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唐俭隐退

原来前段时间，李世民对负责修国史的房玄龄说道：
  “前代史官写史书时，都不让君主看，这是为什么?”
  房玄龄回答:
  “史官的职责是：既不虚假地赞美君主，也不隐藏君主的任何罪过。假若君主看到史书中不利自己的事，必然会迁怒于史官，所以史官不敢把国史拿给君主看。”
  李世民说道：
  “朕的想法与前代君主不同。朕想亲自观看国史，想了解先前的过失，以史为鉴，你可以编撰好的内容呈上给朕看看。”
  房玄龄看到李世民为此纠缠不休，不便于回绝李世民，只好找借口拖延多日不给《高祖实录》和《今上实录》。
  李世民想篡改历史，房玄龄又不敢明着拒绝，只好拖延数日，实在是没办法时，他请谏议大夫朱子奢上奏言道：
  “陛下是圣主，在行动上没有过失，史官所撰述的，已经尽善尽美了。陛下如果想看，就阅览《起居注》吧。如果圣上打破这个君主不能阅览史官记载的惯例，如果您的子孙后代，恐怕偶有昏庸的君主，为掩饰自己的过错，必定会拿史官开刀。如此下去，史官们为了迎合君主，趋吉避害，明哲保身，对昏庸的君主所做的事文过饰非，那么中华几千年历史，有什么可相信的呢？所以前代君王不观看国史，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李世民不听从，非要看《高祖实录》和《今上实录》。房玄龄无奈，只好与给事中许敬宗等删改《高祖实录》和《今上实录》后，上呈给李世民。
  李世民看到记载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的事，对自己的光辉形象有所损害。于是，他自己悄悄地篡改了一些历史，添加了不少隐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迫害自己的内容，把自己写成为深受迫害而不得不大义灭亲的英雄。
  事后，李世民把删改后的《高祖实录》和《今上实录》还给房玄龄，还斥责他：
  “周公诛杀管叔、蔡叔而安定了周朝。朕就是效法周公的所作所为，史官对此有什么可隐讳的呢？!”
  过了十数日，李世民气消了，诏命在太极殿宴请三品以上的官员。在宴席间，李世民说道：
  “前些日子，袁爱卿所劝谏的话，有利、有益者各有三项：使得唐俭免于枉死，朕免于枉杀唐俭，袁爱卿免于曲从朕意，这是三利；又使得朕有改过的美名，唐俭有再生的幸运，袁爱卿有忠臣的美名，这是三益。”
  讲完话后，李世民赏赐袁天纲五百匹绢，群臣们都起身，拜伏于地高呼：“圣上圣明！”
  唐俭则立即出列奏道：“圣上，臣为私心而忘公义，私下请托盐州刺史张臣合购买自己家的羊，圣上应按大唐律法责罚臣。”
  李世民听罢，念及旧情，赦免其罪，将其光禄大夫、户部尚书之职罢免，让他保留着莒国公的爵位回家去抱孙子。
  数日后，袁天纲专门去国公府拜访已赋闲在家的唐俭，他到府门口上前扣门上的铜环时，好久才有一位老仆开门。
  “老丈，请问唐莒公在家吗？”  袁天纲问询道。
  “我家阿郎说了，他赋闲在家，身体有恙，谁也不见！”  老仆说完就要关门。
  “你回去告知唐莒公一下，就说袁天纲来访。”  袁天纲笑着说道。
  那老仆听罢，关上府门进去禀报了。没一会儿，府门又开了，唐俭笑吟吟地在府门口迎接。他说道：
  “今日没想到贤弟能来看老夫，有失远迎！请进。”
  说着，拉着袁天纲的手一起进府。两人在厅堂坐定后，唐俭说道：
  “我现在效法那个李靖闭门谢客，这些日子过得挺清净的。”
  唐俭一提李靖的名讳，袁天纲不禁噗呲一笑，说道：
  “看来你们两位曾经的仇敌，现在是殊途同归，都在家赋闲啊！”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唐俭苦笑道：“贞观四年，就是李靖趁着我去劝降突厥颉利可汗时，率军偷袭突厥人，当时张公谨还劝说他不要违反圣上的诏命，他却绝情地说‘唐俭死不足惜！’，结果他成为灭突厥的大唐第一战神！我却差点被颉利可汗给烹了。”
  “结果李靖因灭突厥、吐谷浑两个国家，功高震主，让圣上赏无可赏，被人举报谋反，只好自己申请隐退。”  袁天纲说道。
  “看来人不可贪恋权势，不知进退，这只会让自己面临危险境地。”  唐俭很有感触地说道。
  “是啊！只有急流勇退，才是保全家族的自保之道。我听闻您是首倡太原起兵的有功之臣。”  袁天纲问询道。
  “我之所以能成为凌烟阁二十四位功臣之一，也的确是因为首倡太原起兵。”  唐俭一提到自己的光辉史，就打开了话匣子：
  “隋朝末年，高祖（李渊）在太原做留守，我做记室参军。我曾对圣上说隋朝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中原，可以起义兵占领长安，进而一统天下。而后高祖（李渊）又召我进府讨论天下大势，我对高祖（李渊）说：

  ‘您有帝王之相，李氏又是帝王之家，洛阳曾出现一首叫《桃李章》的谶语，谶语上说：
  ‘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这句谶语实际上应验在您身上。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请您现在招募士兵，北连突厥，向东招抚燕赵，又南下渡河，占据秦、雍之地，统一天下就可唾手可得。’
  高祖（李渊）说道：‘天下大业不是我所想的，我只是想在乱世中生存下来，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不久高祖（李渊）就找圣上商议此事，圣上极力主张趁隋朝大乱，举义兵而定天下，高祖（李渊）才下定决心举义，才开创了大唐帝国。”
  “正因为您为大唐建立不朽的功勋，才被列入凌烟阁二十四位功臣图像之中。但也正因为如此，圣上担忧功臣们桀骜难驯，才出言敲打尉迟恭：‘当年汉高祖刘邦杀了韩信、彭越等功臣，朕心里很是责怪他，所以朕会尽全力地保全自己的功臣。但是没想到你尉迟恭屡屡触犯国法，现在反而觉得当年汉高祖刘邦杀韩信与彭越并不是错误的。’”  袁天纲幽幽地说道。
  唐俭不由地感叹道：“人在人生巅峰时是要学会急流勇退。”
  “所以说战国时期，魏国公子无忌盗取魏王的兵符，领兵打败秦国虎狼之师而救存赵国，后来被秦王使用反间计，魏王趁机将其免职，他只好纵情于醇酒美人之中，通过自污的方式让魏王彻底对他放下戒心，自己才能保全性命。”  袁天纲说道。
  “前车之鉴，大巧若拙，大辩若讷，才是保全之道。”  唐俭说罢，与忘年交袁天纲一起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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