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永平一夜

又是一年春柳色。

        缙云身着方便行动的骑装，她坐在马背上慢悠悠的沿着河边小道向下游走去。

        在去年那场的叛乱过去不久，她被金涛带进宫，见到了薛英。

        彼时朵颜已经再次回到努金部，缙云替代她的位置，再度成为薛英的侍女。

        缙云非常的高兴，对她来说这算是官复原职，只是等上任后她发现她要干的活和想像中的不一样。

        至少在宁国前，她在薛英身边只用练武和做些杂活，最多再加上个学习女红。

        现在的缙云倒还在练武，可她已经不再用干杂活和做女红了。

        缙云更多的时间是在宫外帮薛英处理事务，同时她还是千机阁重要的管理者之一。

        在千机和万算全部会归为表面身份后，千机阁被琴穗和缙云接管，事无大小皆由她们决定。

        不过在先前，千机阁便是由琴穗出面经营，所以这番大的变动，并未引起波澜。

        “这山水，绿绡见了一定很喜欢。”缙云看着远处朦胧的山，心情很好。

        绿绡现在是红杏坊新任老板，很多时候她比缙云还忙，根本没空游山玩水。

        因把精力放都到千机阁上，琴穗对红杏坊的经营分身乏术，几经权衡她决定将红杏坊交给绿绡，让她代为管之。

        琴穗这么做是因为绿绡是自己一手带出来，再加上绿绡虽保守但心性纯良，绝对不会阴奉阳违在红杏坊搞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所以让绿绡来管理红杏对琴穗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而叶独也因为绿绡的缘故留在红杏坊，经常帮着绿绡和缙云琴穗等人联系。

        漫步在柳树下，缙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她哼着不着调的曲子，穿过林荫，最终来都一个不算繁华的小县城里。

        这个小县城正是她的目的地。

        大概是早晨的缘故，县里路上的人不过，只有几家早点摊子支着。

        缙云停在小摊前，掏钱买了几张素蒸饼，然而她咬了一口才发现饼是萝卜馅的。

        勉强吃下一个缙云就不想吃了，正好路边两个小孩出来玩，缙云下马转手把蒸饼分给小孩一人一张，顺便还问了个路。

        “你们知道的白柳巷在哪吗？”

        吃的不亦乐乎的小孩用空着的手都指向东边，“姐姐你朝这边走，第二个胡同拐弯就到了，里面有位大娘子可好了，经常给我们糖吃。”

        另一个小孩附和道，“就是就是，听说大娘子是从京城里来的，有钱的很。”

        缙云很满意这个消息，她从腰包里摸出来两枚铜钱塞给小孩，顺便揉了把她们圆圆的发髻，“谢谢了。”

        小孩一看给钱不好意思，正要说还，那边缙云已然上马扬长而去。

        缙云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呆了两个小孩，连嘴里的饼都忘了嚼，等她们回过神，缙云已经没影了。

        “好厉害！”小孩情不自禁的喊。

        这一喊把她们的父母叫过来，穿着简朴衣服的妇人看着吃饼的孩子，一声大喝，“又乱吃别人给的东西。”说着她作势要教训教训，好让他们长记性。

        见娘发怒了，小孩们立刻窜回门里，跑的整个小院鸡飞狗跳。

        始作俑者缙云当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这一切，她正勒住马缰，在挂着柳府的门前停下。

        缙云拴好马上去敲门。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开门，差点把缙云等烦了。

        来人是个丫鬟，她打着哈欠，看到缙云开口第一句便是，“夫人和老爷不在家，要是买茶，姑娘还是先请回吧，等家里人回来，定会给姑娘府上送去。”

        “我不是来买茶叶。”缙云耐着性子说，“我是来找柳大小姐。”

        丫鬟听到缙云的话马上清醒，这时她才看清缙云的一身打扮，从衣服到皮靴全都是好料子，再看门口的那匹马，她顿时明白缙云的身份。

        “姑娘是京里来的？”就这样丫鬟还是不放心。

        “是，我家主子命我前来问柳大小姐些事情。”缙云说着掏出那枚圆润的，刻着金字的玉牌。

        这枚玉牌是薛英亲手交给她，当时她看到还问，金涛的令牌为什么会在宫里，惹得薛英笑了好几声。

        笑完薛英才解释，这是金涛姐姐的令牌。

        缙云听完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原来是这样，那姑娘里边请，我这就去通知小姐。”丫鬟的态度在玉牌出现后变了，她把缙云迎进来正厅，随后去通报。

        不多会一名青衣女子进来，她漂亮的脸上未着粉黛，长发只用一只木簪挽住，这副打扮任谁也想不到她曾经是当朝的贵妃。

        “是你找我？”柳倕儿笑着问。

        缙云点点头，并看了看跟在柳倕儿身边的丫鬟。

        柳倕儿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姑娘随我到后院吧，清晨有些冷，正好厨房才端上早饭，你若是不嫌弃，便也吃些垫垫。”

        “麻烦了。”缙云表现的不卑不亢，她生在北昌，即使经过薛英的培养，对礼仪之事也总显得比其他人迟钝，但很多时候恰恰需要的正是这份迟钝。

        来到后院，穿过冒出小竹林，柳倕儿把丫鬟支走让她再去备一份餐具。

        确定四下无人后，柳倕儿开门见山的直觉问道，“姑娘此次来是要问什么？”说着两人到了一栋房子前。

        缙云随柳倕儿进了屋，入目的是一桌子不算丰盛，却也能说是可以的早餐。

        咽了口口水，缙云感觉萝卜味涌上来，她把那股味道强压下去，小声问，“柳高这人你可曾听说过？”薛英让她来的目的，是想知道北昌突然冒出来的那群中原人的来头。

        哈努尔肢解察林部后很多小部落纷纷肆无忌惮起来。

        这尚且算的上是正常，只是几个月前突然出现一队人马，那些人很多是中原人，他们很快和几个小部族达成联盟，意有再次整合北昌之势。

        身在努金的哈努尔注意到这点，他多方打听，终于得知到这群中原人的首领叫柳高。

        他查不出来柳高真正的身份，便把消息托千机阁告诉薛英。

        哈努尔知道宁国先前的大世家众有一户姓柳，他觉得这个柳高可能是柳家人，在一年前逃到北昌躲起来，如今天下太平了又开始冒头。

        薛英收到信，去金洬那里借来令牌，交给了缙云让她去问问柳倕儿。

        要说现在世上最了解柳家的人，非柳倕儿莫属。

        果不其然柳倕儿听到名字想了想便反问，“是北昌又出事了？”

        缙云一愣，她根本的没提北昌，这柳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柳倕儿见缙云这样子，微微摇头，她又笑道，“柳高是柳家的旁支，先前在边疆做守城的将军，去年北昌来犯他拼死抵抗，直到柳家谋反失败。”这个柳高说的上是赤胆忠心，奈何柳家拖了后腿。

        “这样啊。”缙云默默记下，回去这些都要上报给薛英。

        “皇后若是想帮兄长平北昌之事，不用动武，先派人去劝劝，柳高与其他柳家人不同，他从未想过背叛陛下。如今不过是柳家出事，他怕被牵连，不得已才离开宁国去北昌谋求生路。”

        缙云听完眉头一皱，她直白的说，“柳大小姐要是有空，能不能把这些话写下来，我怕我记差了。”论记性她尚算可以，可柳倕儿的话涉及多方面，缙云怕万一记错，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好，饭后我便修书一封，还望姑娘能带给皇后。”柳倕儿应下，这时丫鬟进来，两人不再谈论，开始吃起饭来。

        饭后缙云在房间里等着柳倕儿写信，她下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这封信给你。”说着缙云从怀里摸出信封。

        柳倕儿接过信封立刻拆开，她本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传达，结果信封里的东西居然是两张银票。

        缙云也注意到了，她心里一惊，原来她揣着一千两银子走了一路。

        “她还真是有心了。”柳倕儿收下银票，她拿起已经写好的信交给缙云并说，“劳烦姑娘到宫里，帮说声谢谢。”

        她没有点名是谁，但这银票和出宫时金洬为她准备的钱出自同一个钱庄，因此柳倕儿一看便知道这钱是金洬送给她的，所以她只说了宫里，没说是哪位。

        缙云知趣的应下，她快速的浏览过柳倕儿写的信，待墨迹干后小心的收进怀里。

        -

        “柳小姐愿意回京也不错。”皇宫内已经成为皇后的薛英在烛光下看着被缙云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向辉就坐在她的对面，两人皆在处理公务。

        “你现在手下的女子还不够多？”向辉边批注边说，“英娘有时我觉得这后宫不是我的，是你的。”

        他的话语中含着怨气，自从哈努尔将瑟叶城做嫁妆，让宁国与努金共同治理，薛英便将大部分心思放在如何处理瑟叶城上。

        由于向辉也有事要处理，两人不能时时商量，薛英便在后宫里的嫔妃选出血有智谋意愿的做幕僚，帮忙参论。

        起初向辉不觉得什么，甚至还和高和打趣，从此那些后宫里的女子有事做了，不再把眼睛都放在皇帝身上。

        高和苦哈哈应着，提醒向辉，根据桃兰的观察这不一定是好事。

        向辉置若罔闻，直到他发现薛英在后宫逗留的时间比在他身边的时间还长，若是遇见难事，那些妃嫔还会劝薛英留宿，不要前殿后宫的来回跑。

        如今的向辉，身为皇帝却越发知道独守空房的感觉。

        “你还吃醋不成？”薛英随口来了一句，她感觉向辉有那么点小气。

        只要薛英留在后宫，向辉一定会给她摆脸子，明里暗里说她该早点回来。

        因此薛英每次看到向辉那样都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

        “哪有吃醋，我只是说句实话。”向辉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吃醋，但他也知道薛英没有办法，这瑟叶城只有她能管，也必须由她去管，其他人来都可能会引起纷争。

        当初向辉宣布要立薛英为皇后，朝野之上议论纷纷，不少大臣上书，说薛英是胡女，虽立有大功但给予一个贵妃的位置已经足够，做皇后未免太……超过。

        说是超过属于好听，向辉看到奏折气的要命，要不是薛英拦着恨不得亲手去给上奏的臣子一人二十大板。

        直到哈努尔派来使臣，上请宁国愿立薛英为皇后，他愿将瑟叶城作为嫁妆送出，与宁国共同治理。

        这无疑是一份无法拒绝的大礼。

        瑟叶城位置特殊，且是北昌第一大城，现在重新把它纳入中原版图的机会就在眼前，臣子们不可能放任机会白白溜走。相比之下，皇后的事不是不能商量，毕竟皇后能换，到手的城池可不会跑。

        因护驾之功被破格提拔为大理寺卿的宋闻野率先上奏，请求完成努金之愿，立薛英为后。

        向辉看着朝堂风向的转变，再度和薛英感慨，还好哈努尔生的时机不对，否则这天下没自己什么事了。

        哈努尔早看出来瑟叶城保不住，与其未来和宁国撕破脸皮，不如借着嫁妹的理由‘送’出给宁国，说是共治，天高皇帝远终究是努金管的多点。而以瑟叶城换薛英为皇后对于努金部更是百利无一害。

        这是阳谋，向辉看透却不能阻止。

        薛英对瑟叶城的事务如此上心正是是明白其中曲折，她不能让战争的火花从瑟叶城点起来。

        批完最后一张奏折，向辉看见薛英和他一同收手。

        她放下笔转过身看着向辉，这不禁让向辉期待她要对自己说什么。

        “你说我去叫人请柳倕儿，她会回来吗？”薛英十分认真的问。

        向辉当即有点不高兴，“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个？”

        一皱眉头薛英恍然大悟，“对了还有，缙云和金涛，上次阿洬旁敲侧击，要我……”

        “英娘。”向辉感觉自己可能不该期待，他截断了薛英的话，“天色已晚，该就寝了，有事明天再说。”

        薛英正要答应，可又想到有事未处理，便改口劝向辉先睡。

        只是还未付诸实践薛英就被向辉抱离桌前。

        本来薛英还想挣扎一下，可听着来自向辉的心跳声，她放弃了。

        也行，醒来再处理。薛英如此想着微微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向辉温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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