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记忆

凭借着异能和异能者强悍的体质，墨辰颜乐平稳落地。

        周围环境过分幽暗，茂密的树冠和浓雾遮住了阳光，脚下是厚软的枯枝落叶层，这里空气清新自然，林间幽静神秘。

        整片树林相较于末日之前，干净了很多，那些杂草和小树，在末日的疯狂进化中被淘汰，只剩下那些遮天蔽日的树还存活着。

        墨辰皱眉，这里环境变化太大，他的记忆又模糊不清，仔细辨认许久，才确认了方向。

        ……

        墨辰静静的立在悬崖边，眸中带着追忆。

        黑眸微微失焦，顺着消失在迷雾中的粗锁链，望向另一端模糊的断崖，那里是他的家。

        颜乐无声的陪着他。

        失忆后，墨辰从来没有表现出恐惧软弱，但颜乐知道，在那淡漠和沉静的背后，那没法掩饰的内心深处，墨辰必定是不安的。

        但除了陪伴，他没有任何办法。

        “走吧。”墨辰抬脚，稳稳踏上铁链，略生涩的适应两步，脑海深处沉寂的潜意识被迅速唤醒，他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变得流畅。

        万丈悬崖上，单薄身影踩着铁链，动作轻灵，身姿轻矫，颜乐看的有些恍惚。

        铁链底下就是万丈深渊，这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场景，就算他在末日见过不少危险，还会本能的觉得心惊。

        想起墨辰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这样走在这两根铁链上，颜乐内心有些复杂。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个意外，还是小少年的墨辰救了颜乐，那时他就觉得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很强。

        一身黑衣，即使受伤染血也面无表情的小少年，明明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摇晃，但还是背起昏沉的他，从怪物的致命威胁下逃脱。

        那时颜乐想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和他没有什么区别的人，那么厉害呢？

        那些对强者的崇拜，和少年不服输的倔强，也成为颜乐后来能克服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的依仗。

        墨辰踩着锁链往前，眼眸藏着轻浅的笑，熟悉的环境和动作，带动已经被冰封的记忆。

        他模糊回忆起一些，关于铁索桥的散碎片段，好像很久之前，他还小的时候，第一次过桥，身边有个很慈祥，让他感觉很安全的人在陪着他，鼓励当时胆怯的他。

        似乎还有另一个孩子，哭着拽着他，不让他上去……

        他们是谁？

        好像是很重要的人，但是想不起来……

        过于用力地回忆让墨辰大脑刺痛，他停下来，手抵着头，脸色有些苍白。

        颜乐注意到墨辰的异常，赶忙扒着铁链，蹭到墨辰身边，单手虚扶着墨辰的腰，“你怎么了？头痛吗？”

        颜乐一直担心墨辰，在混沌手底下困了三年多，不可能一点损伤都没有，偏偏又没有任何异常，这不代表混沌什么都没做，只可能那些损伤都深藏在墨辰身体内部，目前还没有显现。

        这未知的威胁反而更加让人担心。

        “我没事。”墨辰被颜乐转移注意力，头痛好了很多，他轻轻推开颜乐环过来的手臂。

        颜乐抿着唇放开，他只是怕墨辰掉下去，并没有别的意思。

        墨辰生性沉默，注意到颜乐眸中暗淡，也没有说什么。

        走过铁链桥，顺着蜿蜒的青石小路，穿过古老树林。

        一道青灰色高墙映入眼帘，两扇厚重大门紧闭，门上猛兽衔着铁环，被大锁紧紧锁住。

        二人对视，颜乐主动握住墨辰冰冷的指尖，黑衣单薄的人影微微僵了下，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

        明暗光点环绕，两人消失。

        出现时到了高墙里面，眼前是有些破败的青石路，石间长着青苔，落满了落叶，右手边是一道刻着神秘纹路的垂花门。

        这垂花门不似一般的垂花门精致漂亮，反而透着古老，肃穆。

        推开垂花门，前面是一人多高的太湖石摆件，抄手游廊围绕着房屋。

        墨辰带着颜乐停在游廊里，举目望去，院子里山石掩映，虽然有些荒芜，却还是能感受到深入这片院落每个角落的古朴。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熟悉的感觉，墨辰像是透过这些景物，看到了以往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恍惚间，那块太湖石上好像趴着个小孩，一边往上爬，一边招呼他上去玩……

        还没有看清楚，身后似乎跑过去两道身影，墨辰回头去看，还是那个小孩，嬉笑着拽着小时候的他往前跑……

        墨辰跟着那两道小身影，向着东房迈步。

        颜乐跟上，这里气势神秘古朴，也难怪墨辰养成了那一身神秘又锋利的气势。

        推门进屋，空气中漂浮着灰尘，红木家具上雕刻着简单的花纹，转过会客的中厅，到了一间像是卧室的地方。

        到了这里，那些虚幻的身影变得更多了，人影笑着闹着，躺着坐着，他好像总是发出清脆的笑声……

        他是谁？

        墙上挂着两把木头做成的刀，刀身短小，刀柄带着褪色的红色穗子，明显是给小孩子的。

        墨辰摘下一把，看向那好像很熟悉的木刀，刀身上都是些劈砍撞击的痕迹，手柄光滑，看来被使用过很久。

        苍白手指摩擦着刀身，指尖划过深深浅浅的痕迹，墨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带着木刀匆匆往外走。

        家，老人，他，木刀……

        那使用过很久的木刀，让墨辰模糊的想起，东房并不是他在家里待得最久的地方，他们在家里最常去的地方，还在后面。

        顺着游廊往后走，路过一排排房屋，墨辰没有停留，直奔高墙上的小门而去。

        推门出院，眼前豁然开朗，墨辰家的后面，居然处在云雾缭绕的断崖之巅。

        脚下是非常平整的岩石断面，这岩面像是被一刀劈开，平整的不像是自然界中的产物。

        岩石上，稀稀疏疏长着几颗矮小歪斜的树。

        站在熟悉的演武场上，墨辰攥紧木刀，那些有关家的记忆破冰而出，慈祥的老人，是他的爷爷，小孩，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墨阳。

        这里承载着墨辰年少的大多数记忆，那些湿透头发、衣服的汗水，受伤时流淌的鲜血，弟弟倔强的眼泪。

        那些边练刀边看过的日出，绚丽的晚霞，和月光清凉的夜晚……

        这些记忆很多，都是些再平凡不过的日常，墨辰却觉得弥足珍贵。

        失忆以来，墨辰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在实验室得知自己不再是人类时，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而是近乎平静的接受，然后赶回去救颜乐。

        但内心深处，墨辰隐隐不安，当一个人失忆了，就是失去了和世界的所有链接。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不知道现在的目标，看不到未来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所过的每一天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的苟活罢了。

        这些平淡的记忆，补足了墨辰空茫内心的一小块缺口，重要的是，他还有两个亲人，在这个末日中，他并不是没有依托的浮根游萍。

        他们在哪？

        墨辰并不担心他们的生命，他的爷爷很强大，弟弟也不是娇弱女孩，在末日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他们有活下来的资本。

        把手中木刀递给颜乐，寒光一闪，古刀潜麟出鞘，他慢慢摆了一个刀法最基本的起手式。

        颜乐退开，他发现，墨辰身上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戒备着的感觉，消散了些，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看来，这趟旅行不是毫无收获啊。

        注意力转到墨辰的刀上，他见过墨辰的刀，刀势沉重流畅，寒芒似炸开的光华，又犹如海浪般连绵不绝。

        场中的单薄人影，身姿腾挪间轻矫孤高，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即使上次杀四阶魔藤，救他时体力近乎虚脱，墨辰的刀依然是从容舒缓，进退有度的。

        此时墨辰的刀却像个初学者，虽然姿势精准，气势凝练，招式却十分简陋，只有劈、砍、挂、撩、扎等最基本的刀法。

        这些过分简单的招式，墨辰却做的很缓慢很认真。

        抬手、跨步、转身、出刀，一招一式毫无花哨。

        从最简单基础的刀法开始，墨辰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依次把多年所学的刀法重新练习一遍。

        慢慢的他出刀越来越快，身姿腾挪间颜乐已经看不清了。

        墨辰本就是刀法的集大成者，醒来后，他早就不受固定刀法的束缚，而是下意识演绎最适合自己的刀。

        颜乐只是看了个热闹，但墨辰自己知道，那些失忆时潜意识所演绎的刀法，此时此刻，和记忆中的刀法相碰撞，居然带来了新的感悟。

        演武场上，一身黑衣的单薄人影全身心沉浸在刀法突破中，颜乐也被那人完全吸引。

        谁都没有注意到，演武场的枯树上，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鸟，瞪着眼珠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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