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往事如梦

顾靖逸的心似被人一把揪住，什么意思，他娶的人，宋薇璇，是非人？

        沐芸萱见他不语，又抬起了手臂，露出一截皓腕，微笑道：“王爷应该，记得这串手链吧。”

        沐芸萱从不离手的那串银度藤花流苏链，顾靖逸不止见过，他还……曾经……送过给一个女孩。

        他勉强稳住身形，舔舔发干的唇角，哑着声问：“你说，你的这串手链，是哪里来的。”

        沐芸萱嘴角浮起一丝甜蜜又羞涩的微笑，回忆般轻声说：“十年前，是有人约我，在宋府的那个格窗下见面……”

        顾靖逸张着嘴，不敢置信。

        十年前，他拿着这条手链，放在那个飞燕花格窗上，他还不够高，只能勉强看到格窗的对面，有个女孩头顶着毛茸茸的团簪，看到对面伸出的一只稚嫩的小手轻轻拿起了它，还未来得及再说一句，不远处就有人唤她，璇小姐，璇小姐，女孩吓了一跳，转身跑开了。

        难道，难道他听见的，不是璇小姐，而是萱小姐！是罢，宋府的下人哪会带着名字叫自家小姐，自然是直呼大小姐的。

        顾靖逸一时心中滋味万千，这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都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也没有听到那一日，那两个女孩彼此间的称呼，只是凭直觉会认为，站在前面的肯定是姐姐，妹妹才躲在身后，若是照她的说法，当年拿着糕点逗人，又说出那几句亲合师合友合的，反而是年纪小的妹妹？

        “后来晚些时间又路过那儿，却碰巧捡到一个纸团。”

        当年是出于少年的好奇，亦或是对那女孩的欣赏，在姐妹两走后，偷偷丢下一团纸团，上写着明日此时此刻此地，他想与姑娘在此再见一面。

        “我也是好奇，第二日便去了，哪知道一句话都还没说，先丢了个手链过来，我又听有人叫我的名字，吓了一跳，只好拿了就走咯。”

        顾靖逸闭着眼睛，看不出表情，再想起现下彼此间的关系，沉默片刻后，问：“你，所求何？”

        沐芸萱见他似是默认了此事，欣喜若狂，勉强压下上翘的嘴角，善解人意道：“王爷明日就要远行，萱儿不想叫此事影响了王爷，不如王爷先去沧州，萱儿就在王府里，同姐姐一道，静候王爷归来。”

        将沐芸萱留在府里，本是他的意愿，可却是出乎意料的，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顾靖逸挥了挥手，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与宋薇璇成婚这近一年时间来的点点滴滴都历历在目，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千算万算，求娶来的人，竟然是错的，难怪她不记得那条手链的由来……

        他也不知，他真正想娶的，到底是少年时执拗的坚持，还是现在，他已经喜欢上的那个人。

        顾靖逸失魂落魄地推开玉笙院院门，院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屋内，有橘暖的烛光摇曳，宋薇璇正带着丫鬟们忙里忙外整理东西，见是他回来了，忙迎上来：“王爷回来了？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这些东西要带不带的，你快来过过眼。”

        一股暖流又缓缓冲散了顾靖逸心中的紧弦，他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扶着她轻声说：“并不用准备的太多，我会尽量在一个月里解决此事，只多带些御寒的衣物去也就是了。”

        宋薇璇斜了他一眼揶揄道：“如此着急，我可没有催你回来与我一道过年。”

        顾靖逸笑而不语，是啊，趁此机会，也该仔细想想，以后，该何去何从……

        宋薇璇说完后就感受到了一阵离别伤感，理解顾靖逸为何说话有些有气无力，见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叫青璃与路公公一齐去看他们装车，自己拉着顾靖逸进了内室。

        她拉着顾靖逸真诚道：“王爷此去，还不知如何，只求你千万保护好自己，我就在家里等你，我不急的，你也别急。”

        家，真是太美好的一个字眼了，万世间所有的安全温暖仿佛都归终于此。

        顾靖逸拥着她轻轻拍抚：“嗯，璇儿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在外才能安心做事。”

        等了半晌，宋薇璇也没见顾靖逸再有动作，终于感觉有些不对，抬起头看他。

        顾靖逸忙收回深思的神色，看着她温柔问：“璇儿怎么了？”

        宋薇璇咬咬唇问：“王爷你是不是，对我有些失望了……”

        顾靖逸心中一惊，忙问：“璇儿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对你失望。”

        宋薇璇垂眸：“你明日就要远行，今晚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因为我做的事……”

        顾靖逸忙打断她：“为何这样说，你做了什么？”

        宋薇璇捏着衣角轻声道：“我方才已叫人将蕊儿送去沐家了，王爷不会怪我吧。”

        顾靖逸却是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那是你的丫鬟，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如何会因为这区区小事而怪罪于你。”

        宋薇璇噘着嘴小声道：“这样的丫鬟日日在我身边，我也是不放心的。”

        顾靖逸失笑，那个丫鬟也记不太清长什么样了，如何能影响到他们，他轻抚着宋薇璇的脸颊，落下一个吻，呢喃道：“早些歇息罢，嗯？”

        宋薇璇知其意，顺从地宽衣解带，眉目含情地看着他。

        顾靖逸吹灭了多的蜡烛，在唯一的一个烛火中仔细看着她。

        这是我的妻子，我的王妃，这是我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当家主母，若无意外，这将会是与我携手余生，死后同穴的女子，她是真的爱我，而我，也是真的，真的爱她……

        顾靖逸缓缓地，又坚定地，沉下了身子。

        ……

        十一月初六，逸亲王带着部下，浩荡出行前往沧州，朝廷中对于此事议论纷纷。

        朝堂边缘的小部分人认为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水坝，如何值得一个亲王亲自前往视察。

        权利中心的朝臣都知道，部分税收迟迟不能到国库之中，其中定是有许多猫腻，庆熙帝既不派太子，又不派端王，反而是派了之前一直站在太子背后默默无闻的逸王去，也许此事，就是逸王从此能够进入朝堂之中的一个重要信号。

        翊坤宫中，钟皇后端着茶盏有些不耐，愉贵妃已经坐了一刻钟了，茶水都换了三回，她依然稳坐如山，挪都不挪。

        贵妃不告退，下面的哪敢先走，索性都对逸王此次出行很是好奇，个个都竖着耳朵听的仔细。

        “哎，本宫也是昨日才听到消息的，很是吃了一惊呢。”钟皇后担忧道。

        愉贵妃是一点都不信的，但她自己不开口，怡嫔瞅准机会问：“谁说不是呢，逸王殿下竟是一点口风都不露，二公主想要送个香囊给逸王殿下保平安，竟是都没赶上。”

        贤妃听了撇嘴：“二公主还是安心在宫里准备成婚事宜罢，那点子女红，留着给驸马多做两个香囊才是。”

        顾韵媛是怡嫔所出的二公主，年已十六，许了去年的武状元，明年六月完婚。

        怡嫔听了这话扭着帕子暗暗咬牙，见过的都知道那武状元狂野粗俗，一身蛮力，哪里会懂小女孩家才喜欢的香囊帕子。

        三公主生母欣婕妤听了暗暗嗤笑，三公主眼见着明年就十五了，也快到了挑驸马的时候，她才不会像怡嫔那样，不管皇上皇后给三公主挑了谁，她都是能接受的，不仅要高兴地接受，还得带着三公主感恩戴德地亲自去叩谢呢。

        钟皇后听了心中一哂，底下人的细微表情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大公主与驸马今日已代表大家去送行了，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各自在心中祝愿也就是了。”贤妃笑得一脸贤淑，转头又问：“倒是贵妃娘娘，昨晚陛下是宿在您毓禧宫里的，这种事情，您竟是不知道呀。”

        愉贵妃喉头一哽，她如何不想知道，庆熙帝虽常去她毓禧宫，但从来不和她说朝堂之事，哪怕是自己的儿子端王的事情，也甚少与她交代，她只能从别人嘴里打探。

        钟皇后又一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好了，逸儿不过是去查看沧州的那个大坝罢了，造了一年多，还未建成，可怜底下被招去的苦力，一年多了都不得回家。”

        底下的人见再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纷纷附和可怜可惜，钟皇后知道眼前的这些女人侍君多年，早就不是那些初进宫时惶恐不安的小小秀女了，顶上的诱惑太大，勾着她们个个都想要往上爬，呵。

        “对了皇后娘娘，年后的小选，您这儿可开始准备了？”欣婕妤突然问道。

        钟皇后眼眸一转，笑着说：“章程已在准备中了，想必旨意年后就会下发，怎么，欣婕妤家中可是有适龄的姑娘？”

        欣婕妤听了忙陪笑道：“妾身娘家，只有一个小侄女，妾身那嫂嫂，前些日子却是看中了她娘家的侄子了，特意嘱托了妾身，来求娘娘的……”

        有人想出头，有人却想安稳。

        钟皇后笑道：“原来是这，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已是看好了人家，本宫自然是不做那拆散有缘人的缺德事的，你派个人宗人府去知会一声，他们自会看着办。”

        欣婕妤听了很是高兴，她一人进宫就够了，小选说得好听是为皇嗣宗亲选亲的，但也保不准哪天庆熙帝抽了风也要挑一两个，姑侄同伺一君，这样的事她可接受不了。

        “你们娘家若有已经看好人家的，也可趁此机会提前说了来，陛下仁爱，不做那等强迫之事，可是你们若是有情况不上报，以后闹出笑话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钟皇后沉声道后，也不管其他人表情，看着时辰不早了，直接挥手喊退，做别的事去了。

        话她已是说成这样，以后会如何，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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