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五章

        顾伟业拿着烟袋坐在门口的石狮子边抽烟，脚边放着拐杖，他年轻的时候参加抗美援朝，左腿膝盖以下被炸弹炸没了，不过幸运的是从战场上活下来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左腿的下半截裤管空荡荡的垂落着，头上戴着深蓝色的帽子，手边放着一杯浓茶，稳稳的唱一两句戏。

        小南瓜老远就看到顾伟业，大声喊道：“二爷爷啊。”

        顾伟业的眼睛很小，抬头眼睛睁大了看，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小南瓜和伟平来啦。”

        顾爸爸将小南瓜放到地上，小南瓜就跑过去，闻到顾伟业身上的烟味，就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小脸严肃问：“二爷爷啊，你在抽烟啊？医生说抽烟不好。”

        小南瓜从小身子弱，肺部更是脆弱，医生叮嘱让家里人不要在小孩跟前抽烟，也让小南瓜离烟味远一点，小南瓜生病的时候太痛苦了，这两句话就记得牢牢的，知道抽烟不好，会生病。

        家里人也都知道他闻不得浓烟味，顾伟业这杆烟也抽得差不多了，就将烟杆背过去放到石狮子上面敲了敲，将里面残余的烟灰敲掉，把烟灭了。

        “二爷爷不抽了，你看没有了，小南瓜给二爷爷抱抱。”

        小南瓜乖巧，皮肤白嫩可人，和家里的皮猴子不一样，顾伟业格外的喜欢他，不过小南瓜嫌弃他身上的烟味，小眉头都皱起来，自己扑到顾伟业的怀中没等一两秒就退了出来。

        顾伟业知道他嫌弃自己身上的烟味，也不生气，摸了摸小南瓜的脑袋说：“你睿睿和强强哥哥都在里面呢，娟娟和雯雯也来了，你进去找他们玩。”

        顾爸爸让他找睿睿和强强去玩，小南瓜便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去屋子里面了。

        顾爸爸看着他走进去才放心，收回目光，和顾伟业说话，“今天谁都来了？”

        “大哥和大嫂戴着两个孩子来了，说是来转一圈。这会在里屋里面和娘说话呢。”

        顾爸爸听了，也不急着进去，就和顾伟业说豆子的事情，看什么时候收，怎么收。

        小南瓜进了院子，院子里面的小孩比较多，睿睿和强强，还有另外两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姑娘，五岁左右，头发黄绒绒的，一个的鼻子上还流着鼻涕。

        王来弟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小南瓜就问他和谁来的，小南瓜奶声奶气的问好：“婶婶好，我和爷爷来的，爷爷在外面说话呢。”

        “哦好，那你和你强强哥哥，睿睿哥哥去玩，今天你娟娟和雯雯姐姐来了，你们一起玩，睿睿强强，照顾好弟弟妹妹，别打架。”

        睿睿和强强不知道在争抢什么，两个人手里抢着东西，被王来弟一吼，就乖了下来。不过彼此不服气，扭头不说话。

        娟娟和雯雯是老大顾伟民的两个孙女，是双胞胎，今年五岁了，小南瓜看了看他们，不太想和他们玩，就跑去堂屋找顾奶奶。

        顾奶奶屋子里人也多，小南瓜跨过门槛仰着脑袋大声喊：“太奶奶啊，我来啦。”

        声音奶声奶气的，喊自己来了，看到屋子里那么多人也不怯场，进去瞅着顾奶奶的方向就跑过去。

        顾奶奶笑得脸上的褶子一层层的，亲亲热热的虚虚搂住小南瓜，教他喊人，又问他和谁来的，吃饭了没有，等等。

        小南瓜先是一一跟着喊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又慢慢回答顾奶奶的话，他才三岁多，说话虽然慢却很清晰，顾奶奶听他说话就很开心，小南瓜和顾青山一样聪明。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没小南瓜重要，老太太问完了话就拿桌子上的瓜子和糖果给小南瓜塞到裤兜里。

        陈红梅看着小南瓜塞的满满当当的裤兜，脸上笑容都淡了，问小南瓜：“你爷爷来了怎么不进来啊？”

        小南瓜注意力都在自己裤兜里的东西上，他今天穿的裤子裤兜浅，塞不了多少东西，稍微一动里面的瓜子就往出跑，小南瓜低头捂着裤兜，根本没听陈红梅在说什么。

        陈红梅看他一个小孩子，连自己理都不理，脸上笑容没了，胳膊肘撒气般顶了顶旁边的顾伟民。

        顾伟民慢悠悠的看她一眼，又对顾奶奶说：“娘，我出去看看伟平。”

        顾伟民出来，陈红梅也跟着出来了，她低声抱怨道：“娘就只宠着小南瓜，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野孩子，娘也是老糊涂了，还当个宝，那被老三一家教的没一点礼貌，大人问话都不知道回答。”

        小南瓜当时被抱回来说是顾青山的孩子，家里村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顾青山在外面上大学怎么有了个孩子？有些人还背后议论说顾青山未婚生子，上大学不好好学习和女学生搞在了一起，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陈红梅和顾伟民在县城里，也听了一两句闲话，都不愿意回顾家庄。

        后来小南瓜慢慢长大，长得也不像顾家人，又有人怀疑小南瓜是捡来的。

        不过这话没人敢明着说，陈红梅偶尔嘴碎一下，念叨念叨。

        顾伟民瞥了她一眼，说了一句：“你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陈红梅心里气不顺，走到院子里看到娟娟和雯雯脸上脏兮兮的，拿了帕子打了点水给她两擦脸，一边擦一边教训道：“女孩子家家的一天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你妈也不好好管你们。”

        她手上力气重，娟娟被她擦的东倒西歪，疼的一下子哭出来了。

        “哭什么哭！”

        娟娟吓的身子抖了一抖，立刻忍着不敢哭，打着嗝，一声一声的。雯雯也乖乖的，小声说自己脸上疼。

        “有什么疼的，我动作这么轻哪里疼了，就你矫情，像你妈一样。”陈红梅一边说一边擦，雯雯娟娟的脸被擦的红彤彤的，两只眼睛湿漉漉的要哭不敢哭的样子。

        娟娟和雯雯是老二顾青彬的孩子，顾青彬在县里面的钢厂工作，媳妇陈燕早上不知道发什么疯，说鸡蛋不是溏心的，家里人欺负她专门拿鸡蛋膈应她，和家里吵了一架回了娘家，陈红梅气的就把两个孩子带到顾家庄来了。

        小南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手里抓着一个糖果，看着陈红梅这边。

        陈红梅站起来倏然直接看到个身影，被吓了一跳，眉头一皱，抚了抚胸口，双手叉腰吐了口气，看到小南瓜兜里鼓鼓囊囊的，陈红梅眼珠一转，对小南瓜招招手道：“小南瓜，小南瓜，过来这边来。”

        小南瓜走过来说：“大奶奶，姐姐哭了。”

        陈红梅哄他，“姐姐是想吃糖，你把你的糖给姐姐吃，姐姐就不哭了。”

        小南瓜想了想，就从兜里掏出来几颗糖，低头挑拣了两个出来，其他的又好好的收到裤兜里，拿着两颗糖递给雯雯和娟娟：“姐姐，给你吃糖。”

        雯雯和娟娟怯怯的伸出手拿了糖，也不敢立刻吃，拿在手里说：“谢谢弟弟。”

        陈红梅道：“你兜里还有那么多糖，怎么就只给姐姐两颗啊，多给姐姐一点，不要这么小气。”

        小南瓜道：“我已经给姐姐了，这个糖我要给爸爸，给爷爷奶奶，给小叔叔和小姑姑。”

        他数着自己兜里的糖，自己都舍不得吃，都放在兜里呢。

        “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吃糖，吃糖太多牙齿会坏，小南瓜乖，把你的糖拿出来给姐姐再分一点。”

        陈红梅说着就要自己动手去小南瓜兜里拿，可是小南瓜立刻捂着自己的裤兜，不让她碰，“这是我的糖！”

        小南瓜虽然年纪小，却知道护着自己的东西。他看陈红梅要抢自己的糖，这可是要给爸爸的，立刻就生气了，还把雯雯和娟娟手里的糖抢了过来。

        “我不给你们了。”小南瓜小眉头皱着，手里捏着糖。

        雯雯和娟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又细声哭了起来。

        陈红梅心里很生气，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就扒开小南瓜的手从他的兜里拿糖和瓜子出来。

        “你这孩子，没看到你姐姐都哭了吗？怎么这么小气！”

        小南瓜人小，急着保护自己的裤兜，手里的糖果掉了一地，他兜里的东西也被陈红梅翻了个底朝天。

        “哇呜呜呜呜……坏人！”小南瓜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看着陈红梅把自己的东西抢走，一下子哭了出来，不断的说她是坏人。

        小南瓜一边哭一边喊：“坏人，你是坏人！哇哇哇呜呜呜呜……”

        他哭的双脸通红，眼泪如同豆子一般从眼里不断的滴下来。

        孩子们哭的声音大，顾爸爸首先听着像是小南瓜的声音，赶紧跑进来，里屋里面马翠花也出来看是这么回事。

        陈红梅看小南瓜哭了，心里也慌了一下，赶紧将两颗糖塞进小南瓜的手里道：“你别哭了别哭了，这不是糖吗给你了。”

        小南瓜泪眼模糊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糖，只有两颗，其他的都不见了，气的将糖扔到陈红梅身上，“坏人！”

        “哎！你这孩子怎么还扔东西打人啊你！”

        顾爸爸进来看到果然是小南瓜在哭，一下子心疼的不行，连忙小跑过来抱起小南瓜：“怎么了，小南瓜怎么哭了，没摔到哪里吧？”

        小南瓜搂着顾爸爸的脖子哭的十分委屈，打着哭嗝，半天也说不清怎么回事。

        马翠花看到小孩都在哭，大嫂陈红梅就站在一边，问道：“大嫂，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红梅冷了脸色，“三弟，你可要好好教教小南瓜，小小的孩子，脾气还大的不行，拿着糖果还来打人，不是我说，真是没有一点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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