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2

因为这个，秦唯唯一整天都没理丛妤。丛妤收拾好书包回家。

        校门口的书店里，女生们争先恐后的买新上的杂志，明信片，贺卡纸。在那个智能手机尚未普及，时间可以缓缓流走的年代，明信片，贺卡纸寄托着情愫。

        丛妤在她同桌的抽屉里经常看到。

        回到家，爸妈还没下班。她算好时间，刚做完饭门口便响起开门声。

        “小妤，学习怎么样啊？”丛母依旧问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还行吧。”

        “你可得好好学习知道吗？在学校也别惹事，你的任务就是学习。你得考个好大学。”丛母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

        这些丛妤从小听到大，早就听烦了，顿了一会儿，扯了扯嘴角：“妈，我知道。”

        “你要不好好学习，都对不起老子。”丛父咬了口蒜瓣，拿筷子指着对面的丛妤：“要我说啊，早早嫁人得了，别浪费老子钱。”

        “”

        丛妤没有说话，这饭也吃不下去，放下筷子留下一句：“我吃饱了，先回屋写作业了。”

        窗外的夜空如同一块大幕布把白昼蒙上，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丛妤摇了摇头，把刚才吃饭时的坏情绪清扫，低下头看那些枯燥乏味的数学题。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撕破黑暗，丛妤急忙忙地起床。昨晚睡得有些晚，导致今天早读差点迟到。她前脚刚坐在位置上，后脚老师便走进教室。

        丛妤松了口气。

        “起晚了？”杨生眼睛没有离开书，装作读书的样子和她讲话。

        “嗯。”丛妤有些窘迫，涨红了脸，很轻地点了点头。

        已入秋的早晨掺杂着冷气，很容易让人忽略，却又无孔不入。窗外树叶泛黄，便风一吹落个满地。教室里昏沉沉，若有若无的读书声，丝毫没有少年人的朝气。

        张奇舟提醒了几次，见无果，眼不见心不烦，拿着课本站在走廊上。

        杨生正在背古诗词，读到《观沧海》其中的一句，笑了声。手肘碰了碰同桌，示意让她看。

        “嗯？什么？”正在上早读，周围的声音很低，所以丛妤身子只好向杨生身边倾斜，压低声音。

        “小同桌……”杨生开口。

        丛妤听到这个称呼顿了下。那天她拒绝和秦唯唯换位置之后，除了当天冷落她之外，次日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小丛妤，小丛妤’的叫着。只是秦唯唯每天来她位置上找她的次数多了。秦唯唯和人拉进距离的时候，便会在名字前加一个‘小’字，杨生听到后笑了笑。

        秦唯唯听到后，羞涩地低下头跑回位置上。当时丛妤并不明白这笑是什么意思，也跟秦唯唯一样以为是在笑她。她还难过了好一会儿。

        从那天之后，杨生总是不叫她的名字，叫她——小同桌。

        每次听到，丛妤都很不自在，她觉得这个称呼，太……亲昵了。

        “你看，这句诗里有我和你的名字。”杨生指着书上那句。

        丛妤回神，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课本。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丛是丛妤的丛，

        生是杨生的生。

        丛妤笑了下，男生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那句诗词的下方。窗户没有关，早晨的清风吹气书的一角。如同这句诗一样，生机盎然，充满希望。

        “来。”杨生趁她发愣之际，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语文课本。掀开第一页，她的名字写在右下角。杨生拿起笔在她名字偏上一点的中间写下——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写完，抬眸对上丛妤不可思议的目光，‘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你不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很好吗？而且还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简直就是命中注定欸！”

        “噢。”丛妤面上愣愣的点头，心里早就被喜悦冲昏头脑，无法思考。

        为了以示公平，杨生把自己的语文课本掀开放在她面前：“这么好的诗，我给你写了，你也得给我写。”

        他语气不算强硬，但偏偏给丛妤一种不能拒绝的感觉，若是拒绝，仿佛下一秒，他那双明亮的双眸就会染上阴霾。

        丛妤本来也不想拒绝。

        她拿起笔，一字一顿，一笔一画，带着虔诚极其认真的写下这句诗。

        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他们的人生会像这句诗一样充满希望，可命运的齿轮一直在不停扭转。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的下一句，就如同这悲凉的秋季一样，带着刺直直地扎进他们身体。

        命中注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回转的余地。等他们回过头来却发现，早已经支离破碎。

        “叮铃铃——”

        下课铃声打了不到一分钟，门口出现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喊道：“杨生，宋文。”

        丛妤笑意僵在脸上，过了几秒嘴角慢慢落下。她看着杨生起身走到门口，三人说说笑笑的走远。

        那个女生是连素，班里人都知道她，那个和杨生玩得很好，一起长大的人。和众多喜欢杨生的女生一样，丛妤看到连素和杨生走在一起的模样，也会羡慕，也会暗自难过。

        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有那么一刻，丛妤是真的觉得，那才是杨生的世界，永远明媚，没有黑暗。

        和她这种生活在底层的人，是不一样的。

        丛妤低下头，眼眸黯淡。

        放学后，秦唯唯和她一起出校门。校门口的奶茶店，丛妤一眼便看到了杨生，宋文搂着他的肩膀，同身边的连素说笑，像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杨生也颤抖着肩膀笑起来。

        那笑意太明媚了，连落日夕阳都在他身上停留。丛妤本来只想看一眼，但看到目光后有些移不开。对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抬眸看过来时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收。

        丛妤措不及防的对上杨生的目光，她连忙低下头，没能看到杨生在看到她后笑得更加亮眼。

        “小丛妤，那个连素你知道吗？”

        “嗯？”丛妤咽了咽喉咙，刚回神没能听清，秦唯唯又问了遍。她点了点头：“知道。”

        恐怕喜欢杨生的人，没有人不知道。

        秦唯唯自顾地说着，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向往：“听说，她们家很厉害，爸爸是是知名企业家，连校长都要敬三分呢。”

        “她在她们班也是说一不二，谁都要让着她。”

        丛妤抿了下嘴。

        连素看着的确不好惹，这是给她的第一印象。

        “唉，我要是也能像连素一样，所有人都高看我多好啊。”秦唯唯叹了口气。

        闻言，丛妤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秦唯唯不管她有没有接话，依旧说着：“而且，她和杨生可是青梅竹马，宋文他们也是一起长大。连素和宋文家那么有钱，杨生肯定也是非富即贵。”

        听到熟悉的名字，丛妤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关于杨生的一点一滴她都迫切地想知道，想了解。

        “据说，杨生以前是私立高中的，不知道为什么转学过来了。”秦唯唯说：“可能从小的玩伴都在这里吧。”

        她没有秦唯唯那么多的朋友可以聊八卦，可以打听到杨生那么多消息，所以只能默默听着。

        那个明明是和她做同桌，却依然还想要再靠近一步的人。

        上午放学，班里的人都去吃午饭了。丛妤肚子不舒服没有去吃饭，下楼洗了个手。回来发现教室里还有一个人——那人趴在桌子上睡觉，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使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丛妤脚步轻轻地走到位置上唯恐惊醒熟睡的人。靠近之后，看着杨生的睡颜，她忍不住弯下腰仔细观察。

        他的呼吸声很轻，如同一片羽毛般撩拨着，她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他的睫毛怎么这么长。

        他的头发看着很软，不知道摸起来怎么样。

        ……

        窗外的风把窗帘吹起，丛妤没注意，与杨生的距离越发近。倏然，熟睡的人睁开眼，勾着唇：“小同桌，你喜欢我？”

        他语气里很不正经，这句话明明那么应该是一句内敛含蓄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一件必然发生的事。

        丛妤‘噔’一下往后撤，脸瞬间变得通红：“没……没有。”

        杨生浑身上下都透着张扬，朝气蓬勃，连阳光都为他驻足。他慢慢起身，靠近脸通红的女生。并没有因为女生的否认而感到失落黯淡，语气里依旧满满笑意：“那怎么办？可我喜欢小同桌。”

        “？！”丛妤呼吸都顿住了，瞳孔放大。

        他刚说什么？？？

        幻听了吗？

        一定是幻听了，杨生怎么可能喜欢她。

        果不其然，杨生下一秒笑了声：“好了，小同桌，别生气嘛，我开玩笑的。”

        丛妤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苦涩和难过涌上心头。

        看吧，她就知道，杨生怎么可能喜欢她。

        值得开心的是，她喜欢的少年对她说过喜欢。

        难过的是，这句喜欢是在开玩笑。

        杨生坐下，拿出他的随身听。抬眸看到丛妤依旧站在原地，招了下手：“小同桌，来听歌。”

        丛妤接过他递来的一半耳机，坐下时，耳机里响起歌曲的前奏。

        是那首周杰伦的《晴天》

        秋日的阳光很温柔，风轻轻吹动窗帘。在这静谧的教室，两人听着同一首歌，距离很近很近。

        丛妤抬眸看窗外，余光却紧紧停留在杨生身上。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在结束冗长繁杂的数学课后，秋风吹走了所有的烦躁，她在那一刻短暂地拥有了太阳。

        没有人看到教室外有个身影离开。

        ……

        吃完午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可杨生却逆着人流往外走。丛妤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一直等到午休铃响才看到杨生回来。

        他一回来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她桌子上——一杯奶茶，一个面包。

        “中午不吃饭，下午还过不过了。”

        丛妤小声反驳：“你不也没吃。”

        杨生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多少钱？”丛妤抿了抿嘴，觉得不该亏欠他，她的喜欢是纯粹的，不能掺杂其他东西。又或者说，她固执地想用这种方法和杨生站在同等的线上。

        她拿出钱包，又说了一句：“我得给你钱。”

        “不用。”杨生拉开凳子坐下。笑了下说：“中午不是惹你生气了么，就当作赔罪了。”

        丛妤疑惑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以为今天中午开的玩笑，她生气了。

        可是，她并没有生气，所以不用赔罪。

        她拿出一张10元，夹进杨生的书里。

        杨生看到后，无奈的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他低头想拿本书，但抽屉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拿了个袋子把零食全部放进去，准备下课给宋文。

        丛妤听到声响，侧头看过去。慢慢一桌子零食，各种各样。她知道，这些都是喜欢杨生的人送给他的，每天都有，但好像没见他吃过。

        她看到零食袋的上方有一盒巧克力，和别的常见的零食不同，它包装精美，上面还有看不懂的英文。

        “想吃？”

        丛妤猛地抬眸，原来是她看的太长时间，让他误会了。着急地摆手摇头：“不是……”

        杨生拿出巧克力放在她怀里：“想吃就吃呗，我的东西你还客气什么。”

        “……我真没有！”丛妤着急了。

        “嗯嗯嗯，那我请你吃。”说着，杨生拆开巧克力盒子，剥开一颗塞进丛妤嘴里。看她变幻莫测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好吃吗？”

        巧克力的味道在口中散开，甜又不腻，余味又带着一丝苦意。和丛妤之前吃过的巧克力都不一样，她细细品味，等口中的余味散去，才重重点头：“好吃。”

        杨生心满意足：“小同桌，那以后的巧克力你都帮我吃了吧。”

        “啊？”丛妤有些不知所措：“这不好吧？这是别人送你的。”

        “你也说了是送我的。送我的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丛妤没吃过这种巧克力，它的包装都精美到像是一幅画。回家的一路上，她都攥着书包袋子，仿佛千斤重。

        车窗外，她看到杨生和连素，宋文骑着单车。

        树影模糊，车速渐渐加快。

        不管是这盒从没见过的巧克力，或者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那些话语，又或是刻入骨子里的小习惯。都好似告诉丛妤，她和杨生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不会有重合的那一天。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她不过是低到土里的尘埃。

        ……

        车窗外，杨生推着自行车，看着远去的公交车，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对连素说：“你上次给我和宋文的巧克力还有吗？”

        连素点头：“有啊，你爱想吃吗？我爸从国外给我了好多。”

        “你开个价，剩下的我都买了。”

        “你想吃，我送你不就好了？”

        杨生笑着摇头：“还是买吧。”

        宋文疑惑的抬眸：“你什么时候喜欢吃巧克力了？你不是说不喜欢吃甜的？”

        “”杨生哽了一下，踢了他一脚：“我现在想吃了，不行？”

        “行行行，生哥做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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