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得到一个月亮

　　眼看时间差不多，还有一刻钟就到十点，叶澜拿上手机，换鞋出门了。
　　叶澜所住的小区就在公园附近，以他的步速，十分钟走到草坪绰绰有余。
　　果然，草坪上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
　　昏黄的路灯照在甬道上，到了晚上，气温骤降，加上时间有些晚了的原因，在公园里散步的人寥寥无几。
　　今夜的天空碧澄澄的，月亮显得分外皎洁。
　　已经十点过五分了，她还没有出现。
　　叶澜两手插在裤兜里在草坪上踱步，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又在震动，其中就有孟晓笙打来的电话。
　　他跟孟晓笙不能再熟，孟晓笙就是化成灰，叶澜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黑暗的树影下走来一个人影，温离一路小跑而来，她一手拖着行李箱，在看到叶澜的身影后，她加快步伐朝他跑来。
　　“对……对不起……”温离喘着粗气，她弯下腰，两手撑在行李箱上好让自己喘口气，“我……来晚了……”
　　叶澜脸色沉静，什么话也没说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谢谢……”
　　温离接过手机，她长吁了一口气看向手机屏幕，除了十个未接电话，手机的电量竟然是百分之九十，比她掉手机之前的电量还要充足。
　　“不知道你会用哪个号码打来电话，有些电话我就接了。”
　　他声音清晰有力，听起来有几分悦耳。
　　“没关系，谢谢你帮我给手机充电。”
　　温离抬眼，冲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两人之间，温离能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样。
　　他身型修长，高出自己一个头，一身黑色西装却没有打领带，温离能感受到来自眼前男人的微妙压迫感。
　　样子嘛，额头饱满，眉峰如剑，一双茶褐色的眸子犀利有神，唇瓣半抿着，神情严肃，看她的眼神带着凌厉，但没有攻击性。
　　“那个……我弄坏了你的飞行器。”温离鼓足了勇气，却在话说出口时结巴起来，“多少钱，我赔你……”
　　她说话不仅结巴，还带着微微颤音。
　　“送去修了，一个起落架而已，不贵。”
　　听到“不贵”二字，叶澜明显看到她松了一口气。
　　起初，叶澜确实有让她赔偿之意，但见她态度诚恳，主动提出赔偿，他想想还是算了。
　　女孩儿左脸颊上的细长伤口赫然醒目，她不可能没有发现，竟还是只字不提伤口的事情。
　　“接个电话。”
　　十个未接电话里，有八个是老板打来的，至于孟晓笙的未接电话，温离看了一眼，滑动手指将他拉入黑名单。
　　“温离，你搞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电话里，老板的口气很差，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说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这都几点了，人呢？”
　　“老板，我手机掉了……”
　　“手机掉了，我看你是脑子掉了，像你这种上班划水的人，我见得多了，明天不用来了。”
　　“老板，我今天是真的有事，要不您扣我一天的工资？”温离好声与老板商量道，在她离开店子前，确实跟老板说的是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要不是看在刘洋的面子上，这半个月的工资我都不想给你结。”老板继续在电话里发着怨气，“刘洋介绍的都是什么人这是。”
　　“老板……”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断线声，正如同温离此时的心情，短促又无奈。
　　一天之内，她经历了被劈腿、被“赶出”出租房、被炒鱿鱼，难以名状的疼痛感袭上心头，温离强行咽下眼泪，好让自己不哭出来。
　　然而，不屈的倔强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着转。
　　半天的时间，她已经哭红了眼，像是眼睛里的水龙头坏掉了一样，一旦哭起来就是泪流不止。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叶澜能听出个大概，她被炒鱿鱼了。
　　“谢谢你……送手机……”温离朝着面前的男人微微鞠了一躬，她低着头好掩饰即将掉落下来的眼泪，声音沙哑道，“我现在可能没有多余的钱赔你，不过，我一定会把钱给你。”
　　“会做家务吗？”这句话问出口时，叶澜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嗯？”温离疑惑抬眸，一双湿漉漉的绿眼睛看向眼前的男人，俊脸上的神情不似之前那般严肃，在月光的倾洒下多了几分柔和。
　　突发的奇怪念头，让叶澜感到有些窘迫，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做饭、打扫卫生这些，会吗？”
　　温离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正在找阿姨，你要是会的话，可以试试。”
　　叶澜一个人生活惯了，对于自己的反常，他在心里是这么说服自己的:见惯了量产的温柔，所以对笨拙的真诚才会格外动心。
　　她确实有些“笨拙”，明明可以用脸伤做要挟，敲他一笔。
　　叶澜继续说道:“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住在我家，家里还有间空房。”
　　“呜……”
　　叶澜的话音刚落，只见温离猛得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失声的痛哭起来。
　　望着眼下轻颤的单薄身躯，叶澜没有上前安慰她，而是两手插在兜里，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等待着。
　　大约十分钟过后，泪眼朦胧的温离依然能看到那双穿着黑色皮鞋的大脚，站在自己身前不远的位置，温离这才在心中确定，他没有开玩笑！
　　温离抹干眼泪和鼻涕，站起身来，她依然低着头，不想被眼前的男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她瘪着嘴:“我会做家务。”
　　“走吧。”
　　叶澜的脸上是平静，他一手握上行李箱的扶手，将温离带回了家。
　　温离与叶澜并肩走在行李箱的另一侧，她一手牵着拉杆，两人似乎都有些惜字如金，沉默着没有任何交流。
　　不过，半年之后，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温离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时候，她得到了一个月亮。
　　两人的影子在昏黄路灯的拉扯下，交织在一起。
　　“咕噜——”
　　不合时宜的声音令温离倍感尴尬，她没有吃晚饭，肚子这会儿正饿得咕咕叫。
　　“前面有烧烤。”
　　叶澜听出她肚子饿了。
　　“我不吃烧烤。”温离抬头拒绝的干脆，她“呵呵呵”的干笑道，“再说这么晚了，吃烧烤对身体不好。”
　　“我一饿就睡不着。”
　　叶澜推着行李箱，朝另一个分岔路走去，是与他家相反的方向。
　　走出公园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宵夜摊儿出现在温离眼里，妈妈在世的时候，她极少在外面吃饭。
　　“还是别吃烧烤了。”
　　“除了烧烤还有其他东西。”
　　“我在这里等你。”
　　温离停下脚，并拽住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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