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离婚吧

“啊！”按开客厅灯的瞬间，冷不防看到有人躺在沙发里，阴凉的目光让六月里都没了暑意。

        苏未醒抱紧怀里蔫了巴拉的孩子，孩子倒是一个激灵来了精神，用力抱紧妈妈的脖子，把头埋进她脖子，又悄悄转一点头，好奇地看向沙发，“妈妈，是爸爸。爸爸回来了！”

        这个穿着藏青条纹衬衣、黑色西装裤、长相斯文帅气的，可不就是她那个成天不着家的丈夫？

        “熊煜！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大松一口气，苏未醒放下孩子，随口问他，“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还早？”熊裕抱住朝自己跑过来的孩子，把她放到一旁的沙发上，没注意孩子一直张着手、面上的欢喜突然变成了落寞，“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十点，我已经回来六个小时了，一口热饭都没吃上。”

        听出他话里的责备，苏未醒憋屈地看他一眼，犹豫着走向厨房的时候，嘀咕一声，“回来六个小时了，也不见你自己做个饭……或者给我打个电话……”

        话音未落，男人夹枪带棒地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你不着家的在外面乱耗着时间，有手有脚的，还要我去接你不成？你又不是没车。”

        苏未醒惊愕地定住，不知自己好好的婚姻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与熊煜是从校园走向婚纱的，曾经，为了让她能按时吃上一口热腾腾的早餐，他给她送了一个月的早餐；为了能让她好好地寻找人间烟火，亲自下厨给她做饭；他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成为她的依靠……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得到了爱情，认定了他，毕业后义无反顾地嫁给他。她荒废了自己的专业，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专心在家照料，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他留在家里的时间和精力少得可怜。

        或许……她一直在埋头做好她的那份：妻子、母亲、女儿、儿媳、熊煜的媳妇……不曾注意，他的时间和精力从来没放在家中……

        又或许，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好可怕的习惯。

        今天，孩子才交了一万块学费的舞蹈培训学校没了，她给他打电话，得到的是一句打扰了他工作的斥责……

        算了。

        她顶着一张病态白的脸，疲惫地深吸一口气，“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自己弄点吃的吧。我去给宝宝讲睡前故事。”

        刚准备走，熊煜拉住她的胳膊，不悦地打量，“现在要你给我做顿饭都这么难了？和平时没两样，找借口吧。”

        苏未醒皱眉。

        她今天在外面晕倒了，是孩子的舞蹈老师把她送去医院的。

        据说，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接。

        连一个外人都比他要关心自己。

        孩子也是一副病容。她一脸就能瞧出来，他却抱过孩子了还无动于衷，不是没瞧出来，就是不关心。

        “我不想和你吵。给你做饭和给孩子讲睡前故事，你总得分担一样。不然，我分身乏术。”

        “多大的孩子了，还不会自己睡吗？”不等苏未醒接话，他又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行吧，你去做饭。我带她去睡。”

        “湘湘，来，今天爸爸带你睡觉！”他对熊湘湘张开双臂，“爸爸是不是个好爸爸？”

        “是！”

        “来，亲爸爸一口！”

        “biaji～”

        苏未醒错愕一瞬，有些不放心，但见孩子开心地扑进熊煜怀里，也没有阻止，所有的不满和焦躁都化成了宠溺的微笑。

        她所求的，不就是一份家庭和乐温馨吗？

        孩子早上说晚上想吃酸辣粉，所以，她上午出去前，就把红薯粉泡在冷水里了，现在正是柔软舒展的状态。

        肉酱和酸豆角是常备着的，不过十分钟，她就端着酸辣粉出来了。

        让她意外的是，熊煜大喇喇地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不见孩子的身影。

        “宝宝呢？”她站在餐桌边，样子有点呆。

        熊煜听到声音走过来，嫌弃地瞥她一眼，“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就给我吃这个？！”

        “我问你，宝宝呢？”

        她沉下脸，提高了音量。

        “你长本事了，敢对我大呼小叫了？”熊煜也沉下脸，势要论个输赢对错，“不是你叫我带她去睡的吗？当然睡了！”

        “怎么可能？”才十分钟！熊湘湘的睡前故事时间从来就没有少于二十分钟过。

        隐隐的，她似乎听到了女儿害怕的哭泣声，随手丢下碗，冲进女儿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一吸一吸的轻泣声从角落里传来，在灯光骤起的瞬间，轻泣声变成了嚎哭，熊湘湘对着苏未醒张开求救的双臂，“妈妈，我怕。”

        苏未醒抱紧她，轻轻地揉着她的后心，“妈妈在。妈妈给宝宝讲故事，宝宝今天累了一天了，睡觉了，好不好？”

        在她温柔的安抚声中，熊湘湘渐渐止了哭，安稳睡下。她留下一盏小夜灯，悄无声息地退出来，关上门。

        一转身，看到熊煜一面系着浴袍带一面从浴室出来，“你怎么把孩子养得这么娇气？行了，今天我累了，不和你计较了。”

        施舍一般的语气。

        苏未醒面无表情地看住他，“今天早上，舞蹈培训机构没了，一群家长在人家公司外面闹事，宝宝那么大阵仗没哭，上午，我进医院了，她没哭……”

        “行了。”熊煜不耐烦地打断她，“那些小事，不用和我说了，我花这么多钱养你在家，你现在要告诉我你连你自己和孩子两个都照顾不好吗？那我养你有什么用？”

        “养我？”多刺耳的字眼……

        也是很熟悉的字眼。

        苏未醒自嘲地扯动嘴角，“你作为孩子的爸爸，不知道她怕黑，不能一个人待在黑暗中，晚上要等她睡着之后给她留一盏小夜灯吗？”

        “不知道。”不等苏未醒回答，他又一面往卧室走，一面说，“不行。谁家把孩子养得这么娇气啊？虽然是个女孩，也要培养她独立勇敢。连黑都怕，以后长大了怎么办？”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你没带好呗。”熊煜叹一声，大度地说，“好了，第一次当妈，我不怪你，以后好好带。”

        “我是第一次当妈，你妈不是。”

        苏未醒声音近乎呢喃，熊煜没听清，疑惑地问，“什么？”

        苏未醒认命地闭了闭眼，平静地开口，“熊煜。我们离婚吧。”

        熊煜脚步猛然一停，回头，不敢置信地走向她，“老婆，你在开玩笑吧？”

        苏未醒摇了摇头，忍着泪意，“宝宝是我最后的底线。我们，离婚吧。”

        说完，她大松了一口气，心情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平静，仿佛是绑在身上多年的枷锁突然解开的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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