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冰冷的白色灯柱悬挂在走廊的两端,一眼望过去，看不见终点的长长甬道两边不是装有强化玻璃的隔离间，就是贴上和灯光同色的铁质墙壁外皮,在两者中间只露出细小的黑色缝隙。

        在单调的白色中，只有一之濑燐是超越黑与白的唯一色彩。

        食指指尖轻轻勾了勾choker，弹力下，灌注了重力异能的黑曜石在白皙的脖颈上轻轻摇晃，隐隐约约透出令人窒息的红光。

        一之濑燐礼貌地敲了敲rs-ml-0013的窗户。

        “就是这个，你有办法帮我解开吗？”

        空间系异能力总是能有很多妙用,一之濑燐也不确定对面的实验体的异能力是怎样的表现形式，复制空间？瞬间移动？空间叠加或者是折叠？

        理想中的情况是……一之濑燐往隔离间的门口看了看，金属指示牌上标注了里面人的基础信息。

        【rs-ml-0013,异能表现为空间切割与连接。】

        【该异能实验体稳定度过低,建议持续观察，观察期如有异常或时长超过三个月，建议销毁该实验体。】

        ……理想情况是切割掉choker所在的空间，只要一个小小的刹那，就能在魏尔伦不知情的情况下摆脱他的控制。

        留下想要的，无视多余的警告部分，一之濑燐唯一关心的就是空间切割和连接的能力。

        因为rs-ml-0013的异能力不涉及声音,他的房间并没有用真空双层玻璃隔开，一之濑燐拿起门口像是麦克风一样的东西，整个人都贴上在玻璃上,在一片死寂的实验区内开口。

        “0013，帮帮我,可以吗？”

        如果不是有玻璃隔离,rs-ml-0013的面具已经贴在一之濑燐的鼻尖上,金属面罩磕碰在玻璃上的声音亦清晰可闻。

        rs-ml-0013有自己的名字。

        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亚诺夫斯基。

        他记不清自己进入的年月，也没有兴趣纠正170叫他的只是他的实验编号，而不是真正的名字。在获得异能力前的时光都太普通，被压缩成了拇指大的小块，被果戈里随手丢进记忆殿堂的角落里。

        呼出一口热气，在玻璃上形成白雾，果戈里用手指轻轻在白雾中心画下一颗小小的爱心。

        “是哪里来的失去自由的迷途小鸟，真可怜啊。”果戈里晃晃脑袋，语气轻快，“帮你，可以哟，等我先从这个小方块间里跑掉吧。”

        果戈里吭哧吭哧地把床立起来，再坐在立柱上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说实话，一之濑燐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动作，异能力的发动需要条件，0013的条件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如果是打开牢门的话，他已经在做了啊。

        军方地下实验室的网络是加密局域网，没有与外部互联网连接，但是只要进入了区域内部，再从相关科研人员身上扒下一个key，接下来就是属于小机器人的数据潜入和解密的领域。

        歪歪头，沉吟一秒，在果戈里把床扛在背上的时候。

        解密完毕，轻微的脆响之后，门打开了。

        不仅是rs-ml-0013的房门，这条走廊里，除了0013隔壁的那间没有任何动静的屋子，所有关押着实验异能者的门都打开了。

        “如你所愿，我将限制住你自由的小方块房间的束缚解除了，0013先生。”一之濑燐干巴巴道。

        自由。

        但却不是他设想中的自由。

        他要逃出来，被别人放出来才不行！讨厌！

        果戈里喜欢让惊讶的表情出现别人的脸上，而不是被人抢先一步把他想要做的事情提前完成。因此在实验体陆陆续续走出来的时候，他把不高兴的表情都挂在脸上。

        “我才不要帮你！小丑说的话怎么能相信呢，可怜的小鸟，接下来是小丑的退场时间，拜拜~”

        一时之间果戈里连隔壁的rs-ml-0012也不想管，他随意地扒下一个异能力者的衣服，挥挥手就想发动异能瞬间移动离开。

        “不行。”

        他的异能是通过斗篷发动，然而在衣服披上身假装斗篷之前，一之濑燐举起手，迟滞之雨发动。

        除了特意留给他活动的一张嘴以外，果戈里发现自己动都动不了。

        一之濑燐略微嘟嘴：“你答应过我了的。”

        “但是帮不帮你只有我能做决定啊，燐酱是个笨蛋哦，下次，可不要再相信小丑的话了。”

        这番话和魏尔伦的说辞竟有高度的相似性，一之濑燐才不听，他执着地重复：“帮我。”

        “不要，没有人能束缚我绝对的自由！”果戈里挣扎，“快放开我。”

        “不放。”

        被放出来实验体当然是想方设法要逃跑，在人流里，就只有一之濑燐和rs-ml-0013相互拉扯，在其他人戒备不解的眼神中死活都要站在摇摇欲坠的研究所底层较劲。

        一之濑燐黑梭梭的眼珠直勾勾地注视0013。

        在对方每一句都带着“自由”、“束缚”、“惊吓和意外才是最重要”的叫嚣中抿了抿嘴，他明白了，rs-ml-0013门上简介里最大的不稳定性就在于……他太过活泼肆意的性格。

        “不可能有绝对的自由，其实……”一之濑燐慢条斯理地说，“世界上的自由都是早就被规则束缚住的。”

        机器人更是规则体现的典范，与其说一之濑燐是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ai，不如说他是一组执行规则的具现化。

        果然，果戈里被激怒了：“警告！胡说可是会被惩罚的燐酱。”

        “我不，我就要说。”一之濑燐直接无视了他的话，“组成身体的碳元素，构成空气的氮和氧，构成世界的微量金属元素，构成地球和星系的物质，都是由140亿年前宇宙大爆炸产生的。”

        “元素按照规则运动而形成生命，生命按照自然法则流逝而有了你和我，我的诞生是必然，你的异能力也是必然，世界上现存的一切在140亿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不知不觉，果戈里安静了下来。

        既看不出来被冒犯的怒气，也看不出来超出预期的茫然。小丑不再取闹嬉笑，没有那副活泼过头的样子，果戈里其实比想象中还要聪明，智商远远超过普通人。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燐酱？”果戈里挑了挑眉，“所以，你我的相遇是奇迹——”

        “——奇迹是兆亿规则运作后的必然，”一之濑燐淡定地续上，“你帮我解开choker上的异能也不是你的自由，而是必然。”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无论离开还是没有离开的异能力者都屏住呼吸，停住脚步，自觉地不插入这场走势越来越奇怪的诡辩中。

        一之濑燐直视着rs-ml-0013，看不出他的喜怒和想法，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用迟滞之雨控制住他。

        空间系异能力者也太难得了，谁知道下一次遇见是什么时候，横滨之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绝对要让rs-ml-0013现在、立刻、马上解决脖子上的choker！

        手里的关节在偷偷地预热活动，一之濑燐面无表情地想，如果用嘴无法说服的话，那就只能打一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一之濑燐忍不住想偷袭的时候，果戈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真有趣。]

        [想听见更多对自由的定义！]

        [rs-ml-0013好感度+40。rs-ml-0013当前对你的态度：可爱的小鸟。]

        “哈哈哈哈哈……是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的回答，能说出这种话的燐酱也不是能算是被困的飞鸟呢，行哦，戏剧果然是出尔反尔迭起才有趣！我改变主意啦！”

        果戈里眨眨眼，看向一之濑燐颈间的choker：“那，我换个条件怎么样？你帮我把rs-ml-0012放出来，我就满足小鸟可爱的小小愿望。”

        。

        俄国政府和军政部门在这个实验室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光是军人在这里就布置了上千人，再加上数十人起的异能力者，最先进的防御系统，将地下实验室围成了铜墙铁壁。

        然而。

        异能者的数量以英法德为首，超越者的数量也是这三个国家最多，俄国明面上唯一的超越者早就失踪，而实验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请求其他国家的支援。

        所以在俄国，没有人能拦得住已经计划周全的魏尔伦。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在弟弟心里落得一个凡事正面刚的暴躁形象，实际上，魏尔伦是一个天生的暗杀者，无论获取情报、潜入、完成委托还是善后，都隐秘得十分完美。

        唯一和暴躁挂钩的一点，就是他喜欢在动用手段的时候直截了当、雷霆一点。

        弥漫的大雪完美掩盖潜入的身影，魏尔伦按照从情报贩子那里买到的布防图，找到藏在两棵巨型雪松之间的实验室入口。

        这次传递消息的情报贩子是一个不知姓名面貌的新人，不过这不重要，他传出的消息倒是很准确，几乎没有错漏。最底下一层关押着实验体，倒数第二层是守卫起居的地方，越是往上，守卫越轻松。而存放重要实验资料的档案室是第三层里唯一重兵把守的地方。

        虽然这层重兵把守在魏尔伦眼里和纸糊得并无太大区别。

        悄无声息地进入档案馆。

        魏尔伦小心地绕开报警系统和陷阱，抽取书柜最上层一份标注为绝密的档案。

        “俄国陆军第692号研究所，秘密成立于六年前，现研究方向为：如何强化并扩大异能力者的能力。”

        “六年来，实验已经取得重大突破，研究所内共143名实验体，有12名的异能力在杀伤性、时效性、覆盖范围等属性上获得显著提升。然而，强化后的异能十分容易暴走，目前尚无任何一名异能力者能完美控制强化后的异能力。”

        “除此之外，从三年前开始，研究所发生暴动■■次，处死实验体■■名，处死研究人员■■名。”

        研究的方向并不是魏尔伦感兴趣的课题。

        因为研究对象是人。

        他想看见的是人工制造出来的非人个体，而不是在人类本身上做的实验，说到底无论是不是实验，他都对人类没有抱有任何好感。

        按照暗杀之王以往的风格，魏尔伦会选择杀了这里所有人，再用足够的炸药将实验室炸上天，按理说，这类实验室的管制爆炸物会比一般军队还多，根本就用不着他多费心。

        但是魏尔伦没有停下阅读。

        他对研究所的暴乱过往意外地升起了一丝兴趣，这类研究所过得越不好，他就越开心，于是魏尔伦翻开最表面的报告，继续看下一页。

        接下来是是实验体rs-ml-0012的个人资料：

        “rs-ml-0012。真实姓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进入研究所时间：三年前（上一任接管rs-ml-0012的研究所因不明原因引起的火灾全员死亡）。”

        “异能力：罪与罚。初始异能效果：分裂出一个同样貌的人形异能力体。”

        “强化后异能效果：为该异能持有者及其人形异能体添加触碰即死属性。”

        “处死名单中有■■名在暴乱前曾与rs-ml-0012接触，高度怀疑rs-ml-0012是暴乱幕后的策划人，但尚无证据。”

        “将rs-ml-0012标注为最高级别高危物体，关押其的牢房需安装隔音设备、抑制其身体活性的水牢、以及水牢被解除后的自爆装置。rs-ml-0012本人需全天佩戴遮面头盔、抑制发声装置、全身束缚带。禁止非许可人员与rs-ml-0012有任何语言、肢体上的接触。禁止将未获得批准的任何物体带入其牢房。”

        “如果rs-ml-0012有任何异动，请立即启动其房间内的爆炸装置。”

        。

        “你帮我把rs-ml-0012放出来吧。”果戈里看向一之濑燐，兴致勃勃地提议。

        房间的数字编号紧紧相连，在果戈里隔壁的房间就是属于rs-ml-0012的，然而在一之濑燐打开了所有门的现在，0012也始终没有走出来。

        这不正常。

        透过细小的缝隙只能看见一片混沌的水牢，里面隐隐看得见一个人影，还有冒出微弱荧光的水泡，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还有诱惑。

        一之濑燐定了定神，回过神：“好哦。”

        他走到一边，手扶上关押着高危人物rs-ml-0012的房间门，半点犹豫都看不出来，脸上写满了对果戈里的信任。

        他微微一笑：“0012是你的朋友吗，我现在就把他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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