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公园广场上，车水马龙，有儿童嘻闹。苏林已经在这儿坐了两个小时了。

        自从发了那条语音后，她就呆呆，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是自知的，所以下班来到一个公园发呆。

        一个小姑娘骑着滑板车在她周围滑来滑去，偶然对视上，她就转移视线，那小姑娘反倒更好奇地注意她。

        快到吃饭的点了，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小姑娘就被母亲拽走了。

        苏林没有饿，她先前去便利店吃了碗鱼丸垫肚子，现在她只想在这儿坐着，短暂的忘记一切。

        很久很久，来了一群大妈，带头的大妈拿了个音响，衣服也是最红艳的，很有气势地规划每一个人该站在什么地方，颇有领导风范。

        过去不到一分钟，满满年代感的音乐就从音响里传出，声音很洪亮，仿佛要跟对面跳拉丁的大爷大妈一分高下。

        原先在周围的人受不住着高分贝的音量，捧着手机跑了，那群穿健身衣的大妈们跳得更得劲儿了，尤其是领头的，不顾旁人又把音响加大几倍。

        苏林也有些受不了了，她想走，但刚好有风拂过，想着等风走了再离开，反正也不差这几分钟。

        是微风，吹得很舒服，像一层薄薄的散发冷气的棉花，拂过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她耳边是安静的，一切喧嚣都没了。

        不过多久，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下，苏林看去，是个老人。

        “小妹子，买这个保健丸吗？”

        “我不需要。”

        老人闻言，坐在旁边，苏林看看她，老人把那罐保健丸放回布袋子里，袋子不是很大，塞不了多少，也就能放个两三瓶。

        “我在这儿逛了好几圈儿了，你一直在这儿坐着，位置都没挪。”老人忽然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苏林本能的不想说，她不擅长吐露心事，孟媛有时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陌生人就更别说了。

        见苏林没回答，老人从布袋子里拿出手机，“我年轻时也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爱说，老喜欢憋在心里。因为这个毛病，我老伴天天气得睡不着。”

        苏林有点纳闷：“为什么是您老伴睡不着？”

        “因为他老猜不透我在想什么，我生闷气的时候他也在生闷气。最后两个人都是带着气儿睡着的。”老人和善的笑了下。

        苏林这才看着老人，面孔十分慈祥，脸上皱纹很多，但盖不住年轻时的容颜。

        忽略那些皱纹，苏林大概可以看出，老人年轻时是个清秀的美人，因为就算是老了，眼睛也很清澈有神。

        “现在我来猜猜，你的心事是不是和你丈夫有关？”

        苏林笑着摇头，内心渐渐接受这位老人的问题，并回答道：“我没有结婚。但的确是因为一个男人。”

        “有的事情，终归还是要说出来的，人生就是这么几十年，一眨眼呀，就没咯。”老人说，“无论是喜欢，厌恶，这种事情在心里攒多了，人就会被击垮。”

        苏林很想告诉老人，她就算是说了也无意义。

        这世间允许么？这现实同意么？

        “可是，我和他的身份不一样，我不知道该不该……”

        “你有去尝试吗？”老人顿时就洞察出苏林是因感情而郁郁不乐，说，“就算身份不一样，都得试过才知道。”

        “我丈夫以前是一位老师，我是他的学生，但是太封建了，没人同意老师和学生在一起。但是我还是坚持了下来，我知道，如果我错过了他也许会后悔一辈子。”老人说完，笑得合不拢嘴，“是不是很固执？”

        苏林摇头：“没。您很有勇气。”

        须臾间，老人的右侧投来一道影子，老人看去，摸了摸布袋子：“我还以为你会给我打电话。”

        是老人的丈夫，苏林礼貌的点了点头，这位老爷爷的确如老奶奶所说，穿着米色的外套，有人民教师的气质与温润，把自己的妻子牵起来。

        老人朝苏林告别，然后和丈夫说：“我多买了一点保健丸，本来想卖一瓶的……”

        苏林没听到那位老爷爷说了什么，只看到两位老人十指相扣，那个老爷爷柔柔的拍了拍老人的头发。

        很羡慕，比起年轻人的爱情，苏林更羡慕老年人的爱情。

        但苏林也只会羡慕，她很渴望这种很慢，细水长流但很恩爱的感情，但她也只有渴望。

        孟媛不止一次劝过她找个对象，体验体验谈恋爱这种美妙的感觉，苏林从来没有找男人的打算，她很讨厌自己的固执，讨厌自己除了他，谁也喜欢不上。

        —

        “你好。”江絮絮站在门外敲门，门开，她说，“你能借我充电器吗？我的手机要没电了。哦，我是你对门邻居的同事。”

        丁俊止上下打量江絮絮：“我为什么要借你？”然后就啪地关了门。

        江絮絮一下就炸了，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

        借个充电器又不会掉块肉，好歹也是一面之缘！

        眼睁睁看着手机电量持续下降，江絮絮连连叹气，不知怎么的，可能是憋屈，就发了条朋友圈吐槽。

        她没有屏蔽谁，只是话里行间在指责小气的男人。

        收到一条语音，江絮絮一看，眼睛都瞪大了，自言自语道：“这人该不会是搭错哪个筋儿了吧。”

        糊里糊涂的打开语音，走廊通道信号不好，江絮絮到处走，迫切的想听到亲哥的声音。终于在电梯口，信号满格，兴奋的点开语音条，此时电梯到这层，苏林从电梯里走出来。

        就这样，苏林和一脸错愕的江絮絮两人，听完了江锐对江絮絮的说教。

        很尴尬。

        苏林清了下嗓子，打破沉寂：“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是来报答苏总你的，为了感谢你送我去医院，还给我垫付医药费，我就买了个水果篮给你。”江絮絮指了下苏林门口的水果篮，“就是有点太重了，又迟迟等不到你……”

        “你签了劳动合同自然是有五险一金的，所以不存在我给你垫付这一说。”苏林扫了眼江絮絮的手机，然后去开门。

        江絮絮先苏林一步拿起水果篮，然后指着对门：“苏总，你认识你邻居不？就对面那个男生。”

        她挺希望苏林说认识的，然后好说点话坏什么的，泄泄自己的心火，但苏林说不怎么认识，江絮絮也就一拳打到棉花上，哑口无言了。

        今天苏林情绪不怎么好，偏偏江絮絮又来过来，苏林挺想自个儿休息休息的，但还是要招待招待客人。如果是孟媛在，孟媛会自己去冰箱拿出吃的，当作自己家一样。

        苏林不太想和江絮絮成为那种可以嬉皮笑脸，像朋友一样的上下级。

        端来茶水给江絮絮喝，她给手机充电，瞥了瞥江絮絮，歪打正着，又给对视上。

        “苏总。我怎么感觉你的黑眼圈重了？”江絮絮说。

        撩了下头发，苏林将视线落在水果篮上，看起来挺贵的，块头挺大，水果也很丰富：“你花了不少钱吧？”她记得之前给江絮絮实习的钱应该只够交房租，因为江絮絮实习期也不是很长。

        江絮絮仿佛被针扎了似，身子抖三抖，扬起一抹牵强的笑容，“也不是很贵，只是路过水果店随便买的。”

        闻言，长叹一气，苏林说：“刚才你哥发来的语音你听进去了吧，他让你别花钱大手大脚的，要学会存钱。我呢，和你哥也是一个态度，我作为你的上司，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我希望你起码要存下吃住的钱。”

        江絮絮有种被父母说教的感觉，正襟危坐起来，但是苏林坐在她面前，鼻腔里就忽然钻进来一股淡淡的荔枝香，立马就不怕了，背脊自然的微弯：“苏总，你刚才说我的时候，我有种被长辈说教的感觉。有点像……被嫂子说了。”

        缄默。

        苏林没把这话放心上，只当作是江絮絮随口乱说的。

        “一会儿不能开车送你回去了，车子限号了。”苏林拆开包装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桃儿，问江絮絮有没有忌口，江絮絮很爽快的说篮子里都是自己爱吃的。

        苏林就去做水果沙拉。

        切水果片时，有点拿不稳刀，有点发抖，心也稍快的怦起来。

        如果刚才那声嫂子被他听见，他会有什么反应呢，她无法想象。

        其实时隔多年后能再听到他的声音，她已经很开心了，当然这份喜悦不会表现在脸上。

        虽然是误听的，更不是说给她听的，短暂的十秒音频，她记的下来。

        声音没怎么有变化，反倒愈发慵懒温柔了，可能是和家里人说话，没必要那么正经儿，她思绪乱飞，他好像也这么和她说过话，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给她吹头发的时候，不太清楚了，大约是在梦里吧。

        “苏总，其实你也不用开车送我下班的，我早上才发现，我家附近有很多共享单车，以后我可以骑单车过来。”

        放了俩叉子，苏林问：“你会骑单车吗？”

        “我会的，我高中上下学就是骑单车去的。况且骑单车也很环保呀，你不用担心我的。”江絮絮嘿嘿笑了笑，叉一块桃子吃。

        —

        收拾盘子的时候，苏林脑海里还在回想他的话，一时分心，被水果刀给划到，流出几滴血，本能的用舌尖舔舐。

        不行，她自打得知江絮絮和他是兄妹之后，她的生活里就无形的多了他。

        以往在她的生活里，他就是一个影子般的存在，一旦工作忙起来就可以忽略掉，但他现在像氧气，无处不在，倘若他消失断了那层消息网，她是否就会死去。

        这种想法太过于矫情，好似没了他，她就没有生的希望了。

        她是不太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脑子里只有男人的傻瓜。

        但眼下得找个办法，要不然就把他重新变成影子，要不然就彻底抹杀掉。盯着指尖的血迹，苏林逐渐下了决心，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您的航班准备起飞，请携带好行李登机。”

        听完机场广播，江锐很淡定的去接了杯水喝，然后走去排队登机。

        下飞机的时候，天色微亮，短信告诉他，让他在2号出站口等待片刻。

        渐渐，天都已经亮堂堂了，还是等不到人影，刚要准备发消息询问时，一辆摩托车开过来，停在他面前。

        “张响？”江锐狐疑喊了下。

        张响费劲儿的取下头盔，走过去，抱住他：“锐哥，好久不见。”

        江锐有种看弟弟长大成人的感觉，浑身看看张响后，推开人，“你别告诉我，这摩托是你的？”

        张响点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因为那次地震……”眼眶有点湿润，当年那场大地震死伤惨重。

        “没出什么大事。人这不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呢。”江锐不想太过于煽情谈往事，直言道，“你知道，赵楚楚在哪儿吗？”

        张响指着略带疲态的江锐，说：“我先带你去我家休息休息，这件事等你精神好了再谈也不迟。”

        走到摩托车前，江锐有点无言，提了提手上的东西，“你这摩托……放得下这个行李箱吗？你自己认为呢？”

        张响也一时哑言，盯了那个黑色行李箱盯了半响，似在考虑什么，数秒后才回答：“要不你拎着吧，我开快点。”

        之前有听池一说，张响现在是电竞选手了，毕竟是好哥们，池一和张响也一直有保持联系。

        起初张响得知江锐要来找他，是不敢答应的，因为他很难抽出时间来，每天都要高强度打游戏训练，但那天，教练要回老家结婚，破天荒的放了一个月假，这下张响有时间就答应了池一，联系到江锐。

        “其实我以为你不会来。”江锐戴头盔，“原本我打算再磨磨池一的，但他行程太满，挺忙的。”

        张响沉思一会儿：“所以你找到我，还是要调查赵楚楚的事儿吗？也对，她贩毒了，但你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才找到我？”

        “前几年有事儿，耽误了。今年得全部处理好。”

        “那你处理好之后呢？你会不会去见苏林？”张响抿嘴，换了个问法，“你还记得，苏林是谁吗？”

        “不是见不见的问题，我答应了某人，不能见她。”江锐耸肩，满不在意的坐上摩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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