不愠不火地念着一首诗，踏着剑，巧舞着一阵绵绵掌法。掌间形物幻灭，幻灭中四象形态各异在有声鸣仪，亦有童子盘坐参道，好像他们是藏在他功法中的圣灵，随时欲出，玄秘之极，他念：“势趋计中无为错，两相星克不言说。”周身金光拔身起，向头顶延伸两丈，他双掌时成爪形、时成抱形或结印之形，又双掌平衡上下一拉，笼罩他的两丈光柱便瞬间变成巨大的“祭”字展现，“赤寰霸主天豫命……碎寒封禅蹇运斫……”  

话语落时“斫”字音声宏亮无比。

灵祈境第四式：[天意封禅！]

卢临便是此时刚好与他一同功运完毕，两者蓄势，随时待发。

观这阵仗，卢临怎么都觉得，对方於剑於势於功，似乎都比自己略胜一筹，而自己在对比之后所剩下的，似乎仅仅就只剩一点值得骄傲的胆气了。

无碍。

只要能赢什么都不是问题。

卢临恝然剑指：“这一招专为打你这‘下流痞’而合，让你好好光荣一下！

喝啊！”

一声暴喝，当即强压力量冲开，[脉神破甲攻无不克！]

对准敌人瞄躺的金赤巨锥，此时猛地一闪，向前一冲，暴极的元劲闯入卢临躯身，又瞬转六法剑中，霎时间人剑势气啸狂风，衣袍呼呼飞扬乱摆，方圆三丈之内，风吼阵阵，嘈声聩耳，呜呜呜……

旋绕在剑身的金赤二色一换数丈金芒，锵！一声，终於脱离卢临之掌，向对方激射而去！

飕！

六法剑横掠之处势如吞空之兽夺走了空间。

刘铭见势，不偏不倚，双拳一捏，“诶……”祭字猛然外放两丈金芒，试图慑回此剑。

可事情没这么简单，就在六法剑扎向刘铭之时，祭字反应式护主，金芒因罄尽力量抵御，频闪起来。六法剑却是漠然视之，一击直入！

嗞！

祭字庇障因被刺穿，其主受害，右胸被贯，“呃！”刘铭未能防住，咬牙忍痛，清楚的感觉到，剑痛过肌过肋，至内部中叶，而破背！

他担心这次被击中，又会像昼时中的他那一掌精神错乱、记忆混乱。貌似他的功法创伤着中於此。

不过祭字訇然散开，是化形成一把金剑，石火之速，记忆性反噬向了害主之者。

闪避不及的卢临正中其害，同对方所伤位置一模一样，右胸砉然而破，其损害也不小，能够感觉到方才那剑影贯来之时，带走了自己一部分什么，总有种空空的感觉。

卢临再细细一观，发现此处竟惨白无血，也没有一丝真元流溢，便悟了，那把金剑带走的，竟是此处的精气神。

攻击任务完成的六法剑，此时主动悬回他的脚下。

刘铭嘴角挂着血迹，捂着右胸堵住血口，因疼痛脸上浮泛烙红，咬着牙得意的笑道：“孤王这《四象封禅》有借天之意，只要孤王使出封禅招式，此天意，必会让你赔上自己。

如此，你还能对孤王下得了狠吗？”

卢临的症况与他完全相反，嘴唇泛白，脸上无色，看起来犹若沉疴已久，大病未愈的样子。

可他却笑笑，掌心一开，自真墟里调出一只肚皮圆鼓鼓，红布木塞拳头大小的袖珍酒坛，取塞，喝下三口，尽管右胸的窟窿没能填上，脸色是复愈如初了。

这是他在被卫三从宗狱救出以后，抱着找到刘铭的心思，顺便到灵泉里，用刘铭的药酒瓶打包的灵泉。

刘铭就觉得看着忒熟悉，又见他恢复精神就将小酒坛收回，连忙问：“那里面装的，该不会是灵泉的灵液？”

对方非常坦承地道：“你猜准了。”

那这得打到什么时候？

刘铭也五指一开，掌心里出现一颗青色、光滑、香气微不可闻的的丹丸，看品质是良品三等的药丹。

卢临看着欣奇，想要将它夺取过来，思绪却还没有六法剑的行动快，脚下一晃，六法剑没管他站没站稳，眸定对方那颗药，载着他这大个人就直接冲过去，把对方的药吸附了过来。

六法剑似乎能够依凭自己的灵性判断它的药性，立刻将丹丸轻飘飘升空，送至嘴边让他服了下去。

刘铭气到咳喘，此次举止比於先前快到没有片刻停顿，才得以将丹丸服下肚里，血窟窿恢复光洁。

而这丹丸其实就是「长春丹」啊，但他不可能告诉对方的，死都不会。

彼此调整好状态，伤孔皆亦补全，那种誓死不罢休的阴晦语气，再次从卢临口出：“气力恢复……又可以再度开战了……

方才一招，孤只出了三成功力，却打出了六成威力！接下来，还有更好玩的送给你。”

音落，言语时就在蓄势的功力早已完备，因有方才合招的经验，此次先於之前速度快了双倍不止。

“战——”啊。

也在暗暗蓄功的刘铭，因被他言语分心，不小心慢了一拍。

碎寒王的功法《四象封禅》重在攻击防御，破防反噬，而卢临的《九衍诀》似乎都为迎逢对方的“没有”而设计，重在攻击敏捷外力。这两者如何比对？答案实际是，没有可比性。

至因意识到这点，所以卢临必得先下手为强！因为他的功法完全没有防，那么就这点防，无论如何也是非要自己去绞尽脑汁设法去弥补的。

一式「浑链」的无色人形穴链，通过一式「悬隔秘镜」的无色虚无镜，方才在卢临的面前攻出之后，形成一道幽灵般平行直飞的立体白光人影「至虚镜体」，撞向了碎寒王的面前，且又双叒……从背后将他攻袭了。

碎寒王自我嘲讽，相同的招式，只是加了种攻击形态，自己竟然又中招！还是在一天之内中两次，真是有够丢人现眼的。

就此时卢临遽然发出一声警示：“最后一招！”

“来。”

嘴下挂着血帘，伤势极重的刘铭，面对这最后的致命一击，反倒神态自若，慢条斯理心口一红，奔出一只浑体彤红，逐渐由小变大到一丈来高，龙头牛身雀翼龟背虎爪的上古神兽。

而这种神兽，卢临曾经只在书中见过描述，叫作「鸿」。

若猜得不错，此乃功法意境，假以时日那可是要成……

卢临手上蓄了最后的功力，来不及闪躲，只得放手一搏，「穴影羚角！」罄尽势气一掷！

訇訇！

轰天彻地，山崩海裂的一声巨响。

是赤鸿同丈高的棕褐羚角，针尖对麦芒，日月争空，星斗横撞的对峙！

方圆数十丈惊然一片煞白，整个炽酆郡仿佛也都笼罩在这震天荡地的惊响之中！

奇迹的是，穴影羚角碰上鸿，竟是渺不可言，同样是丈高的功元力量，可羚角消失，赤鸿却还剩下半大！神不知鬼不觉穿过了煞白……

啊！“噗！”

只见一阵眸前煞白，尚未反应过来，鸿便扎扎实实凶悍不可挡的，猛然撞在了卢临当胸。

此次没有精气神的创伤噬取，可是肉身元神照样受创，甚似受到五六吨重击！

刘铭同样意识模糊，视觉也几乎有些不清了，却还满口含血，笑着道声：“再见了美人……”

卢临倒向空下飘去，六法剑浑体颤抖，金芒频闪，恨不能长出一只手，恨不能与他说话沟通，却是一边如同落雁，拼命抢在他掉落的下空，将他接了下来。

“啊……”坠落的这短暂片时间，卢临脑海里浮掠过无数的挂念，“兄弟……将士……那是国……

孤——”

“呃……”

“孤！不能输啊……”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明明最后的一招已发，他的功力已耗竭，可偏偏他还是站了起来，从六法剑上血淋淋地飘了起来。

六法剑同他亦步亦趋，像是鼓励像是跟随，见他再无事，竟是！自己强行激发了自己曾经的神通。

啾然！

六法剑於空中一处，一阵奇迹频索之后，化作流星，狠狠冲向了碎寒王。

碎寒王胡乱攃了一把嘴帘血迹，苦笑：“真是衷心护主啊，如此聪敏的剑，孤王还是头一次见，但是可惜……可惜啊！

最后一招！”

辟谷境第一式：[誓咒尽尘灭！]

此法一使，有可能双双绳锯木断，有可能对方灰烬而自己也只剩一息，总而……自己也是讨不了好果子。

“龙虎相争，活下来的只能是吾刘铭！

这个世界，只有吾刘铭可以站在最高峰统治！

啊……”

碎寒王刘铭也做了殊死一搏之算，话落，周身由脚往头升起一幕血红，那是以自己血液向天誓曰所化之能，故此处又名曰“誓咒”。

可是他方才明明看见六法剑还在面前十丈外，多少也得要三息时间飞到面前，可！

可，这是为何呀！

血红柱眼见就要没过脖颈，哪料短短一息之间，化星的六法剑彷若星辉利箭率先穿过了他的头颅！

碎寒王卒。

“君主哇……”

卢临拼着最后一口气力飘了起来，却在看到碎寒王先於自己倒的刹那，唇角含笑，终是又倒了下去……

此时空中浮现百万数人影，最前端的即是任轻舟，那一声“君主”可不就是他的声音。

而就要坠下空中的碎寒王，则是被他身边的星姑，锦袖轻抬间召回。

  

至於那百万数人影，竟然就是，死去的所有紫虚将士，以及紫虚的那些妖魔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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