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如瑾瑛晚膳能有数菜一汤来搭配，到红鹮黄鹂她们这里，能有一荤一素便已不错。

        雀儿道：“我们今天又要沾格格的光了，这么冷的天，能喝口热牛肉汤好暖啊。”

        瑾瑛笑道：“你怕冷，你多喝点，我也喝不完。再说了，只是喝汤我也觉得没意思，拿来烫火锅倒不错。”

        “只这么一个时辰，仿佛又冷一层。看这样子，或许今夜就要下雪。”黄鹂笑道，“幸而咱们这些日子，都预备起来。”

        “若下雪，我明日就为大家露一手。我调的牛、羊肉汤可好喝了，正好拿来煮火锅，上回吃得可不过瘾。”鹦哥拍着胸脯给她们打包票。

        闻言，瑾瑛也凑到门口看了看，果然冷风大作，如寒刃，刀刀刮得人生寒。

        她赶紧关上门，“果然冷下来，也该下雪了。”

        等她们吃完饭，风也静了。

        黄鹂开门一望，略站了站。

        红鹮忙道：“你站那儿吹冷风做什么？”

        她回首一望，欣喜道：“格格，真的下了雪。”

        其他三人连忙放下手下活计，簇拥着瑾瑛来到门口。

        “真的下了，我怎么看不见？”

        “你再仔细看看，是很小的雪粒。”

        “好像是诶？很小的雪，要仔细看。”

        瑾瑛从包围中挤出来，到院子里张开手掌来接。

        果然有极小的雪粒落在她手上，只是一接触便热得化成了水，冰冰凉凉的，还没刚才的风冷。

        她遗憾道：“这雪太小了，落上一夜，却也积不起来。我要看大雪，把整个院子盖住的大雪。”

        黄鹂笑道：“或许再等等，到明日就有了。”

        瑾瑛怀着期待，洗漱入睡。

        可惜到次日，纵有积雪，仍旧只有屋檐上挂着一些。

        树冠上那一点点残留也留不住，瑾瑛趴在床上看向窗外，好像要出太阳。

        “还真是可惜啊，吃不到鹦哥做的牛肉汤。”雀儿也耿耿于怀，“看样子这天要大晴。”

        她一遍服侍着瑾瑛梳妆打扮，一边眼馋地望着外面那点子积雪。

        瑾瑛便道：“并非一定要下雪才吃那个，待会儿你同她说我出钱，今天便让她去御膳房要来东西。”

        雀儿万分欣喜，“格格破费了。”

        瑾瑛笑道：“这有什么破费？我的钱反正也花不出去。”

        到了宗学，不知为何，成学士迟迟未到。

        众人便围着火炉，说说话。

        果然提到只下那么一点点雪，众人纷纷惋惜。

        三阿哥笑道：“都说今年冷过往年，北边的俄国人都受不了要南下扰我边境，却迟迟不下雪。我盼了这么久，如今可算落下来，可惜还是太小。”

        “说下雪，你提那些做什么？”太子道。

        大阿哥忽然意识到，尹湛已经来了。

        他不过随口一提，那边尹湛却是真的家破人亡。

        大阿哥赶紧找补：“我就是想雪下大了，湖面结冰，好玩冰嬉。”

        尹湛看起来并不在意，还问道：“冰嬉？这是什么？”

        太子答道：“就是冰上打球。”

        大阿哥亦道：“去岁初平三藩，皇阿玛却不肯懈怠，试图通过冰上打球，来操练八旗子弟。玩得可热闹了。”

        三格格笑道：“我记得去年，你们也上场过，互有胜负。”

        三阿哥忙道：“只有我倒霉，皇阿玛偏不让我上场。”

        “你习武本不及他们，年纪又小，让你上了也只会丢脸。”三格格无情嘲讽，“就算挤进去，也只是个局外人。”

        三阿哥扭头道：“难道你很强？我就记得，上回皇阿玛还嫌弃你现在都学不会骑马。大姐姐在你这个年纪，都能打马球了。”

        一番话把三格格气了个仰倒，二人还真是亲姐弟。

        大格格笑道：“我隔了许久，都快忘了骑马什么滋味。倒不怪三妹妹，皇阿玛现在也不带我们出门玩。”

        瑾瑛亦羡慕道：“我还未学过骑马。”

        “就是。”三格格道，“若我也同你们一样，有个师傅教，凭他是什么，绝对没有学不会的。”

        瑾瑛连连点头。

        这是忽然门外有人大笑而至，“好志气！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孩子。”

        众人连忙起身望过去，竟是康熙不打招呼便来至跟前。

        成学士在一旁赔笑道：“阿哥格格们书念得好，骑术也好，格格都奔着文武双全走。是比别家的孩子强。”

        康熙却道：“都是先生教得好，却也不要当面夸他们，免得一个个都飘上了天。”

        成学士忙道：“臣只是实话实说。”

        康熙话虽谦虚，脸上满是笑意，显然被捧得很高兴。

        众人早给康熙让出个位置。

        他伸手烤了烤火，却也不坐，只道：“如今天冷，朕今日不过顺道来看看这地方宽不宽敞，暖不暖。如今看完，也该走了，你们好好跟着先生念书。”

        三阿哥乘机问道：“那皇阿玛，今年打冰球，一定得让儿臣上场。”

        康熙笑道：“你小子，竟还想着这茬！既如此，我便准了！但你要是输了，也得乖乖受罚！”

        三阿哥惊喜道：“皇阿玛放心，儿臣输不了！”

        三格格忙道：“皇阿玛！今年也得带上我们，儿臣也想玩这个。”

        “打球就算了，”康熙却是斟酌了一阵，又应允道，“别的倒是好说。明年开春出巡五台山，我把你们都带上。到宫外想怎么玩，便怎么玩。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他说着眼神落在瑾瑛身上，缓了一会儿，才道：“尤其是五丫头，前几回不巧你都病了，这回可不能再错过。”

        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瑾瑛连忙谢恩：“儿臣多谢皇阿玛。”

        众人也连忙谢恩。

        康熙起身便要离开，“不耽误你们用功读书。好了，你们也不用送，我自己走。”

        众人连忙应声称“是”，但还是簇拥着送康熙走出院子。

        兴许得了皇帝夸奖，成学士一整日没冷过一次脸。

        对上瑾瑛亦和颜悦色，教她都啧啧称奇。

        课毕，三格格还在兴奋当中，拉着二位姐妹笑道：“皇阿玛老出宫玩，还不肯带咱们，这回金口玉言，躲也躲不开的。我这辈子，还没怎么随驾出巡过呢。”

        大格格亦道：“是啊，五台山不知有多远？”

        瑾瑛笑道：“在山西呢。”

        二人忙问道：“山西在哪儿？”

        \"在西边，很远的，我也没去过呢。\"瑾瑛笑道，“只听说那边的醋很有名，人也很会做生意。”

        三格格浅笑道：“管他在哪儿，能出宫玩便好。既然带了咱们，宫里娘娘们也少不了，我这就回去先给额娘透个风声，也让她高兴高兴。”

        瑾瑛见她兴致大好，却也十分遗憾。

        三格格的额娘荣妃马佳氏位列四妃之一，她的额娘只是个小小贵人。

        去景山登高望远，都轮不上布贵人。何况是兴师动众出京去五台山？

        除非布贵人真就一举得了宠。

        可这种事瑾瑛又不能帮忙。

        瑾瑛半是欢喜、半是可惜，回到漱玉馆一看，鹦哥已经把煮火锅的东西预备好。

        “格格您看，这回比上次丰盛得多。要荤有荤，要素有素，还有他们炸的酥肉，不论下锅煮还是蘸着酱吃，都是极好的。”

        雀儿光这么一说，肚子已经开始叫嚷“咕咕咕”。

        瑾瑛笑道：“可见你真是饿了，不必管我，你们先吃着吧。”

        她惦记着五台山，便把红鹮、黄鹂单独叫过来。

        瑾瑛悄声问道：“今日在学堂见了皇阿玛，只说明年开春，要带我们去五台山玩。倒叫我想不明白，怎么忽然去那么远？”

        红鹮道，“格格只管跟着去，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万岁爷自有谋划。”

        黄鹂却道：“也并无什么不可说的。我们还在时，万岁爷就有这么个打算。听闻五台山各路寺院佛院昌盛得很，还说有活佛现世，万岁爷或许只是凑个热闹。”

        她顿了顿，又道：“都说先帝爷曾想去五台山出家，那不是没去成么？先帝早前大家看着埋进陵寝。如今也好好地躺着，日夜都有人看守。”

        红鹮这才道：“万岁爷是个大孝子，指不定是想着，替先帝爷去五台山看一看。”

        瑾瑛此时了然，便笑道：“最好在五台山取一捧土，在佛前让大师们开了光，然后送过去和皇祖父作伴。”

        黄鹂亦笑道：“难得出巡带上格格，可见万岁爷心里有格格的。”

        瑾瑛囫囵点头，默默想道，康熙的心太大了，她可占不了多少。

        外头雀儿等人已经准备好，唤道：“格格，汤已经煮开，请出来用膳吧。”

        “就来。”

        瑾瑛应过一声，忙出来外头。

        见鹦哥还在忙着摆放碗筷，瑾瑛忙道：“你快坐下，准备这些已是劳累，这些小事，便让我们自己来吧。”

        鹦哥这才放了手。

        雀儿笑着把她按在座位上，又道：“岂止是身体劳累，心里也憋了不少气。今天除了格格，合该鹦哥吃第一碗。”

        鹦哥连忙摆手：“这有什么可说的，你不是饿了么？快坐下吃吧，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这话一听便有隐情，瑾瑛忙问道：“既受了气，怎么不告诉我？你们受了委屈，便是我受委屈。”

        雀儿想必早准备好了，就等她这句话。

        她忙道：“格格，她不好意思说，我告诉您。今日我同她一道去御膳房要东西，才一开口便受了好一通排挤，连带着布贵人也挨了好一通说。往日我们要个东西，那王公公可殷勤了，巴不得亲自送过来。可今日他反倒变了个脸，若没带格格准备的银子，这些东西还真要不下来。”

        瑾瑛道：“看来是有隐情。近来我们可没惹到谁吧？”

        黄鹂忙道：“格格，多半是御膳房那边出了事，拿格格您做筏子。待我明日去打探一二。”

        她既这么说，瑾瑛便先放在一边，才道：“不管这些，咱们今天先吃好喝好。”

        待她们吃到下半程，忽然有人来报：“御膳房来人送东西了。”

        瑾瑛此时已放下筷子，笑道：“怕不是来找补的，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说着也不要人陪，自己开了门到屋外，却见来人是个上了年岁的太监，左手打着灯笼，右手提着食盒。

        他自报家门道：“奴才御膳房副总管管二毛，拜见格格。听闻今日要煮锅子，御膳房新到了好河虾，晚上一解了冻，便送来给格格加餐。”

        瑾瑛也未想到，竟是副总管亲自来了。她浅笑道：“多谢总管，但，只是加餐么？”

        管公公倒是个人精，忙道：“亦是赔罪。格格屋里的鹦哥姑娘，今日在我们御膳房受了委屈。不过您放心，该罚的，奴才已经罚了。”

        他如此上道，又有罚有补偿，瑾瑛便是有不瞒，这下都无话可说。

        因此便道：“公公有心了，如今这时节，要吃新鲜河鲜可不容易。”

        管公公含笑道：“是南边才捞的虾，用冰冻住，连夜送到京城，包管新鲜。主子们喜欢，便不枉费我们做奴才的一番心意。”说着就要告辞。

        瑾瑛忙叫雀儿出来接了东西，又忙唤黄鹂出来，“黄鹂姐姐，夜深路滑，且代我送一送副总管。”

        黄鹂早等在里头，连忙出来，颔首道：“奴婢领命。”

        瑾瑛便先回到屋里。

        她道：“我本已吃饱乐，看到这虾又鲜又饱满，忍不住又要动筷子了。”

        雀儿道：“还算他们有诚意。格格快坐下，我这就给您煮。”

        瑾瑛道：“你们也吃，留一些给黄鹂便是。”

        等她们吃过一轮，黄鹂才回来。

        众人忙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昨日的雪不够大，方才忽然下起大雪来，我一时觉得好玩，便在雪里站住了。”黄鹂笑盈盈进门来，说着又拍了拍身上沾的雪。

        瑾瑛笑道:\"给你留好了虾，快喝口汤暖暖吧。\"

        说着，她便同另几个，先去看雪了。

        雀儿道：“果然这雪下得大，若有一夜，便能积满。”

        瑾瑛呵手笑道：“算了，咱们抱那么高的期望，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明天起来一看便知。”

        众人连连点头。

        这一夜，直到入睡前，雪也未停。

        瑾瑛临睡前向黄鹂道：“看来真的要有一场大雪。”

        黄鹂笑笑，为她掖紧被窝。

        瑾瑛看着她出去，忽然想起来，方才不记得问问她，有没有从管公公那里，问出点什么。

        她特意把黄鹂找出来送行，本就是为着打探消息。

        但人已经出去，瑾瑛闭上眼睛想道：“无妨，明日一早再问也来得及。”

        次日清晨，瑾瑛从暖暖地被窝里睁开双眼，忽觉白光刺目。

        她爬起来往窗外望去，只见东西两厢屋顶上已堆了一层白雪。

        瑾瑛欣喜地起身，趟在窗下热炕上看。

        忽然，她听到窗外黄鹂和鹦哥在嘀咕着。

        鹦哥道：“格格若醒了，看见这场雪一定高兴。”

        黄鹂却有些发愁：“我怕我说了那事，格格就不高兴了。”

        “什么？是昨天的事么？”鹦哥问道。

        黄鹂点头：“昨晚格格要我去送副总管，分明是顺便叫我去打听一二。我打听到，却不知该不该提。”

        “估计格格也还未醒，你帮我看看。”她忽然放低声音，“我问了副总管，昨天他那儿的人排挤你，原来是为着流韵轩。据说前一晚，万岁爷已经在流韵馆用了晚膳，不知为何却未留宿，晚上亦未召见布贵人侍寝。倒显得梅儿她们兴师动众去要东西，竟成了笑话。御膳房的小公公原来想巴着流韵轩和漱玉馆，眼看着指望不上，便恼羞成怒了。”

        鹦哥忙道：“遭了，这竟成了我的不是。我那日还同格格报喜，说兴许布贵人就此得万岁爷青眼。眼下闹成这样，你还是别开口，免得格格为布贵人伤心。”

        黄鹂又点头道：“也对，原本这些事，就不该说到格格跟前，咱们只当没听说过吧。流韵轩那边更不会传过来。若待会儿格格问我，我想个办法搪塞一二。”

        ……

        瑾瑛一一听到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谁能想到，流韵轩居然出了这么档子事呢？

        她做闺女的，又不能上门去问，额娘你怎么没留住皇阿玛？她又不能帮人争宠。

        瑾瑛沮丧地躺回被窝装睡，两个宫女有心不想她失落，她便也装成没听说过吧。

        到了点，黄鹂和鹦哥来请进瑛起床。

        “格格，您要的大雪，已经埋了整个院子。”

        瑾瑛连忙起身，“是么？我来看看。”

        众人连忙进来，服侍瑾瑛洗漱、打点妆容。

        然后便是用膳，上学。

        她也不问黄鹂了，省得黄鹂还得绞尽脑汁想个招。

        雪下得极满，白雪绵延着掩住一切宫阙，但宫道上早有人扫开一条路。

        瑾瑛一路走过去，心也开阔不少。

        学堂里，三格格早到了，见她过来，连忙把人拉到自己这边。

        “快来快来，看看我准备的这些东西！”

        她说着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一串葡萄。

        大格格问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一串葡萄？”

        三格格忙道：“你伸手摸摸看！不一样的！”

        大格格这才伸出食指轻轻一拨弄，才一碰到忽然就收回来，“好冷！这是冰葡萄？”

        瑾瑛拽下一颗，在手里把玩着，“果然是冰葡萄。”

        大格格蛮无语地看向她：“没事冰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好吃了。”三格格笑道：“我特意吩咐人，放在院里动了一夜的葡萄，冰葡萄。可好吃了！”

        “大冬天的吃这个，只怕肚子受不了。”大格格一脸嫌弃，“教人看见，还以为你作践东西。大冬天能吃到葡萄，已是难得。你这不是浪费么？”

        三格格忙道：“我只冰了这么一小串！就想试试，葡萄冻成冰是个什么口感。”

        瑾瑛笑道：“这适合夏天吃，又凉又甜，正好解暑。不但葡萄，别的水果也能这么冻。”

        三格格亦道：“我正是这么想的。”

        大格格笑道：“看来还是你们点子多。”

        “什么点子？”三阿哥也凑过来问。

        三格格笑道：“你吃了这颗葡萄，我就告诉你。”

        “这有什么，我吃就是了。”他说着，便要伸手去摘。

        三格格连忙盖上藏到身后，笑道：“让我做姐姐的来喂你一口。我的好东西，头一个便宜你了。”

        “等等，我才不犯傻，你就等着坑我是吧？”三阿哥起身，把那边看书的尹湛抓过来。

        他道：“格格们要赏你一颗葡萄，你吃不吃？”

        尹湛看了看眼前三位，答道：“悉听遵命。”

        三格格原想捉弄亲弟弟，不想搞别人。可既然尹湛也不拒绝，她也不管这些。

        于是打开盒子，“你自己拿吧。”

        同时也给了选择权，拿到手里就知道有什么古怪，他吃不吃，看他自己。

        不想尹湛摘了一颗，吃进去咬了一口，面露疑色，但还是状作无事地吞进去。

        接着便是谢恩：“多谢格格们赏赐。”

        然后又坐回去看书。

        三阿哥好奇地看向他，这才道：“不就是一颗葡萄，能有多好？喂就喂吧。”说着便张开口，闭上双眼。

        “啊……”

        三格格连忙再打开盒子，摘下一颗，迅速塞到他嘴巴里。不等他反应，连忙上下捏紧他的嘴！

        却见三阿哥被冻得睁大双眼，想要挣扎又怕推翻了姐姐，便活生生吞了一块冰进去。

        大格格和五格格瑾瑛见他喉咙一动已然入肚，这才忍不住笑出来。

        “老三，你说着东西好不好啊？”

        三格格松开了他，得意问道。

        三阿哥连忙取了杯热茶一饮而尽，骂道：“果然又要算计我！从小到大，我在你这儿吃的亏都快说不清了。”

        “有吗？我都不记得了。”三格格装傻道。

        三阿哥又望向大格格、瑾瑛，悲切道：“好姐姐，好妹妹，她捉弄我也就算了，怎么你们还助纣为虐？”

        二人笑着摇头：“她来得突然，我们可不清楚这些。”

        他又把尹湛拉起来问，“怎么你也同他们一伙来骗我？冰块一样的葡萄，你说吃就吃，不禁吞了还咬开了？难不成你是铁齿铜牙？”

        尹湛答道：“我听阿哥你的吩咐，才吃那葡萄。至于冰不冰的，我在草原上冬日里也都是吃惯了的。”

        这下又把三阿哥整无语了。

        三格格亦道：“我才是你亲姐姐，亲的。”又故意说道，“她们已经被我耍过一回了，可不得在你这里找补回来。”

        “还好意思说亲的，来折腾我。”三阿哥无语凝噎，转手就抢了三格格放在桌上的盒子，“好啊，我也要在别人那里找补回来。”

        恰巧，大阿哥和太子一人一边，来到门前。

        三阿哥连忙迎上去，“二位哥哥，弟弟我得了好东西，特来孝敬你们！”

        不由分说便往二人嘴里，一人给了一颗冰葡萄。

        他来的突然，那二人下意识吞了下去。

        一股冰凉瞬间从口舌冷到尾椎骨。

        “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大阿哥却是反手抓住了他，“好小子，这到底是什么？竟敢捉弄我！”

        三格格连忙上前解释道：“竟是我的过错。不是别的，是我冻了一夜的冰葡萄。”

        太子也是无语了，“看来吃不死人，顶多拉两天肚子咯？”

        “或许……”三格格笑道，“你们身体好，应该遭得住，不会不舒服。”

        “那难道我还要感谢你？”

        三格格被他说得无言以对。

        那边三阿哥还被压着，“哎！我的手快断了！小心小心，我知错了。”

        大阿哥却是不松开，“断了才好，就该让你长个教训。”

        他本想好好出口恶气，忽然脑袋一痛。

        传来“咚咚”一声。

        他这才松了手，回头看过去，边问道：“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瑾瑛等人忙道：“成先生好。”

        成先生点头，顺势又在大阿哥头上敲了一下，“是我，我敢在你头上动土，怎么？你不服气？”

        大阿哥憋着一股气，“先生，您干嘛打我？”

        “我一进门，就看见你说要折断他的手？只怕我再玩些，他就保不住了。”成先生道，“学堂里，孔夫子面前，你竟敢如此无礼！”

        大阿哥忙道：“先生有所不知，是他先捉弄我的！”

        成先生又道：“你也说了，只是捉弄。他怎么你了？要折断他的手？我看你就是狡辩，回去给我好好罚三十七张大字。”

        大阿哥一听头都大了，还要求情。

        成先生一句就把他堵回来，“再说翻倍。”

        他望了望众人，见都到了，便说：“好了，上课吧。”

        一时众人都跟过来，瑾瑛等人也次第散开。

        成学士照本宣科，接着昨天的继续讲。

        瑾瑛状态一般，实在提不起精神。

        不但是她，另外几个也没想着听成学士讲课。

        他在上头闭眼之乎者也，摇头晃脑沉浸于圣人经典。

        众人也跟着念。

        那边大阿哥却不知何时带进来一捧雪，早握紧成一个雪球，瞅准时机边向三阿哥扔去。

        三阿哥早有预谋地躲开，反手回敬一雪球。

        二人你来我往地，明目张胆在学堂里搞事。

        一时雪球扔偏了，正巧砸中太子。

        那边也是早有准备，反手还击，正巧砸到大阿哥脸上。

        一下子倒变成三方混战。

        瑾瑛等人坐在一旁吃瓜。

        她低声吐槽道：“真不知他们何时找来的雪？”

        前面尹湛听见，后背一僵，低声答道：“乘着成先生出恭时预备的，眼看快化开，这才忍不住。”

        瑾瑛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尹湛压低声音，回头望向她。

        忽然混战中，一团雪侧着向瑾瑛飞过来，尹湛下意识伸手拿书，替她当下。

        他拿得急，不想正巧把瓷做的笔山、毛笔一起扫落。

        “啪”地掉了一地。

        成先生被惊醒，这才回过神来，抬眼一看，底下已是满目狼藉。

        地上滚落这毛笔等物，众阿哥桌前都是水淋淋，还有未消的残雪。

        他气得青筋暴起，怒吼道：“反了天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他扔下书本，用竹尺一边轻轻敲打着自己掌心，一边在众人跟前转悠。

        “我昨日还在万岁爷跟前夸你们用心，你们倒好，才过一日，便闹出这样的事！”成学士越说越气，一不留神手上多用了力气，竟把自己给打疼了。

        他“哎哟”一声，忍痛道，“你们还真是无法无天，正经圣贤书不读，竟敢在学堂里玩闹。”

        大阿哥道：“先生，您也消消气，千万不要惩罚自己啊，看得学生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说是消气，却让成先生愈发恼怒。

        “你还有脸说！”成先生又要甩竹条，这回意识到不能打自己，连忙收手改敲桌子。

        敲得满室生响。

        他质问道：“究竟是谁先动的手？”

        其余人目不斜视，可太子和三阿哥却望向老大，答案不言而喻。

        成先生抓住大阿哥，气氛道：“书读得不怎么样，打架斗殴你有份，课上生事还有你，真不亏是老大啊！带头闹事是吧。”

        大阿哥反驳道：“先生，这罪名我可不敢接。怎么就打架斗殴了？”

        “难道叫嚷着要打断人家手的不是你？”

        “那是他先害我！”大阿哥一股脑地说出来，“先生你搞搞清楚！我好好的上学，莫名其妙被老三塞了块冰到肚子里，我不能生气么？”

        三阿哥忙道：“我也是被人害了！”

        成先生退了一步，“原来还有别的，那说清楚，你们又惹了什么事？”

        三阿哥便指着三格格等人，说道：“是她们先逼我吞了个大冰块。”

        三格格却道：“不是冰块，是葡萄，冻过的冰葡萄。你自己也看见，自愿吃的，这可不赖我。”

        三阿哥气上心来，“那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你不骗我，那我也不会去骗他们，他们也就不会课上扔雪球了。”

        三格格这倒没反驳。

        成先生旧气未平，又生新气，“好啊，我原以为，三位格格文静知礼，不想也爱搞这些精致的淘气。”

        “难道这一屋子学生，竟没一个好的不成？”

        三格格劝道：“您消消气，我可没在您课上闹腾。至于好的也有一个，先生且看看尹湛吧。”

        成先生回过神来，忙走到尹湛跟前，却见他的笔落了一地，书也湿哒哒的。于是问道：“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尹湛答道：“回先生，学生不小心，碰落了纸笔。”

        前头几个阿哥回过神来，纷纷望向他：“好啊，竟是你惊动了先生！”

        三阿哥又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大阿哥斩钉截铁道：“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一下子又把成先生起了个仰倒：“你……你们……”

        只见他人颤颤巍巍地，忽然就倒在瑾瑛等人跟前。

        瑾瑛连忙凑过去看，“了不得了，先生晕过去了。”

        这时众人也都围了过来。

        掐人中的掐人中，掀眼皮的掀眼皮。

        还有人问：“先生不会被气死了吧？”

        “呸呸呸！快住嘴！”

        “人醒不来，先把他抬过去那边，到火炉边去！”

        大阿哥嚷一声“我来”，说着便把成学士架起来，又道。“来个人搭把手。”

        尹湛二话不说，抬起另一边。

        二人合力，把成学士搬到火炉边的太师椅。

        大格格在一旁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请个太医？万一真死了……”

        众人一时沉默了，叫了太医，那不就闹大了。

        可不请太医万一真出事……

        纠结一番后，还是太子下了决定，“请吧，赶紧叫人请太医去。”

        既闹到太医院，自然瞒不住。

        很快，康熙和江太医一道过来。

        众人活似霜打了的茄子，个个没精打采，站在一边。

        康熙横眉冷目扫过几个孩子，然后才落在成先生身上，忙先命太医诊治。

        “江太医，快看看成学士究竟如何了？”

        江太医领命：“微臣尊令。”

        随即上前，用的还是刚才那一招，掐人中。

        瑾瑛等人眼看着成学士一掐就醒，刚才那会儿却不见效！

        果然，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死的人。

        却见成先生醒来立时双泪直流，喊着“微臣有负圣恩”，下一刻便跪倒在康熙脚下。

        康熙却是笑道：“先生有话不妨慢慢说。”随即又命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把先生扶起来？”

        大阿哥和太子铁黑着脸，将成学士扶起来。

        三阿哥又端来一杯热茶，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先生可算醒了，到底是江太医医术高明，手指也比我们的管用。”

        康熙剜了他一眼，“你还啰嗦？”

        “儿臣不敢。”说着，便同几个哥哥，退到一块儿。

        江太医先要告辞，“皇上，既然成学士并无大碍，微臣便告退了。”

        康熙点头应允，待人走后，便做了正首的位置，问道：“现在该让朕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忙要回答：“回……”

        康熙打断他道，“你们住嘴，让成先生自己说。”

        成先生抹着眼泪，又是那句，“微臣有负圣恩。”

        接着，便将大阿哥如何叫嚣着要打三阿哥、三位阿哥如何课上大打雪仗、几个格格如何捉弄人，等等诸事一一道来。

        康熙听得脸色铁青，“好啊！朕昨日才来，你们几个今日便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气上心头，顺手就把茶盏给砸了。

        他平日待儿女们十分宽和，一时气成这样，众人连忙跪了一地。

        三格格头一个请罪：“今日之事，皆由儿臣所起，与他们无关，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不理会她，只道：“难不成你们都让她一个姑娘家来顶罪？”

        大阿哥闻言便也口头，“请皇阿玛责罚。”

        太子亦是跟上，余下众人谁又躲得开呢，纷纷请罪。

        康熙也只盯着几个阿哥，“她捉弄人事小，你们课上不敬尊长事大，谁也逃不掉！”

        说着便下令，\"来人！把这四个按住，各打10个板子！\"

        成先生听见把那一个算了进去，忙道：“回皇上，此事与尹湛并不相干。”

        康熙一时回过神来，忙道：“先生提醒得是，那就把他们三个按住！给我狠狠地打！”

        于是便上来一群太监，把三个阿哥按在凳上立时动手。

        三阿哥却是乖觉，才挨第一下便要求饶。

        “皇阿玛，儿臣知错了！求皇阿玛网开一面！”

        板子一打下去又是哭爹喊娘。

        大阿哥忽然会意，也忙跟着喊娘。

        太子却是强忍着。

        瑾瑛暗自想道：“这三个年纪轻轻的，已经是人精了！”

        果然打到第三下，康熙便有些坐不住了。

        成学士不待他开口，忙道：“皇上，我看阿哥们已得教训，还请网开一面。”

        康熙顺坡就驴，挥挥手让太监们退下，“既然先生求情，这次便饶过他们。”

        接着当着成学士的面，将几个孩子又训一通。

        最后，康熙又道：“此罪虽免，他罪难逃。你们几个，回去给朕将《训蒙文》抄20遍。”

        然后又令道：“把他们三个抬回去歇着，先停三天课。再请太医给他们瞧瞧。”

        这是骂爽了，才要离开。

        恭送完康熙，众人也便散去。

        三格格喊住瑾瑛和佳宁道了歉，又笑道：“就知道皇阿玛不会重罚，三板子打下去，他就心疼了。”

        大格格道：“我看他们下手很重的，你怎不去看看你弟弟，今日真真是你害了他。”

        瑾瑛道：“应该不疼，穿得也厚。也许看着下手重，落在身上就不疼了。”

        她暗自吐槽道，就这还要请太医，做戏做个全套是吧？

        三格格笑道：“跟皇阿玛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下手心里有数的。成先生也很清楚。”

        提起他，瑾瑛忍不住吐槽道：“今日这一出大戏，少不了成先生推波助澜。他收得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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