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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丝丝说完话就要转身走,  那一男一女急的恨不能伸手拉。手都伸出去了,又赶紧撤回来。

        “赵主任,您别一口拒绝啊。我们好商量,  有条件您可以提嘛。”

        “是啊,  赵主任。您也是咱县出去的……”

        “你们要干啥啊这是?”

        老太太出来迎头问,那俩立马转移了目标,  冲着老太太非常礼貌的点头打招呼。

        “您是赵主任的母亲吧?”看老太点头,男人开口继续:“我们是县医院的。马上要举办一次全县赤脚医生培训。想邀请赵主任做妇产科的主讲老师。”

        哦,  这么回事啊。老太太转头瞅瞅小闺女,眼睛里暗含笑意。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混得开,  请假回乡不得闲,  每天有人来找看病。县医院的不知哪儿得了消息,这又来邀请当老师。

        “闺女、”

        老太太开口,只喊了俩字。丝丝看到亲人们的目光,尤其是三小只眼中那不加掩饰的崇拜,她回头问那俩具体情况。

        “每天几小时、我没车这十几里路怎么来回?”

        这是同意了啊,那俩开心的笑。“是这样的。每天上午八点到十二点,  下午三点到五点。每一期培训仨月,  您如果同意的话办两期你看行吗?不愿意的话一期也行。我们给您安排宿舍、自行车,这期间您尽管用。福利待遇比照我,我是医院的副院长。”

        “什么时候开始?”

        “三天后。”

        “地址?”

        “县医院东侧劳动活动中心。宿舍里被褥都齐全,您就带自己讲课所需的材料就行。”

        “知道了。”

        正事就这么三言两语说定了,  老太太请客人进屋。俩人进去坐了一阵,  那位女大夫不知是真心请教还是故意试探,  坐下没多久问了丝丝个产科的问题。

        “咋快速判断子宫先兆破裂?上回……出事了没救活。”

        “产妇下腹剧痛难忍,烦躁不安。呼叫、呼吸脉搏加快、检晒腹部可见病理缩腹环……”

        女大夫拿着纸笔在认真记录,丝丝放慢了语速。仔细的给她讲解一遍,  这种对于有临床经验的更快传授,所以她有时间的情况不吝啬多说。

        有时候觉得矛盾的很。不愿意来回跑着去工作,因为马上天气变冷,寒冬腊月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十几里路来回跑,想想就让她望而却步。可听到他们的确需要帮助,又改变了想法。

        “赵主任,谢谢。”

        女大夫记录完站起来认真致谢,丝丝摆摆手。她笑笑感慨“有机会能跟着您学习两年就好了。”

        丝丝但笑不语,心里在考虑要不要办完培训班后在县医院工作一段。人才太缺乏了,尤其是理工农医。

        她回来时带了书籍,这些天开始准备教材。考虑到县级医院人员的水平,她没敢往深了弄。

        可就是这样,等送走闺女她们到培训班开始上课才发现,参训的居然有百分之五十都是完全没有任何基础的人员。顶多就是识字的水平。

        这怎么弄?她站在讲台上望着那一双双期盼但又迷茫的目光,真的有些傻眼。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赵主任给我们讲课。”

        雷鸣般的掌声后,丝丝合上准备的教案,开始从最简单却最实用、这时期最重要的讲起——消毒。

        产房里最可怕的杀手就是感染。前世她看过很多因消毒不过关导致感染死亡的案例。今生很多落后的地方也不懂这个,有些人把无知当常识。

        消毒,从简单到复杂。各种各样的情况应该注意什么,讲着讲着就讲到了消毒不过关会引发什么样的病症。

        接生员们拿着纸笔在记,她将重点用粉笔写在了黑板上。下课后到宿舍休息,午饭后下午第一节课是她的,讲完出来骑车回家。

        第一天工作,给她的感觉就是大材小用了。这些完全没有根基的人让普通大夫来教就行,干嘛请她啊?

        “大学教授教小学生,娘,我真的不累。那些东西都是随口就来的,连教案都不用准备。把这细粮好吃的都给我爹,让他多补补。”

        看着面前的饺子,她笑笑抬头跟母亲唠嗑。老太太一辈子做家务,从来不觉得家务有多难多累,对于自己干不了的活计、就觉得对方很厉害很不容易。

        “你爹刚吃完,这是给你的。你的口粮里百分之七十的细粮,家里的麦子也都是你挣回来的。我们丝丝能耐,该吃好的。”

        赵丝丝哭笑不得,什么时候都觉得她工作累要吃好的。她工作真的没多累,尤其是现在这工作,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咱俩分、”说完抬手打住老太太的话:“不然我不吃。”

        “行。你这孩子……”老太太转身去拿碗:“人家都是恨不能躲起来吃独食,如今口粮多紧张。你倒好,啥时候都要跟大家分。”

        就是因为你老觉得我为家里挣了钱,老想让我吃独食,我才要跟你们分。要是你们不顾我自己躲起来吃独食,你看我还给不给。

        吃着同款饺子,想起俩闺女了。这个时间早已到家,临走嘱咐石竹看着姐姐的学习,石燕也答应一定及格了,不知道那好玩的丫头会不会守诺。毕竟她的暑假作业都是临走前现补的,旁的城里孩子不喜欢农村,她呢,简直玩疯了。

        “想孩子了吧?”

        丝丝笑笑:“就是担心石燕的学习。娘你说这丫头随了谁了,咋就不爱学习呢?难道她以后想回农村上工放羊吗?”

        老太太呵呵乐。“小呢。别太急。她爹小时候也是爬树下河无所不为,你看后来不也照样保家卫国嘛。”

        “好吧,也许真的是我太着急了。”

        工作了几天刚吐槽大材小用,第三天没下课呢她被产科主任急慌慌的叫走了。院里接诊一个子痫还难产的病人,急需她救命。

        医院里换了衣裳带上手套,跟着人进手术室。门口病人家属看到她们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

        “别拦住,赶快让赵主任进。告诉你们,这可是大城市大医院的产科主任,出国留学生。别在这儿耽误,赶快让开地方。”

        “哎、”

        “赵主任、一定救救我闺女。”

        “我尽力。”

        她快步往手术室里走,身后的病人家属噗通给她跪了下去。三天了,三天没生下来,万不得已送来了医院,可医院的大夫都没了办法。这会儿又说来了什么大医院的大夫,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省城的大夫了。

        高血压合并高血糖并发症,产妇躺在产床上控制不住的在抽搐。这种病症她不是第一次处理,进来先观察病人情况,然后有条不紊的治疗。

        看她拿出了银针,旁边的医生护士都楞了。不是说国外留学回来的嘛,这怎么用祖国的传统方法啊?

        大家心里疑惑嘴上不说,等丝丝的银针行针后,她们看到产妇平静了下来。宫缩开始了,居然要顺产吗?不是要动刀,不做剖腹产?

        “赵主任、不用开刀吗?”

        “用。产妇妊娠高血糖,导致胎儿过大。这么大的孩子,如今这种情况无法自然顺产。”

        俩大夫互相瞅一眼,不明白她用针是何意。等看到行针后产妇停止了抽搐,这才明白她针灸的作用。

        “准备手术。”

        “是。”

        “你们谁做过剖腹产?”

        俩大夫闻言全都摇头,“县医院成立没多久,我们原先都只是接生的,没上过大学。本来这几年计划去大医院进修的,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了。”

        “手术器具包给我,我自己拿。”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让俩接生婆给她做助手做手术,病人不肝颤她都肝颤。想当年她第一次进手术室,可只负责监护产妇情况,对于手术器具没敢动。

        大约半小时,剖腹产取出一名超过九斤的男孩。病人家属不知道这样的危险,抱着孩子还欢呼呢。

        “大胖小子。比那些满月的都大。”

        丝丝听到外头的声音默默摇头,真是无知者无畏。妊娠糖尿病,产妇瘦的像麻杆,孩子胖的超过满月的。就这比例,不动刀怎么生出来。

        剥离胎盘、清洗腹腔。关腹、“二十万单位青霉素静脉滴注。”

        “是、”医生自己动手,重复她的医嘱:“二十万单位青霉素静脉滴注。”

        手术成功,母子平安。从手术室出来,家属激动的再次要给她跪,被她伸手拦住。

        “千万别。这些天注意大人和孩子的情况,妊娠糖尿病,有可能会有后期的后遗症。胎儿可能出现呼吸暂停综合征、呼吸窘迫等。所以你们随时关注孩子的情况,一旦出现脸色不对,呼吸困难要马上叫大夫。”

        “啥?”家属不敢相信,“这大胖小子居然会出现毛病?这咋还不好吗,我还说我家娃娃这么胖,可是好。”

        “不好。凡是超出正常水平的都不好,产妇妊娠糖尿病,这是并发症引起的巨大儿。不然就这年景,你觉得有这么大的胎儿吗?”

        “是没有。”

        “记得注意观察。”

        交代完家属,丝丝去洗手,办公室里之前找她的副院长找她谈话。将她的工作内容调整了一下。

        “培训班那边您不用管了。我们本来是计划让科里的都去听课,现在看来还是根据水平分批更合适。您带带科里这些大夫,那些培训生们我们另外安排大夫去上课。”

        “我上午晚来一小时,家里要给父亲做治疗。再过些日子天短了,我要早回一小时,不然天黑了我害怕。”

        “可以。没问题。”冬日天黑了有可能会有狼,早走些应该的。

        县医院,它怎么也是医院啊。可这条件实在是差。药剂缺乏、知识缺乏,手术室都是用的外科的。当然外科也不咋地,如今全靠一名下乡的大夫在支撑。

        作为一名全科大夫,看到这一切真的感到任重而道远。尤其是人才,其次是药剂,西式提取的药剂在使用上、比中医的很多方法都更方便,更容易掌握。研发更多更方便使用的药剂,让临床应用更便捷才是眼下的燃眉之急。

        教学工作,边做边教。晚上走之前仔细交代了那名新生儿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女大夫看她走了吓的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处理不好。所幸晚上没出事,翌日丝丝来了那孩子才出现呼吸困难,她跟在后头眼见她怎么处理,这回理论加实践,感觉稍微有些底。

        家属看娃娃终于呼吸平稳了,激动的不住气道谢。不放心的打听了丝丝家地址,生怕孩子再出毛病。

        一天天忙碌的县城屯里两头跑。周末休息还会被叫去给社员们看病,顺带帮她们从县医院买药。

        忙忙活活的日子飞快,进了腊月家家开始备年货,热情善良的社员们又给家里送来了自家的稀罕年货——粘豆包。

        老太太放到瓮里,抬头笑笑:“得,这下过年不用蒸粘豆包了。家里三只公鸡全都杀了,你那些肉票我攒一起也有十多斤了。大队说今年杀猪,一人分半斤。”

        “过几天屯里有人去买鱼,让帮忙捎两条回来。”

        “让你三哥去一趟就行。”

        过一次年,鸡、鱼、肉全有,丝丝美呵呵的乐。回乡的日子比原计划忙碌,可她收获也丰。农村基本不怎么花钱,她的工资根本都花不完,还得这么多的吃食。

        于解放每月给她寄钱。他工资的三分之二全给她寄了回来。看着日益丰盛的存单,有一种地主婆的快乐。

        这天上班,科里一名女大夫拿给她几尺花布。“这种布头不要票,价格跟供销社一样。赵主任您要不?我男人在纺织厂工作,这布头虽说是处理的,其实做衣服啥的完全没问题。”

        这可是内部才能买到的东西,女大夫这是默默巴结她。平时有机会就介绍她买好东西。

        “要。你能弄到多少?”

        “您要的话,我让他帮您先弄三丈。”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这几个月跟着您我可学了不少东西。对了,上回那挂面您还要吗,我帮你买一些。”

        “非常感谢。我父亲这段时间一直吃那个,说很好吃,那拜托你了。”

        “没事,没事。不用客气。”

        丝丝出去查房,刚走没多久科室电话响了。市医院打来的,一开口急三火四的喊:“找赵主任,找赵主任。市院接了个危重孕妇,紧急需要她救命。”

        “喊什么喊,赵主任查房呢,我去给你叫。”

        “快点儿。上午十点有一趟来市里的车,我派人到车站去接。麻烦赵主任跑一趟,紧急救命。”

        “知道了。”

        挂上电话,女大夫美的冒泡。被人催的感觉就是好,以前都是她们求市院的,或者转院送市院。如今市院居然求她们了,这就叫风水轮流转,谁让她们县出了位妇科圣手呢,如今还就在县医院。

        丝丝坐班车跑了趟市院,临走嘱咐主任派人到她家说一声她今天有事回不去。主任拍胸脯保证,让她尽管放心。

        市院忙活一天多,正赶上元旦。她救回了病危的产妇,母子平安。被市医院授予妙手仁心奖,除奖状外还有一对枕巾做奖品。

        “有请赵主任讲话。”

        掌声欢呼声中,丝丝大大方方在台上讲话。从一个野路子,乡民都不信的小姑娘,她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什么主任、教授的名声她不在乎,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还长着。郭嘉的医疗刚刚起步,光药物研发这一关就且得磨。

        不骄不躁、保持本心。前世父亲已经敲打过多次的话,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颁奖后下午坐车回县城,路上她闭目在静静的梳理思路。

        县医院里因为等女大夫给她拿布头和挂面,时间耽搁了一阵。下班路上骑着车一出城天就黑了,拿出手电来照着路。心里那对黑暗的恐惧让她心情开始忐忑,一贯镇静的人也开始心里发慌。

        张开嘴想唱歌给自己壮胆,刚出口又赶快停住。本来没声儿的,可别自己一开口给吸引来什么野生动物。

        这些年干旱闹灾,野生动物都躲进了深山。但也有那铤而走险的,比如狼。这家伙趁火打劫,饿急眼了会下山把所有可食用的都当猎物,其中包括人。

        车轮压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天气越来越冷,可她如今已经顾不上冷了,只是害怕黑。

        四周黑压压的看不到边,像是一只蛰伏的怪兽,好像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心跳有些快,好像得了幽闭恐惧症。

        到哪里了,看不清不知道。所幸县城到她们屯子的路就这么一条大道,一路直走看到灯光炊烟就到家。

        脚下不敢慢,可也不敢快,害怕摔跤。这大冷天的要是摔个好歹,比她慢慢的走在路上更可怕。

        “于解放、于解放、你现在在干嘛?”

        悄悄的自言自语,真的好希望他能突然出现在身边。虽然心里知道是不可能的,可想着他心里能壮些胆气。

        “丝丝、丝丝是不是你?”

        前头忽然有人喊她,光亮好像是火把发出的。丝丝赶快回:“是我。三哥你来接我是不是?”

        “是。”

        紧绷着的神经悠然放松,老三那大体格子跟于解放特别像,这种时刻能给人带来很大的安全感。

        刹车下来,把车子停好,她解开绳子将后座的东西先往下卸,让老三骑车她得抱着这些坐后座。

        “三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晚了,娘去找你来接我的吗?”

        “猫冬了没事,我就每天傍晚在大路上瞅一眼。昨儿说不回来,今儿居然也没见你影子,我就点了松脂出来看看。走路太慢了,不然能更早接到你。大晚上的害怕了吧。”

        “嗯,我正害怕呢你就出现了。”

        之前周末老三跟她借自行车学,如今派上了用场。男人骑车有些野,带着她速度明显加快。躲在三哥宽阔的后背,心里不怕了脸上也不冷了。

        老太太焦急的在大门口瞭,看到回来了拍拍胸口放下心。大冷天的急的额头居然见了汗。

        帮忙提东西进屋,老太太说:“晚了就在宿舍凑合一夜,这么大黑天的往回走多怕人。”

        “我要不回来,我三哥还不得走路到县医院找我啊。只说昨晚不回来,也没说今天还不回来。”

        “他走就他走,他一个大男人拿着火把不怕啥,你个女娃娃不能比。”

        丝丝笑笑,这会儿心里的害怕散了个干净。原来三哥每天都在关注她,到点不回就会往前去迎。被人放在心上守护着,还有什么好怕的。

        “看我弄来多少好东西。”

        把花布、挂面拿出来献宝,三哥三嫂和爹娘看她的眼神那么无奈又宠溺。她在外头旁人会尊敬她,会感激她,紧急时刻多少次被人下跪求救。可只有在亲人眼里,她还是那个柔弱的小姑娘。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晚上晚回来一阵,三哥打着火把去接,三嫂在屋里做饭,母亲门口站着等她。父亲身体不好,在家里也是急的直转悠。

        “三嫂这个给你,可以做件儿罩衣。还有这蓝布给我三哥做裤子。”

        “家里仨孩子都有,就别给我俩了。我给石燕石竹做,紧着做够两身的。”

        “她俩有人管,你就别操心了。拿去,一年了也做件儿新的。”

        老三媳妇眼热的不行,伸手摸摸怕泪蛋蛋掉出来。离得远了钱补贴,离得近了补贴的更多。今年她家每人都加了件新衣,全是丝丝的布。

        拿着东西转身走,老太太回头喊:“咋走啊?吃了饭再走。”

        老三媳妇回头,眼睛红红的脸上都是笑:“娘,你不怕我把你粮缸吃空啊?咱家邻居老许家一顿只给儿媳半碗饭,你咋啥时候都让我吃饭。”

        “你这孩子、给你吃饭还不好啊。有就一起吃,吃没了你还能饿着我们老两口。”

        “那我就吃了。”

        老三媳妇拉男人坐炕上,老三回头瞅她一眼,好像在说你还真吃啊。口粮都是定量的,谁也没余粮。你吃了这顿,你可记得给送下顿啊,不能啥时候都指望丝丝。

        “咱家蒸了红薯和南瓜,我过来的时候拿了些。”

        老三默默的拿起筷子,端碗喝粥。如今这时代粮食就是命,父母年纪大了不跟他们在一起过,更不能吃他们的。缸里有粮心里不慌,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们没有安全感。虽然知道丝丝给人看病得了不少粮,但老三依旧只喝了一碗。

        老汉照例是细汤面,一个鸡蛋撒了葱花,一滴香油满屋飘香。之前挂面没了吃了一段手擀面,如今又换上了手工挂面。

        老三媳妇得了布料,翌日过来就近在这儿用缝纫机做。做好了自己的,又给婆婆把做的鞋往一起上。

        这活儿得用手工,她坐在炕上一边做一边唠嗑。“您说您急啥啊,入冬我先纳鞋底,等都纳完再做鞋面。如今有缝纫机做起来快的很,不用你操心。你以后就陪着我爹,照顾他就行。这些活儿都有我呢。开春下地了也照样不耽误做,咱现在有缝纫机,比光手工快好几倍。”

        “我也闲不住,坐着唠嗑就做了。等我实在干不动时,这些就都是你的活儿。”

        “现在交给我也行。等你干不动时就去跟我们一起住,或者我们过来。住一起做饭啥的更方便。”

        老了有人大包大揽的管,提都没提兄弟们咋摊。甚至已经考虑到不方便的时候住一起。老太太心里熨帖,老汉在一旁也欣慰无比。

        婆媳俩坐炕上边做针线边唠嗑,和谐的像是亲母女。老三挑着水进来倒缸里,挑着水桶再次出去。明儿周日丝丝休息,她休息就会大洗漱,得多挑水预备上。

        翌日老太太把西屋多烧了大柴,火墙烧的热乎乎烫手。丝丝在屋里洗了澡,出来换水后洗衣裳。

        “娘,您有啥洗的吗?拿过来我一起洗了。”

        “没。”老太太下地帮她舀水。“你三嫂都给洗了,没啥埋汰的。”

        丝丝笑笑去拿搓板。说是回来照顾父亲,其实她就只管给父亲治疗,其余的都有他们。她要不是坚持换下来的衣服自己洗,放那儿的话那婆媳俩也会给她洗了。

        “你家那口子啥时候带孩子回来?咱这儿学校考完了,微微说后天正式放寒假。”三嫂问。

        “于解放没那么快。我姐先带孩子回来,他大概得二十七八才能到。”

        “这在外工作的也不容易啊。一年到头没个休息,咱老农民还能猫冬小半年,他们天天得上班。”

        “没办法,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的。”

        衣裳洗完晾到西屋火墙边,这天气晾外头的话只会冻的邦邦硬。母亲做好了饭,老三媳妇领着孩子走了。

        翌日一大早她拿着鸡蛋来送:“我把鸡窝挪到屋里了,这几天有了收获。”

        “留着给孩子吃。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开春暖和下蛋多了给他们吃,现在先紧着我爹。我爹最近不要拐杖都走利索了,多吃好的恢复的快。”

        这一幕正好被前来的老大两口子看了个正着,老大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媳妇一眼。老大媳妇是个笨的,说不过男人更打不过男人。被他瞪的一瑟缩。”

        老大将水倒进水缸,放好水桶进去坐炕上。丝丝没跟他打招呼,冲母亲摆摆手出去骑车上班。他媳妇跟丝丝关系冷淡,他眼看老三家的得了布料他家没有,气的恨不能揍这蠢女人一顿。

        这女人属木头的,戳一下动一下。你看老三媳妇多活泛,跟丝丝打好关系,这不他都看见她做好几件新衣裳了。

        就妹子妹夫那收入那地位,人家又不指着你做什么,回来就说父母一切花销都人家管。你就是不管老人断绝关系,人家不照样雇人照顾嘛。人工又不花几个钱,你以为非你不可呢?你打好关系只有好处,咋连这道理都不懂。

        老大被削一顿算是悟了,可感情从来不是如此算计的。老三两口子从来不计较,真心疼妹子,也看得清姊妹们之间的形势,丝丝各方面补贴他们,回老家把缝纫机都带来,一百五六的东西关键供应有限,农村得到八十年代才逐渐开始有。他呢就想着妹子能耐想沾光,丝丝却恨不能跟他划清界限。

        “丝丝上班了啊,不说我妹子就是能耐,比老爷们都能耐。”

        他自说自话,完了老爹不理他,他又笑着继续:“爹、您最近好多了,丝丝就是能耐。咱一般老农民家里生这种病可照顾不了这么好,这都是丝丝的功劳。”

        “你到底想说啥。”

        老汉一开口,把老大顶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想想小时候奶奶的疼爱,想着她老人家要是在父母哪敢如此对他这长子。想着今时不同往日了,想着他再也不是那个被捧着的了,心里开始难受。

        “爹,您老别这样。我咋也是你亲儿子,这不也知道错了,又挑水又帮干活的嘛。”

        “喝水。”

        “哎。”老大哄的老爹缓了神色,坐下跟老父亲闲唠嗑。最后还是绕到了正题。“老三家今年居然都有新衣裳新鞋,不得不说我妹子是真能耐。从大城市回咱这小地方,照样自己过的好,还能帮衬哥哥嫂子。”

        “年底大队不是结算了嘛。你家四口,一人一丈二,快五丈的布票你们也做不就得了。”

        老太太过来说:“我看小亮穿的是蓝棉袄啊,新新的棉袄揣着也挺厚实。老大,你到底想要说啥?”

        “我……”老大一字出口,满心无力。“钱不得留着以后给小亮娶媳妇啊,不敢乱花。几年了俩大人都没敢置办件新衣裳,我们两口子也可怜啊。”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可、老三两口子就有新衣裳穿。”

        老汉抬手给了他一拐棍。“那是老三两口子有本事,跟你有啥关系。”

        “我是说,丝丝别光心疼她三哥三嫂,也瞧瞧她大哥。我小时候对她很好的。”

        不来硬的了,这家伙打感情牌,反正就是看老三有好处,自己也想要。可怜兮兮的坐着,想让人怜悯他一下。

        老太太抬手拍他。“丝丝晚上回来晚,你去接过几回?她几点下班,几点到家,周末需要啥,你都知道吗?一个月轮到你挑水,你只管挑正常够用就好。丝丝爱干净洗的多,都是老三额外给挑。轮到老三挑水,他都是满缸满桶,心里就惦记着丝丝要用。就这样,你还好意思想要跟老三一样的待遇?”

        “我……老三两口子就会哄人。不就是挑水、去接丝丝嘛。以后我也多挑,我也去接她。”

        “我说了你才交换一般的去,你以为谁稀罕你呢。你自己没个大哥样儿,说这些不理亏气短吗?这也亏木墩不在家,他要在家知道你挑丝丝的理,一脚能踹死你。”

        “我……我可没挑丝丝的理啊,娘你别乱说。”

        于解放过年快回来了,要知道他这么又眼红老三家得了好东西,不知道又咋收拾他呢。他可不是对手,可不敢这么说。

        他挑丝丝不在家的时候来说,就是想父母心疼他,跟父母打感情牌。可老两口心里明镜似的,一开口数落的他顿时气短。

        “你啊你,”老太太指着他恨铁不成钢:“你说让人说你啥好?”

        “娘、”老大陪着笑:“我以后一定做的更好,你千万别跟妹夫说这事儿。”

        “你就是欠收拾。”

        老大的目的没达到,但脸上依旧陪着笑。他媳妇看不出个眉眼高低,以为父母这样是挺好说话,顿时开口说自己的想法。

        “娘,以后给我也用用缝纫机行不?老三媳妇拿这个做衣裳做鞋针脚真匀称,也快的多。”

        “行。以后给我们纳鞋底,给丝丝她们也纳几双,我做好了鞋帮你给往一起上。我现在干不了这个活儿了,胳膊上没劲儿。”

        老大媳妇一听这么多活儿,顿时直言直语:“那还不如我自己做呢,这么弄我做的更多了。”

        老太太俩手一摊,老大气的回手就给了媳妇一巴掌。“你个蠢货,我咋娶你这么个蠢老婆?当儿媳的你孝敬公婆应该的,说出这种话你简直是找打。”

        “要打回家打去,不用打给我看。”

        老汉一开口,敲了老大一下,将这俩打发走了。以前没发现,如今才知道老大媳妇居然这德性。她是蠢笨啊还是坏,没看看老三媳妇作为儿媳是咋做的嘛。

        把老大两口子怼走了,过年吃团圆饭也没叫他们一家。老两口懒得看他那嘴脸,跟另外三家高高兴兴的过年。

        就会过嘴,斤斤计较。有你们只当没你们。

        三十下午赵青青和老三媳妇做饭,于解放跟丝丝陪孩子们在院儿里玩雪。地上厚厚铺了一层,天空还有白雪在飞舞。

        没一阵丝丝的围巾帽子上落了白白一片,于解放伸手帮她拂开。两口子好久未见,对视的眼睛中有隐隐的星光在流转。

        晚上热热闹闹吃了团圆饭,老太太安排闺女娘儿俩和俩孙女都到东屋跟她们睡,让丝丝两口子住西屋。

        看赵青青搬被褥,丝丝忍不住的脸上发烫。都成年人知道咋回事,大人啥都不说。俩闺女想跟妈妈亲近亲近,抱着妈妈胳膊不撒手。

        “我要跟妈妈睡。”

        姐俩异口同声,把姥姥和大姨整无语了。于解放虎着脸:“你俩回来十天了,跟你妈没亲近够啊?”

        “不够。”

        “我就住三天、你俩还能住半个月。”

        这样啊,老爸好像有点儿可怜。“那好吧,妈妈让给你了。”

        石竹还是不想走。“可是我们俩在,你也可以在啊。这样我们一家在一起不好吗?”

        赵青青望着于解放的黑脸快忍不住笑,赶快抱起被子就走。丝丝已经笑出了声儿,搂住俩闺女小声商量。最后不知割地赔款答应了孩子什么条件,这俩才乖乖的抱着枕头去东屋。

        于解放这回开心了,坐在炕上偷着乐。丝丝抬脚踹他一下:“给闺女把被褥抱过去。”

        “是。”

        男人身形大胳膊长,一次将俩孩子的被褥全搂进怀里抱走。丝丝笑笑起身下地洗脸,于解放回来冲她笑笑,上炕铺被褥。

        小别胜新婚,心跳都加速。幸好这是炕,不会发出什么暧昧的动静。被窝里抱着老婆,满足的身心安适,满满的饱胀感。

        翌日是新年,早早的就有人开始放炮,甚至有的在敲盆或者敲碗。好么,吓唬年兽的故事看来深入人心。没钱买炮仗,也得弄出点儿动静来。

        丝丝在被窝赖床,门被俩闺女拍的山响。于解放起身给她俩打开,小家伙跑来跟妈妈挤到一起。

        “妈妈、快起来,咱们堆的雪人变成大胖子了。”

        “快点儿啊妈妈,大胖子可好玩了。”

        “外头还在下雪吗?”

        “昨晚下的,现在停了。”

        “啊,石燕你手好冰。”

        “于石燕你别摸妈妈,她身上暖和,你手太冷。”

        娘仨叽叽喳喳的说笑,于解放笑着去挑水。刚拿起扁担被来给父母拜年的老三给抢走了。

        “我的活儿,我去。”

        老大一家也来给父母拜年,对上于解放的目光吓的一激灵。心想自己得亏没对着丝丝说什么,不然这回又得被教训。

        大冷天的他也想出来接丝丝巴结一下。可丝丝下班经常没准点,天气太冷了,他真坚持不住。他媳妇也不再说缝纫机,自己的活儿自己做。老三媳妇爱跟婆婆一起,那让他们一起好了。反正针线活儿跟他没关系,管他的呢。

        老头老太当然没把他的小算盘跟闺女女婿说,于解放听老三说他给父母挑水,帮着收拾菜地,点头觉得这样就行。他如今的收入不在乎东西,只要老大别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就好。

        “妹夫过年好啊。”

        “过年好。”

        老大一家子稳稳当当进去拜了年,老人旧事不提给了他家俩孩子一人一个红包。

        年过完,日子依旧一天天的走。老大两口子再没生过事儿,就连看到关系好的邻居都去借用过缝纫机,她也没去使。

        开春转暖,老汉彻底丢掉拐棍。屯子里来回的遛弯,恢复的情况谁看见谁羡慕。

        “养了个好闺女啊,居然给你治好了。”

        “那是。”

        赵老汉美的恨不能跟所有人炫耀,看我好了,我居然好了。那么重的病,见过多少越发严重躺炕上下不了炕的,可他好了。他真的利利索索的好了。

        “丝丝这孩子真孝顺,日复一日的照顾你。为给你治病,工作都扔一边了。”

        “人家有本事,在哪儿也照样上班挣钱,治病救人。”

        “是啊。这闺女比多少男人都能耐。”

        听着旁人夸赞的话,老汉乐的一天天往外跑。如今不上工了,就院儿里那点儿菜地不搂老三两口子侍弄的。

        他们老两口有吃有喝,喂喂鸡斗斗嘴,养老生活让一干老农民羡慕不已。

        六月丝丝离开县医院准备回城,临走给母亲留下二百块钱。老太太推脱不要说有,被丝丝强硬的塞怀里。

        “别推了。我这一走,最快也得过年才能回来。你跟我爹由三哥三嫂照顾,估摸着该买啥你就买。油盐酱醋、卫生纸肥皂啥的多买些让三嫂一起用。我们出钱她俩出力,你们别想那么多。”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你三哥三嫂不是那种来抠搜我们的人,家里的东西都不咋用,我让拿也不拿。今年你又给他家仨孩子交了学费,你三哥三嫂都记着呢。”

        “用不了就攒起来,需要的时候用。他们两口子养活仨孩子不容易,急用的话你就给他们。”

        “哎。”老太太将二十张大团结整整齐齐收好,拍拍匣子交代她放的地方。“青青之前也给我钱,我没要。我们之前在你那儿,你爹采药的钱都在呢。钥匙在抽屉,要我有个好歹的你记得拿。”

        “娘、”

        丝丝一声喊,老太太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是亲闺女胜似亲闺女,关键时刻工作抛一边陪他们回家来。啥时候都惦记他们,想着他们。

        “不让说也有那一天,我俩还能活千年王八万年龟啊。”

        “那也别说。你俩好好活着,你们在我俩就有家回。”

        丝丝说着有些伤感,伸手搂住母亲。今生一出生就被扔在了田埂旁,是爹娘给了她一个家。从小当亲生的一样养大。所以之前她都尽可能的改善家里生活。如今父母年纪大了,好害怕陪伴照顾他们的时候越来越少。

        小时候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眼眶发热忍不住的泪。他们没大本事,可他们从未亏待过她。他们给她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让她平平安安的长大。

        “好孩子,不哭啊。等你冬天回来娘给你做饺子,做新棉袄。”

        “嗯。”

        父母的一生都在目送孩子的背影,看他一次次的远去。这种情况后世普遍,这时期赵家父母得到了旁人的羡慕,也体会了这种心酸。

        看着大道上车子渐行渐远,老太太抬手抹眼睛。老汉伸手拍拍她,“过几天青青就带孩子们回来了,别难受。丝丝两口子都是干大事的人,不能绊住他们的手脚。”

        “嗯呐。我知道。你个死老头子就会说大话,昨儿是谁在被窝里长吁短叹的舍不得?”

        “你这老婆子,我舍不得闺女不行啊。”

        “行。”说完老太太叹口气“我也舍不得。丝丝最贴心,比儿子都强。”

        “是强。咱俩有福,养了个好闺女。要不是丝丝,我现在不知是啥光景。还有青青,能过的这么舒心全靠她妹子。咱老二不在了,不然应该也不赖。还有老三,也是孝顺孩子。”

        “闺女是小棉袄,你说儿子是啥?”

        “儿子是皮大衣,抗风。”

        “那老大就是个破皮衣,四下是口子到处穿风。”

        “嗐,一家子养活好几个,总有那不争气的。要都跟丝丝两口子似的,那咱家祖坟不是冒青烟,那是着火了。”

        “哈哈、你个死老头子倒会给自己宽心。”

        朝阳照在大地上,老两口互相搀扶着,旁边是短短的影子。少年夫妻老来伴,闺女走了舍不得,还有老伴儿跟自己斗嘴,给自己宽心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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