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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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个小时, 坐在甜品店里摸鱼摸得飞起的五条悟就接到了辅助监督的电话。
手机那边响起的男声语气紧张、吐字颇快,显然是什么地方又出现了麻烦的咒灵。
身周因为糖分的抚慰而显得散漫放松的气息蓦地一敛,尽管依旧是与严肃相去甚远的随意样子, 但对这个人来说,已经算是相当正经的工作状态了。
伏黑惠已经会意地站起身来, 朝着店门口走去。
从栉名琥珀的位置抬眼望去,可以看到朝着店门口急速驶来的黑色轿车, 开车的中年男性戴着黑框眼镜, 有一张饱经生活摧残的面孔,看起来沧桑极了。
下意识攥紧了怀中咒骸淡紫色斗篷的边缘, 栉名琥珀仰起脸来,注视着对面原本懒洋洋深陷在座位之中的五条悟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对方没有发出任何邀请,他也就安静地坐在原地, 准备事不关己地目送青年离去,连一句告别都欠奉。
倒是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伏黑惠在离开之前犹疑着停下脚步, 朝着一动不动的栉名琥珀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既然是五条老师的搭档……您不一同前去吗?】
其中传达的大概是这样的信息。
抢先一步get到的五条悟拍了拍学生的肩膀。然后朝着回以茫然表情的栉名琥珀挑唇一笑, 示意后者不用在意。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这个——”
青年微微拉下眼罩的边缘, 露出的苍色瞳眸之中宛若倒映着向远处无限延展的天际线, 浅色睫毛忽闪忽闪, 冲着这边暗示意味十足地眨了眨眼。
“适应得怎么样了?”
是说【六眼】吧。
栉名琥珀轻轻颔首,如实相告:“还好。”
“啊, 那我就放心了。”
五条悟轻轻笑了笑,松开手让眼罩回到原位。
“虽然还有很多想和琥珀酱说的话, 但是场合不对, 时间似乎也不够了, 真遗憾——那么下次吧!”
在转过身去之前, 他冲着栉名琥珀摆了摆手,以示告别。
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教导你咒力的运用,为什么要坚持将你拉进咒术师的世界之中?
眼下的回答是,为了取得圣杯战争的胜利,这是你的愿望。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那个隐藏在层层迷雾深处的真相会露出形迹,给予确切的答案。
【自始至终,我内心深处渺茫的寄望、孤注一掷所做出的全部努力。】
【无非是希望在那一刻到来的时候,能够为了你的一切得以存续、在天平这一侧尽力多添上些砝码罢了。】
——然而这些,全部都是无法诉诸于口的心之语。
他朝着店门口的轿车大步走去。能够感受到少年因为模糊察觉了什么,自始至终一直停留在自己背后、如有实质一般带着温度和重量的视线。
但正如五条悟先前所说,场合不对、时间不对。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若是将只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往事贸然告知他人知晓,时间线一旦被改变,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下次。希望能有下一次,无论在多久以后……能够毫无顾忌地笑着告诉你吧。】
【——我所做的一切,以及这么做的理由。】
在登上轿车、雷克萨斯吐出烟尘扬长而去之前,他终究没有回头。
————————————
五条悟离开之后,没有理由继续停留的栉名琥珀带着妹妹安娜和两名从者,启程返回了吠舞罗。
少年较之平时更为安静。
神情或许称不上低落,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在御主身边照顾了许久,对少年的一言一行都更加敏感。总是习惯于扮演男妈妈角色的齐格飞终于忍不住出声发问,言行之间,对某个不靠谱的人民教师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抵触情绪。
“因为兼任那孩子的老师一事吗?如果您实在不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出面帮您转告那位咒术师,总有转圜的余地。”
栉名琥珀轻轻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和这件事无关。虽然一开始不感兴趣,但是我毕竟已经答应五条悟了……就此揭过吧。”
“……抱歉,没办法帮您分忧。”
从者的眸色介于青与蓝之间,宛若日出第一缕晨曦所照耀着的林间浅湖,显得柔和而又亮丽。
被这样一双眼眸满怀坦然的歉意所注视着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尽管嘴上经常抱怨齐格飞不听指挥、爱自做主张、总是管东管西,但归根结底,除去绝大部分时间没有实体的库·丘林,他是在栉名琥珀身边陪伴了最久、给予了最多且最细致的照顾的人。
契约是胜过一切言语的最为可靠的承诺,意味着从者绝不会背叛。
与其说两名成者是栉名琥珀最为信任的人,不如说,他们是栉名琥珀的一部分。
所以不必有任何和旁人相处的顾忌。
所以无论怎样暴露自己最为不堪的一面也无所谓。
人总是习惯于伤害自己最为亲近的人。把那份感情化为匕首刺向彼此,然后从鲜血淋漓之中体味到自己的重要性。
——齐格飞对栉名琥珀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相处的大多数时候、将从者细心照料视作理所当然漠然置之,然而由于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古怪性格,常常因为前者违背了自己意愿的种种行为而大动肝火。
即便许久之后冷静下来、明白那些都是再细微不过的小事,或许在任何人看来,都只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罢了……
但下次发生之时,却依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从者的任何忤逆。
甚至还被气哭了好几次,被旁观全程的库·丘林抓住机会,狠狠嘲笑了好久。
——不管怎么看,都是个脾气古怪的糟糕御主。
但不论因为多么细微的琐事而发生的冲突,不论栉名琥珀在旁人看来有多么难以相处,每次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以诚意满满的愧疚态度开口道歉的,总是之前御主被大发脾气训斥过的从者。
“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很抱歉,给您添了麻烦。”
“是我的错……所以请您不要再生气了。”
明明是为了息事宁人所做出的退让,像是面对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展现出的诱哄态度。
但不论过了多久,直到后来早已知晓这只是从者天生的性格,只要看到那双眼睛——
怀带着不做伪饰的歉意,坦然地、包容地凝视着自己,像是在无言倾诉“您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您”,其中神色平静而又柔和的眼睛,无论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次也是一样。
【“……不是你的错。”】
取代未能说出口的话语,没有牵着安娜的那只空闲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从者的衣角。
烟灰色的发丝宛若流瀑一样从肩头滑下,青年低下头来,静静凝视着他。
“您好像在担心什么。就算我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但如果有人分担的话,是否会好受一些?”
就算这么说……
令五条悟缄口不言、和栉名琥珀一同默契地不曾提及的那个话题,就算只是些许片面的猜测,也是深深埋藏在心中为好。
从漫长的沉默中理解了御主的态度,从者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黯淡了下来。
【明明要求我彻彻底底成为您的所有物,却自始至终无法做到全然坦诚。】
【难道在您心中,我的位置亦在那位刚刚出现的五条悟之后吗?】
晦暗的思绪宛若流星碎片一般从脑海之中飞快滑过,只留下隐约的虚影。
相对于未能清晰捕捉的念头本身,前所未有的琐碎情绪在胸腔之中蔓延,宛若一旦滋生便无法控制的野草,迫使从者抽离思绪,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行将抵达的目的地前停下了脚步,齐格飞微微垂眸,遮住了有可能流露复杂心绪的眼神。
“吠舞罗到了。”
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出言缓和一下气氛的小萝莉栉名安娜同样驻足,盯着酒吧安然闭合的光亮玻璃门扉,精巧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从妹妹的态度之中察觉到些许不对,栉名琥珀放出念力探知,同样皱起了眉头。
平日里的非营业时间多则十余人、至少也有草薙出云守在一楼大厅的调酒柜处消磨时间,以及大部分时间昏睡不醒的赤之王周防尊盘踞在沙发正中央。
而此时此刻,在【圆】的探索之下,偌大的酒吧之中空无一人,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痕迹。
“——saber。”
“明白了。”
从者打起精神,化为金色的灵子悄无声息没入建筑物之中。
片刻之后,探索完毕的齐格飞重新实体化,回到御主身前复命,肯定了二人的猜测。
“里面没有任何赤之氏族的成员,准确地说,没有任何人。”
“不过同样没有搏斗的痕迹,一应摆设都照常,看起来离开得相当匆忙。”
注意到安娜明显难看起来的脸色和御主紧抿的嘴唇,明白此时此刻发生的异常事件注定会与先前未能得手、随即迅速潜伏起来的assassin御主联想到一起,但回想到先前看到的景象,齐格飞以从者特有的敏锐给出了安慰。
“不一定是您想象的那样。以赤之王及其氏族的实力,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意外,应该只是被什么消息突然间引走了。”
所以不必过于担心——
而后半句话还未出口,栉名琥珀和栉名安娜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样,不约而同地猛然回过头来,向着城市的天际举目眺望。
在二者视线的尽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剪影之间,浮现出了庞然巨物的影子。
宛若最为暴烈的赤色火焰凝聚而成、正在震颤着不断往周围剥落下细小碎片的,纤长的巨剑。
仅仅是远远注视着,便能感受到那股无法压制、似乎下一秒就要毁灭周身一切的暴戾气息。
——那是尊的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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