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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张网


等那辆车牌尾号02的白色大众驶离视野后,贺行叫了另一辆车把徐宜宁送回家。

        贺家门口,徐宜宁手里抱着打枪赢得的奖品——一只和她一般高的毛绒小狗,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他:“哥哥你为什么今天陪滚滚去游乐场?”

        以前都是她主动要求的,甚至有时候她撒娇打滚他才勉强答应。

        贺行刚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裤袋里手机发出震动,他心里感叹这通电话来得及时,却在接通的一瞬间变了脸色。

        “哪个医院?”

        “我马上过来。”

        ……

        贺行立在门边,皱眉:“怎么搞的?”

        病床上,一人额头缠着层层纱布,鼻青脸肿的,见他来了,挤出一个笑,那笑比哭还难看。

        陆忘身子微倾,放低音量:“被人打了。”

        “谁干的?”

        陆忘摇摇头,双肩一耸:“他不肯说。”

        贺行双眸放冷,眉宇间染上几分躁意,长腿迈开,一把推开半掩着的房门,陆忘“哎”了声,想说他现在是病人,话音未落,人已经没了影。

        他摇头轻叹一声,跟着走进去。

        贺行沉着音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王俞没看见陆忘给他使的眼色,被揍得青肿的上眼皮有些费力的抬起,“……可能是哪个酒鬼喝醉了耍酒疯吧。”

        “谁干的?”

        贺行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每个字咬的力度都格外重,话语间透出的森森冷意让人仿佛置身结着冰柱的溶洞里,周身寒气逼人。

        王俞张着嘴还想解释什么,贺行直接打断他。

        “我再问最后一次,谁干的?”

        他显然没了剩下那点耐心,五官平整,没多余表情,但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他的狠戾感才从那张脸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弧度锋利的下颌,深邃的眼窝,以及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

        王俞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其实我真不知道是谁……”他悄悄看了一眼贺行,“他们说我爸欠了债不还,威胁我说如果再不还钱就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贺行:“你爸呢?”

        王俞:“出国避风头去了,前天刚走。”

        他说这话时没什么感情,好像父亲出国,留妻子和儿子独自面对债主是一件丝毫不值得被指摘的事情。

        贺行闻言周身气氛更冷,舌尖顶了顶上颚,勾勒出紧致侧脸线条,站在那里不说话,恍若一座石刻的雕像。

        陆忘赶紧打圆场:“那你知道你爸欠谁的钱吗?”

        王俞摇头:“这我倒是没听他讲过。”

        要是个人纠纷,他们还能为兄弟报仇打回来,可现在……

        背后有没有更为强悍的力量尚不可知,几人都是还未进社会的学生,虽然家里有点小钱,但没有肥皂剧里那种通天的本事,一个电话就能让如日中天的集团破产。

        更何况,商人,都是以自身利益为重。

        陆忘:“你最近小心点吧,没事别出门了。”

        王俞梗着脖子点点头,半晌,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好像听他打电话时讲过最近在搞一个什么项目,叫什么华来着。”他想半天只能记起来最后一个字。

        “寻华?”许久未出声的贺行开口。

        “哎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王俞一拍大腿,牵扯到手臂伤口龇牙咧嘴叫起来,缓了会儿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回答他的是一阵衣角鼓风的声音。

        “哎贺行你去哪儿啊……”

        保姆来开门时,看见贺行脸上表情是很明显的愣怔。

        但也只是一瞬,随即微笑着让开,往里喊:“太太,是少爷来了。”

        徐荷闻言立刻放下碗筷,面带欣喜地去玄关处迎,徐宜宁咽下嘴里软甜的奶黄包,也伸长脑袋看过去。

        贺行见一家三口正在吃饭,眸光扫到小孩子稚嫩的脸庞,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目光望向坐在最中间的贺广城,嗓音极冷,“我有事找你。”

        说罢无视掉朝他走来的徐荷,转身朝楼梯走去。

        贺广城没想过他是来找自己的,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徐荷直觉贺行这次过来不对劲,刚刚对视那一眼,少年瞳孔漆黑,眸底带有刻意压制的怒气,徐荷担忧地看向贺广城。

        贺广城拍拍她手背,示意没事。

        夜幕四合,万家灯火渐次点亮,人间烟火气飘忽于这方天地,但又好像遥遥游离在外,分不清,也辨不明。

        身后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贺行转头。

        沈绾柚第一次希望自己的直觉不要这么准。

        她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交叠的两个红色小本,双臂搭在腿上,就这么盯着,眼睛一眨不眨。

        五分钟前,程安打电话过来,说自己有个u盘好像落家里了,让沈绾柚去飘窗找找有没有,沈绾柚没找到,想着她可能急用,便把卧室所有能找的地方找了个遍。

        不曾想,u盘没找到,她倒是找到了点别的东西。

        “柚柚啊,找到了吗?”程安又打电话来,语气是显而易见的着急。

        沈绾柚平静地说:“找到了。”

        那边程安松了口气,“太好了。”她笑,“没丢就行。”

        “你和爸爸离婚了。”

        在电话铃声响起的那半分钟里,沈绾柚想了许多措辞,却没想到自己是以一种最直白的方式说出这句话,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她竟心绪平静如湖水,冷静得仿佛是在说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程安一愣:“柚柚这件事等我回去再给你讲……”

        “不用了。”沈绾柚说:“既然分开你们会开心,那就分开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摁了挂断键。

        双目渐渐失焦,桌布上两团红色红得刺眼,沈绾柚拿起其中一本翻开来,被一串数字攫住视线。

        ——2017年2月6日。

        沈绾柚看见这个日期,漆黑的瞳仁木然地转了转。

        半分钟后,她跑向卧室,从抽屉里翻出计划本,还有三个月,她为了鼓励自己,会在每天结束时在任务下面写上今天让她开心的事情。

        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在寂静无人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指腹捻过一页纸,视线划过,下一秒又翻回。

        2月4日。

        今天爸爸来接我了,有些意外,但很开心。

        沈绾柚握着手掌大小的计划本愣愣的站在原地。

        难怪,难怪那天她觉得沈成伦看她的眼神格外温柔。

        一些刻意隐藏在心底的想法此刻就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在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那些猜测渺小得像海中升起的泡沫一样微不足道,但足以印证她的直觉是对的。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所以一向忙碌的父亲,会像梦里的场景一样,面带笑容地出现在她学校门口。

        呲嚓。

        沈绾柚将那页纸撕下来。

        胸腔后知后觉产生钝痛,沈绾柚扶着椅背缓缓坐在床畔,手里还攥着那张纸,她坐着慢慢调整呼吸。

        脑中一片空白,沈绾柚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好像做什么都不对。

        干脆睡觉吧。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身体往后躺,脑袋触到柔软的被子微微陷落下去,像躺在棉花上轻盈,连带着一颗心也飘起来。

        升到半空,白云缠着她,带她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是个童话般梦幻的世界,没有烦恼,没有忧愁,不用理会残酷的现实,更不用去想今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出,沾湿了鬓边几缕发丝,沈绾柚闭了闭眼,还是起身走出卧室,绕过客厅时她脚步停顿,随后将餐桌上的两本离婚证放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后,她双眸茫然地四处看了看,忽然觉得呆在这个家里做什么都奇怪,可出了门,望着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沈绾柚更迷茫了。

        她该去哪里呢。

        这世界之大,哪里又有她的容身之所呢?

        火车呼啸而过,卷起成堆的细草,头顶蓝天干净白云柔软,色调甜蜜得像打翻了颜料瓶,让人心情愉悦。

        绿皮车厢,有年代感的皮制座椅,小推车上满载的饮料和零食,两排座椅中间的方桌,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这些都是独属于火车的浪漫。

        列车的目的地是泉川。

        一个小渔村。

        三岁以前,沈绾柚和乡下的外婆住在一起,是外婆和泉川的山水抚养她长大。

        周六,沈绾柚谁也没说留了张纸条在家便独自踏上了回泉川的这趟列车。

        她暂时不想面对她的父母。

        不想知道她以后是跟爸爸生活还是妈妈。

        外婆家,是她想到的唯一可以收留她的地方了。

        火车停在站台。

        沈绾柚拎着行李下车,双眸略微失神,看来她太久没有踏足过这里了,连站台何时翻新的都不知道。

        想想也是,自从高三开始,为了不耽误她学习,程安不让她回泉川,算起来,快两年了。

        沈绾柚推着行李箱沿着站台往前走,路过一面白墙,她脚步停住。

        印象中,这里原来是一面涂鸦墙,各种稚嫩却创意十足的笔触落在这片地方,据说这是一个设计师的公益作品,他让福利院所有的孩子们共同设计这片墙。

        无论好坏,无论对错,长着翅膀的奥特曼可以画,穿着花裙子的蜘蛛侠也可以画,在这面墙上,一切外界不承认的想法都可以被包容。

        你只管做自己就好。

        这是那位设计师最后在这面墙的右下角留下的一句话。

        沈绾柚看过去,那里现在干干净净,洁白无瑕,好像那句话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满墙的涂鸦被厚重的白颜料覆盖,失去了原来的绚丽多彩,更失去了原来的活力。

        那是一种蓬勃向阳生长的力量。

        是孩子们眼中耀眼的这个世界。

        所以,一切珍贵的事物最终都会消散,是吗?

        坐公车到外婆家,沈绾柚几乎插上耳机就睡,山路实在颠簸,下车时胃里还翻江倒海地难受着。

        推着行李箱又走了一段崎岖不平的路,直到熟悉的村落模样出现在视野里。

        沈绾柚的唇角不自觉向上勾起。

        眼前的泉川还和记忆中一样,被重重的绿包围着,低矮的几间房屋错落有致地紧挨在一起,正午太阳当头,炊烟袅袅。

        外婆正坐在灶台边生火,马扎矮小,老人身躯佝偻,从远处看小小一个点。

        “外婆——”

        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不似从前硬朗,但听力和年轻时并无差别,熟悉的声音入耳,外婆将手里握着的那根木柴投进去,火苗跃高,往外溅出几粒星点。

        转身时,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是盖不住的惊喜。

        沈绾柚接过外婆脚边的那一堆砍成对半的木材,笑着回答她的问题:“今天不是周末吗,我想您了就回来了啊。”

        “好好。”

        沈绾柚将袖子往上卷了卷:“外婆你去歇会儿,这里我来。”

        外婆笑笑,将小马扎让给她,慢步走到里屋,从衣柜最里面翻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布包。

        太久没有生过灶火,沈绾柚被扑腾出来的烟呛得难受,手背抵着唇轻咳,又顺带拭掉额头渗出的汗珠,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沈绾柚抬起脑袋。

        外婆笑着递给她一方白色手帕,指指她的脸,“成小花猫了,快擦擦。”

        沈绾柚伸手一摸,这才看见指腹上一团黑色的污渍。

        外婆让她去院里的石凳上坐着等,沈绾柚抿抿唇,“好吧。”双手在空中胡乱拍了拍,扶着膝盖从马扎上起身。

        手腕突然一凉。

        沈绾柚低头去看,是一串粉色的珠子手链。

        外婆说:“上次去集市看见的,想着你带肯定漂亮。”

        沈绾柚走出厨房,将带有手链的那只手臂抬高,在阳光下晃了晃。

        淡淡的粉色,饱和度很低,却在光下有一种奇特的好看,像是飘着萤火的森林深处,神秘,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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