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林

九林门坐落在森林中，此处山水环绕。

        而此刻，这里锣鼓喧天，悬灯结彩。

        守门弟子问道：“你们是何人？”

        我将李毅的玉佩递给他，那人看了一眼，匆匆问道：“林师兄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我将李毅逝去的消息告诉他，他沉默着，过后道：“有情人不成眷属。”

        我问道：“这锣鼓喧天的，是谁在成亲？”

        那人道：“是大小姐在成亲。”

        看着他的脸色，我也能想象到为什么。

        怪不得这大喜之日看起来都不怎么开心，原来他们心中的人不是主角。

        我拍了拍他的肩，道：“看开一切吧。”

        那人道：“你们进去吧。林师兄，你们先告诉掌门吧。”

        我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进去。

        途中，我听到了许多人的喃喃自语。大多数人都无比希望他们的林师兄回来。

        随着时间慢慢流失，太阳逐渐落下。

        他们眼中的光也慢慢黯淡下来，他没有回来。

        又或者说，他永远回不来。

        我们看见了九林门门主。

        他疑惑地问我们是谁，我们将所有事情告诉他了。

        他沉默着看向远方，只一瞬，他又恢复一个笑脸对我们道：“你们既然来了也就看看吧。”

        我们点了点头，入席。

        整个婚礼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不知道。

        我看着那新娘面纱下的脸，我看不清她是带着笑容的吗。

        她只是那样子站着，身旁的人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她就像个机器人一般，无意识地动着，动着。

        我想，她也在等，她也在等她心中的如意郎君，等他回来娶她。

        可是最后，她食言了，他也食言了，今生错过了。

        她没有等到他回来，他没有再回来。

        我想着，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滴落。

        我看到了她的手动了一下，最后又无力地放下。

        我看了高台上的掌门，他没有一丝欣慰，就像一个局外人，就像面前这个女子不是他的女儿，这个男子不是他的女婿。

        我想，或许他也没有得偿所愿。他没有看到自己女儿结婚时的微笑，只看到了一脸的沉寂。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满心欢喜奔向所爱之人。一切都没有。完了，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他女儿十几年的心动最后也只是匆匆一滴眼泪就结束了。

        来不及伤心，来不及痛哭一场。

        或许，她此刻多么希望她的爱人坐在席间，难过地看着她，喝着酒，亲眼目睹她的离开。

        又或者是，又或者什么，或者身边这个人是她的爱人。

        可她知不知道，她的爱人连真实姓名都不曾告诉她。

        最后弥留之际不过只是一心悔恨。

        真是的，我想这些干什么。徒烦恼。

        在场所有人的面色平静，事不关己，客观对待。

        所有伤心的人是为何？

        死去的爱情啊，让这个爱他的人不再拥有浪漫。

        缕缕清风吹散了那人的头发，她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惊喜。或许连她都不曾注意到。或许那缕清风是她的爱人在离开之际最后抚摸她的头发，向她永别。

        新娘的泪水如断串的珍珠一般纷纷洒下，却再也没有为她拂去泪水的人了。

        世界夺去了她最美好的温柔。

        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身影，留给我的只有那两道背影。

        月妍道：“世界本就如此，残忍，冷漠。”

        世界本就如此，残忍，冷漠，可只有留下遗憾的爱情才会被铭记。

        那又是为什么呢？现实太残忍了。

        一切都好。

        在两人离去后，掌门与我交谈。

        我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掌门沉默着，听完我说的一切后，指着窗外的那棵树，道：“少侠，你知道吗？这棵树是他种的。”

        我看了一眼，那树长得很茂盛，偶尔有几只小猫趴在树枝上浅眠。

        掌门道：“这孩子，还是没能如愿。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掌门说着说着，目光就停滞了，似乎是透着那窗外的树去回忆，回忆什么呢？

        那段或有遗憾的人生。

        回忆过后，掌门道：“我本来想让我的女儿嫁给他的。”

        可是，他的女儿最后还是没有嫁给他。

        我问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掌门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连我女儿都不知道。”

        我问道：“那你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吗？”

        掌门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我道：“他的真名叫做李毅。”

        掌门仰天一笑，伤心道：“原来如此。”笑着笑着，就落下了那一滴泪水。

        掌门边擦眼泪边说：“他如果说的话，我也愿意让我的女儿嫁给他。”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哭了。

        他的哭声很悲哀，就像是失去至亲的人一般，或许李毅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个亲人。

        我面前的这个人是九林门的门主，更是一个父亲，一个爱女儿的父亲。

        这时，一只猫的叫声吸引住我们。

        掌门对它招招手，它顺从地过来，就这样躺在掌门的怀抱中。

        掌门边顺毛，边给我们讲起李毅跟他女儿的故事。

        李毅自小来到九林门，掌门问他姓名，他没有回答，掌门便给他取名林二，或许是因为他当时很二的原因。

        后来的时候，林二与林大小姐一同出去历练，林大小姐陷入苦难，一同前去的人都不愿意去救她，只有林二肯。

        林二救了林大小姐，又成为了她心目中的英雄。就这样，一个喜欢，一个也喜欢，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林掌门知道后也祝福了。

        后来的事就是现在这样，无缘无故的，林二去了两头山死了，林大小姐嫁人了。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

        掌门告诉我们，昨天他跟他女儿说如果不想嫁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可她的女儿只是淡淡说道：“他不会回来了。既然不能嫁给他，嫁给谁又有什么所谓？”

        掌门边说，我们边听。

        夜真的很黑，黯淡无光，那黑暗的一切吞噬掉我的一切，一点一滴，人生，都是如此。

        掌门说他明天让林大小姐来见我们，把李毅的话都转告给她。

        明月无双，举世难寻，若非明月，又有何求。

        漫漫长夜，又该是我一个人度过。

        看着窗外的明月，我又在想，李毅的心中会不会有一丝遗憾？

        我能感受到的他那一天是希望自己可以回来的。他想亲口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真实地告诉她。

        造化弄人，他再也回不来了，他就那样死在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里。

        想着想着，我摇摇头。没有再想。

        这夜如此，又有多少人？

        人生在世，焉能留遗憾，人生已逝，回首间皆是遗憾。

        或许，重来一生，他会骗她吗？

        你说呢？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第二天，林大小姐在客厅里等我们。

        月妍跟我一起去见了她。

        她坐在椅子上，玩弄着手中的杯子，那眉间有着显目的失望。

        听到我的脚步声时，她抬头看向我，那时她的眼睛中是有希望的目光，最后又慢慢暗淡下去。

        我道：“李毅也就是林二，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她问道：“什么话？”

        我道：“真心话。”

        我道：“林二说他很抱歉，没有回来。”

        她低下头，无奈道：“他既然不回来，又为何有话让你说给我听呢？”

        我道：“因为他回不来了。”

        陡然间，她抬起头，万般疑惑地看向我，一字一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你在骗我吗？他不应该是离开这里了吗？我们不是说好了，他离开这里吗？”

        我道：“他确实死了。但他让我跟你说，他很抱歉，唯一的真话他没有跟你说，他不叫林二，他叫李毅。”

        她念道：“李毅李毅，坚毅的人没有回来。”

        她又问道：“那他还有别的想告诉我吗？”

        我想起李毅让我把一块玉佩给她，我拿出玉佩递给了她。

        她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眼，抚摸着那块玉佩。又把脸贴着这块玉佩，就像那是她的爱人一般。

        抚摸了许久后，她才看向我，道：“多谢了。”

        这块玉佩被她细细抚摸着，在我忍不住的时候。

        她看向我，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问道：“他为什么要去两头山？”

        她露出一个苦笑，难受道：“因为爱情吧。我曾跟他说过我这一生好像见到一朵盛开的神之花。”

        我看向月妍，月妍解释道：“神之花是盛开在两头山中的一种花，象征着永恒的爱。”

        她道：“他真的用他的行动表达对我的爱。”她的眼神十分温柔，是成亲时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还是想问她：“你这么爱林二，有为什么要嫁给另一个人？”

        她道：“我本以为他不会再回来的。”

        林二要去两头山，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支持他的决定。

        当她的父亲把一切都告诉她的时候，她以为林二去两头山只是为了离开她，离开这里。

        所以在他们要离开之前，她跑去告诉林二，去了后要注意安全，好好活下去。还有她爱他。

        谁也没想到，她就这样误会了他。谁也不知道，那个爱她至深的人竟会死在永恒的爱下。

        我就想问一下，爱到底真的很美吗？

        但转念一想，用生命证明的爱当然美。

        我想知道这个女子真的幸福吗？

        我问道：“那你嫁给另外一个人后幸福吗？”

        她摇头，道：“不幸福。”

        我问道：“不幸福，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她道：“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我又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嫁给他？”

        我知道这个答案不会是她心目中的答案。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手中的玉佩，她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他长得什么样？”

        我回想了一下，那人生得唇红齿白，虽不能称为绝色，但也可以说好看的。

        还未等我回答，她道：“你应该又看见林二，哦不，李毅的模样，你不觉得有点像林二吗？”

        我仔细想了一下，两人确实长得十分相似。

        她道：“既然嫁不给我心目中的人，那就嫁给与我心目中的人相似的人，就当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我最后问道：“；你这样子不会后悔吗？”

        她苦笑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神都带着无尽的疑惑。

        她道：“我不知道。既然嫁不了我真正想爱的人，嫁给谁又有什么所谓？”

        说罢，她对我说：“少侠，虽然我不认识你，但你的身上存在着一个秘密，我想你未曾告诉过你的爱人。我只有一句话想跟你说，不要等死去的时候再后悔，太迟了。也不要像我一样，妄图在别人的身上寻找所爱之人的影子。太累了，用尽一生都未必能找到。珍惜当下吧，少侠。”

        我们走出了大厅，离开时我似乎听到她说：“别跟我一样，对不起两个人。”

        这或许就是一个小插曲，但她最后的话却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我不也是跟林二一样的人吗？都欺骗过自己的爱人，不同的是他死了，他的爱人记住了他，而我却未必，或许谁都不会记得我，因为我不会说出口。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曾经爱上过一个人。

        可是我真的不想说吗？我能说我爱他，他爱我这句话吗？

        谁来告诉我，我到底能不能？

        我是什么人，清风拂过，一双手抱住了我整个人。

        我看去，那人是凤长空。

        我放下全身的戒备，站在那里让他拥抱。

        许久后，他捏着我的鼻子问道：“怎么了？”

        我看着他，道：“长空师兄，我一些话先跟你说。”

        长空，答应我，这样才能让我心醉，让你等到你的爱人凤隐回归。

        凤长空点了点头，问道：“去哪里说？”

        我让一个人带着我们去到了一片树林中。

        那人退下后，我想要把话全部说出口时。

        树叶落下，凤长空吻了过来。

        我身体顿时僵住了，而凤长空依旧那样，吻着我。

        这一刻，我像是看到了凤隐以后与他的美好生活。

        这一次，我下定决心推开了他。

        凤长空问道：“怎么了？”

        我道：“长空师兄，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你最爱的人是谁吗？”

        凤长空点了点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问道：“最后一次，你告诉我，真心话，你告诉我你爱的人到底是谁？”

        此刻，我多想从他的口中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这样我的内心才会好受些，他不爱我也不爱凤隐。我就永远不会因为凤长空爱凤隐不爱我而难过。

        凤长空说的话却是让我再度失望。

        他说：“不管你问多少次，我依旧爱你。我最爱的人是你。”

        我问道：“是凤隐吗？”

        凤长空道：“凤隐不就是你，你不就是凤隐吗？”

        我闭上眼睛，道：“不一样，全都不一样。全都不一样。”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

        我现在想大哭一场，可是如此伤心，最后还是笑了。

        凤长空抱住我，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推开他，忍着心中的痛苦，道：“凤长空，我不是凤隐，我不是你深爱的那个凤隐，我是外来者。”

        凤长空看着我的目光带着疑惑，带着探索，带着一丝凄凉。

        凤长空道：“怎么可能，你就是他。”

        说着，吼了起来：“你就是他。”

        我道：“我不是他。凤长空，这些天你就应该感受到了，我与你心目中的凤隐有多大的差异了，你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凤长空抓住我的手，怒道：“那凤隐呢？他在哪里？”

        我摇摇头，凄凉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我离开他就会回来。”

        说罢，我退后了几步。

        凤长空的眼神带着欣喜，我想他终于明白他心中的凤隐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想，等我离开的时候，他这样就会微笑了，不会为我的离去而感到悲哀了。

        可是，我真的真的好难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看着凤长空最后一眼，我孤独地离开了那片树林。

        我能听到凤长空畅快地说：“隐儿是爱我的。”

        是的，妮的隐儿是爱你的，可你知不知道我也爱你。

        不经意间，我已经说出口，凤长空，我爱你。

        可是那声音好小，就像我的爱意一般风吹就散，我曾想过，或许一个人地一生也就如此，平平淡淡，岁月静好，没想到遇见了凤长空。

        我以为遇见了凤长空，岁月会更加美好，没想到，他温柔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

        人生世事，谁能自知，万世沧桑，独有一人心。

        我经历了这么多，最终还是爱上了凤长空。

        凤长空经历了这么多，最后爱上的仍是凤隐。

        你说，他这段时间里真的不曾动过心吗？又真的曾动过心，真正为我动过一次心吗？

        我想，有也好，无也罢。反正兜兜转转到最后，他还是不爱我。

        我就这样子看着他就行，不需要他爱我。

        这个时候，余生陪伴的人是他也好，不是他也罢。

        遇见了你，余生是浪漫的，错过了你，余生或许是遗憾的。

        两种余生都好，至少我曾见过你，至少我曾因为你而动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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