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张临秋回到家时也不过八点半左右，她家所在的村子就在县城周边。出了城西走个两公里，路边一个老旧的报刊亭。报刊亭旁边一条机耕道笔直的通向村子内部。机耕道两侧是两条流水的沟渠，再往两边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

        百余亩的土地被统一规划。春种菜籽，油菜花开时节，蜂群攒动，游人如织。春风吹过，彩巾飘扬，空气里似是溢满了花粉的味道。彩粉的忙着劳作，游玩的争着拍照，谁也不打扰谁。

        等到菜花谢了，菜籽熟了，收割机便开始奔波于各个角落。不到一周的功夫，这片土地就恢复了它原本的样貌。又是新一轮的的翻土、浇灌。插秧机插下一根根嫩绿的秧苗，种下一颗颗生活的希望。

        张临秋一回到家就跑进厨房忙活。夏天天热，大中午的时候做饭更是难熬，所以趁着早上凉快把一天的饭菜都做好。

        爷爷起床后安静地在堂屋里编背篓。从前身体还健朗的时候他还能去自留地里种各种蔬菜去卖，闲暇时也总爱提着那个军绿色橡胶小桶、带着那根虽老旧却结实的竹制鱼竿去鱼塘钓鱼。卖菜挣的钱虽不多，却也能补贴点油盐酱醋，虽然不是时常钓到鱼，但偶尔一顿的鱼豆腐汤却比什么山珍海味都美味。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身体越发衰弱，一场小车祸的发生让他彻底不能再硬撑了。

        刚开始老爷子是气自己的。他因为自己行动不便要人照顾而耽误张临秋所懊恼。他多次要她回去上课，她不听。他虽生气，却从没冷着脸吼她。

        他劝她：“你读书要紧。我你不用担心，拄着拐杖还是能给自己做饭的，饿不着的。”她还是不听。

        他开始绝食。一顿、两顿……她开始偷偷地哭，还是不走。

        一天晚上，老爷子在椅子上打盹儿，迷迷糊糊间看到他爸背着一筐谷子往山上走，他妈正在半山腰割猪草，山顶一间茅屋摇摇欲坠。

        “你们怎么不等等我呀？”他想喊，却喊不出来。旁边有人笑话他。他一看，是田老三。

        他骂他：“你龟儿子怎么还不去放牛，太阳都晒屁股啦！”

        “你龟儿子不是死了几十年了吗，还在这儿做啥子？”

        他猛然惊醒，门外漆黑一片。“你们来叫我回去了吗？”老爷子喃喃。“该回去了。”

        他看到正在摆桌准备吃饭的张临秋，叹了口气：“你就这样陪陪我吧，不用多久，再陪陪我。”就像我曾经陪着小小的你一样。

        “爷爷，你说什么？”

        “爷爷说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了。”老爷子拄着拐杖往桌边走去。张临秋忙过去扶着他，眼泪生生在眼眶里打转。

        吃完早饭，张临秋在后院洗衣服，深井水冰冰凉凉的，小姑娘心性上来了，忍不住往脸上弹水珠子。

        “临秋。临秋。”老爷子扯着沙哑的嗓子喊。

        “欸，我在洗衣服，怎么了？”张临秋停下手里的动作，竖着耳朵听。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你快过来。”

        张临秋走进堂屋：“怎么了？”

        “我问你，我给你保管的两张存折呢？”老爷子压低声音问。

        “我放着呢。”

        “你去拿出来给我看看，顺便把我的老花镜也拿出来。”张临秋虽然一头雾水，却也照做了。

        那两张存折，一张里面是老爷子年轻时打工挣的钱，还有当年张临秋父母出事赔偿的一些费用，一张是他的退休工资账户。这十几年两人相依为命，全靠这些钱维持生活，到如今也所剩不多了。

        老爷子把眼镜擦了又擦，仔仔细细地看存折上的数字。

        “个、十、百、千、万。”

        “个、十、百、千、万。

        老爷子数了又数：“临秋，你来帮我看看，到底是多少啊。”张临秋接过存折。

        “爷爷，是三万五千两百块。”

        “哦，还有三万呀，还好，还好。”

        老爷子又看了看另一张：“这单位也真是的，这几年工资一点都没涨，还是那两千多块钱。”他把两张存折用口袋装好，又用橡皮筋缠了两周才递给张临秋：“你要把这放好了，生活费就去取我的工资，那三万块钱可不能用啊，知道了吗？

        “知道了。”

        “要收好，以后有大用呢。收好！”老爷子又强调了一遍。

        “明天把这些编好的背篓拿去市场卖了吧，别人跟你还价你就看着给，也不能太吃亏。卖的钱你拿去买肉吃，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老爷子有点激动，说着说着就咳了起来，张临秋忙给他顺气。

        诸事忙完，张临秋终于有机会看书了。她的房间里很空，一张床，一张书桌。桌上堆着许多书，地上还有一沓。床是老式的木板床，床边一个收纳箱和一张竹椅放着她所有的衣物。

        张临秋在书桌边坐定，试着将自己陷入书海里。语文试卷上有关于《红楼梦》的节选片段，密密麻麻的段落看得人眼花。张临秋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句“多情公子空牵念”。

        “多情公子…………”张临秋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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