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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宗藩隐患


迁都南京,强盛的大明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定都北京,百年之后边军废弛,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就是强行削藩带来的后遗症了。

无解之局?

怪不得此前林先生,既未多言今上迁都南京,也没明言定都北京,想必也是实在有些进退两难。

不对,林先生何等博闻才略,就连困扰历代王朝的黄淮洪泛,都有办法解决,更遑论只是迁都与否的问题。

于谦心中对林煜愈发敬重,不论是此前指出未来三百年的黄淮洪泛问题,还顺带给出了解决之策。亦或是今日引经据典,谈及历代皇朝的天命正统论,并从中延伸出如今大明所有人都未察觉的边防隐患。

果然,林先生不是一般人,必须力劝太子和陛下,不可为国朝错失一大人才。

其实于谦有些想太多了,早在朱高炽派他与太子一起,二次入狱,就已起了留人的心思。

就这么直接赦免也许不太妥当,但杀头改流放也不是不行。

于谦尚在思虑,朱瞻基却已再度开口问道:“林先生,边防军事之隐患,您已经讲完。那还有一个财政土地,问题又是出在哪里?朝廷削藩补偿藩王俸禄赏赐,虽有些耗费,却也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不错,还会举一反三了。”

林煜放下酒碗,笑呵呵道:“这个问题,其实比刚才还要简单。你俩也是朝廷命官,只要出去以后随便看看,从洪武初年至今为止,大明登记在册的宗室子弟,每年有什么变化,就清楚我说的财政土地是什么意思了。”

朱瞻基有些发懵,这与洪武初年到现在,宗室子弟的每年变化有何关联?

他一时想不透,准备细问,却看到林煜此刻正在铺床,明显打算睡觉休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今天听到的已经够多,差不多该叫锦衣卫告知父皇,看看父皇有何想法。

毕竟,这可涉及到了父皇要迁都南京的国策,容不得半点马虎。

……

消息通过锦衣卫递送皇宫,已经快至黄昏。

朱高炽刚刚结束一天的劳碌疲惫,虽然此前永乐帝在位时候,基本上国家大小事有大半都是他在做,与皇帝没啥区别。

但,等到真的当上了皇帝,这份责任与担子,还是让他感到沉重而又疲惫。

“陛下,这是锦衣卫从天牢递送的密奏。”贴身内侍雷震递上一封奏本。

朱高炽神态放松,斜靠在龙椅软榻上,接过奏章悠悠翻看起来。

仅仅过了片刻,本来还朱神色轻松的朱高炽,瞬间变得严肃。他从软榻起身:“宣杨士奇、杨荣、金幼孜、黄淮、夏原吉即刻入宫来见朕!”

“是。”

雷震不敢怠慢,急忙前往内阁传诏。

半个时辰过去。

杨士奇、杨荣、金幼孜、黄淮、夏原吉行五人,在皇帝近侍雷震的引领下,急匆匆就往谨身殿赶去。

“士奇兄,你说陛下为何突然间,就急匆匆诏见我等?”杨荣边走,边对领头的杨士奇问道。

如今大明虽废除了宰相,设立内阁制,但内阁首辅的制度化,还要等到天顺年才会正式出现。

此时最多只习惯性称呼内阁的主要柄政者,即首席大学士为“首辅”。

而杨荣便是前“首辅”,杨士奇则是新君新内阁的新“首辅”,渐渐总揽内阁机务。

杨士奇沉思片刻,说道:“为人臣者,不可轻易揣度君王。然陛下仁厚,体恤臣民,若非紧要机务,不会在下值之后,急匆匆诏见我等。”

“此言有理。”

杨荣、金幼孜、黄淮、夏原吉四人微微点头。

因为按规矩,外臣进皇宫不能走正门,除非登极大典,或者传胪唱名。

所以几人七拐八拐,又走了大半路程,才总算到达谨身殿。

杨士奇带领众人进殿,对着皇帝躬身行礼。

“免礼,赐座。”

“谢陛下。”

待到五人尽皆坐下,朱高炽目光这才依次扫过。

杨士奇,永乐年间官至翰林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新君登极,升任礼部左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前天又新加少保衔,总揽内阁政务。

杨荣,与杨士奇同为永乐朝翰林学士,并兼文渊阁大学士。

有过数次随驾亲征,朱棣甚至亲切称呼其为“杨学士”。

新君登极,加官太常寺卿,本月又加少傅兼谨身殿大学士。

金幼孜,履历与杨荣基本一致,上月加官户部右侍郎,本月再加太子太保及武英殿大学士。

黄淮则比较特殊,刚从诏狱出来不过一月,皇帝升其通政使兼武英殿大学士,配合杨士奇辅政内阁事务。

最后的夏原吉,倒是与黄淮、于谦类似,为人性格刚直,甚至敢于公然反对北伐,然后就被盛怒的朱棣投入诏狱。

同样也是等到朱高炽登极了,这才官复原职,虽然没能入阁辅政,但却提出种种为国节流的政治举措。

比如广开海禁,片板不得下海,免除赋役,让百姓休养生息,迁都南京,减少战争,节省漕运开支……而且普遍都得到了朱高炽的赞同与支持。

可以说,这五人目前便是朱高炽这位新君如今的核心政治班底了。

“朕今日召集诸卿前来,却是得到了一封奏章,一封关乎我大明百年国运的奏章。”

朱高炽说着,就将案上的密奏由太监发下,交给杨士奇五人传阅。

一听竟是关乎到大明国运,五人都是眉头微动。

杨士奇作为内阁首辅,理所当然第一个阅览。

在恭谨接过奏章,才翻看几页后,杨士奇初时疑惑,紧接皱眉,随即便是大为震撼。也不去看完,就急匆匆询问道:“陛下,不知此奏是出自朝中哪位臣僚之手?”

朱高炽摇头:“此奏非是来自前朝,而是出自天牢。”

“天牢?”

杨士奇有些意外。

朱高炽随即便将天牢与林煜之事,向杨士奇五人和盘托出,包括此前交付内阁、工部拟定,以“束水攻沙”为新切入点的治河理论。

本来杨士奇听到天牢就已经很吃惊了,如今一听陛下之前得到的计策,以“束水攻沙”来大治黄河,竟然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杨士奇沉默许久,才叹息道:“此人的确为国之栋梁,都察院于御史所言不虚。”

朱高炽微微点头:“只是如此栋梁之才,如今却为天牢死囚……”

没人接话,也是不敢接。

谋逆大案,可不是简简单单,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除非皇帝亲下圣旨,否则就算内阁出面,也实在不好插手。

对此,朱高炽也未多说,如何处理这件事,暂且不着急。

现在的重点,还是在于林煜说的大明边防隐患问题,由削藩带来的严重后患。

若按林煜的说法,削藩破坏了洪武时期的塞王九边防御体系。

虽然永乐帝及时弥补,但破漏的墙壁就算修好了,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再加上大明五次北伐漠北,又严重损耗了财政国库。

照这样下去,大明边防可能用不了百年,真的会严重废弛。

届时但凡有草原异族崛起,顷刻间就是山河破碎,国破家亡。

用林煜的话来说,就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可不是什么好归宿!

而迁都南京,林煜同样也不认可,一旦迁都南京,那本来还有三百年国运的大明,可能立刻就得分崩离析,到时候能有个南朝都算运气好了。

朱高炽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着急迁都,就连旨意都没下,只是放出了点口风消息。

于是针对林煜的问题,召集内阁能臣们集思问策。

杨士奇皱眉苦思,另外的杨荣等人同样也是沉思无言。

他们都是文臣,不说对兵书一窍不通,却也最多只能看得懂军报文书。

对于战略兵事,连朱棣这种顶级战略家都没想到,也没能解决的问题,让他们来想办法,属实是有些难为人了。

朱高炽见无人开口,虽有失望,却也没有表露。

正要开口宽慰众臣,突然夏原吉抬起头来。

“陛下,臣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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