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暴雨

农历五月，龙舟雨。李家镇，木香村。

        “你看看你，一大把年纪说离婚就离婚，你不知道你这个年纪离婚了以后没人要的啊？他不就外面有人吗？你干脆气死我算了！”一个老太太坐在门前摘豆角，一边碎碎念，一边捂着胸口，一副气喘不上来的样子。

        谢芳庭木着脸，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我当时不想结婚不也是你催的吗？我那么认真工作自己养活自己没有问题，这些年我有亏待过你吗？你是我亲妈吗？要不是你逼婚那么急，我会在工作上升期跟这个人结婚吗？还忍？他带着别的女人到我卧室的床上了，要不是我出差临时回来，我还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老太太欲言又止，把头拧到那边去了。

        “姐，事已至此，你想开点，好在没孩子。妈，你也少说几句，姐心里头也不好受。”谢芳庭的弟妹余丽丽端了杯水走过来，递给谢芳庭一把蒲扇。”这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闷又热，还下大暴雨，听说三里村村口发生塌方，有屋子老小被压死了，小娃子念初中呢。不晓得当父母子女的知道了怎么样。“

        谢芳庭三十岁，在一线城市工作，前两年家里逼婚太急，跟男朋友就结婚了，想着还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就没有要孩子，结果老公出轨了同事，还带到家里去睡了，出差回去撞了个正着，气是气了点，事已至此，离婚呗。二话不说就离了婚，反正也买不起房子，一直租着住的，存款各分各的，还没有孩子，第二天就把证领了。一拍两散。

        这谁想到公司领导内斗，她跟的那条线说撤就撤了，赔偿金倒是给的爽快，她想着反正失业，离婚。干脆回老家住上一段时间。

        结果谢母知道离婚后一下子炸了，一天念叨几十回。

        谢芳庭想着就开始烦。“我去园里摘点枇杷。“

        “下雨天路滑，你换双鞋！拿个杆子过去，够不着。”谢母板着脸递过来竹篮。

        谢芳庭接过篮子，就准备要走。

        突然谢母的手机铃响了。

        “什么？大姐死了？这没病没灾的怎么突然没了？”

        “哦哦，好，我准备下马上过去奔丧。”谢母挂了电话，心神不宁的说道。电话那头是谢

        父，亲姐姐过世了，一家人都需要去奔丧。

        “庭庭你收下东西，你姑姑死了，我们要去奔丧帮忙，丽丽你在家带孩子，顺便喂鸡。

        远了就不通知你弟弟过来了。”谢弟也是在外头打工的，家乡的年轻人基本都在外谋生很少在家乡呆着。谢母一边交代，一边准备给亲戚打电话通知葬礼的事情。

        谢姑姑嫁在几十里外的山里，据说从小就脑子不好，当初谢爷爷在60年代饥荒饿死

        了，谢奶奶带着谢爸跟她一起改嫁到那边村子。后面又生了两个儿子，谢奶奶是小脚太太，没什么劳动能力，有点菟丝花的意思，没什么主见。继父为人抠搜，谢姑是个傻子，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谢爸几乎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谢姑经人介绍嫁了人，谢爸回了亲父的村子。两姐弟也渐渐断了联系。谢芳庭很少听人说起这个姑姑，知道的不多，也没怎么见过，基本都是，很傻啊，老公死的早啊。以前她曾感慨，一个傻子在村子里呆着，没有受欺负活过来还带大了两个儿子，这村子多少都算优待了。谢母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李家镇位于某西南边陲小市，山长路远。都20年了，交通也不是很便捷。由于暴雨路边塌陷，路况很不好，河水又逢涨潮。谢母急的上火，乡下人都很注重身后事的，死后奔丧都很不顺心，多少有些不吉利了。

        最后大家商议一起去坐车往山里走，看看路况，实在不行，就步行走山路。谢爸先行一步从工厂赶过去了。这边商量好就准备出发，到了村口，谢母突然拉住谢芳庭。“雨势太大，你就别去了，路不好走。”

        谢芳庭想说点什么，又停住了。雨势太大，她看着她们上了车。内心有点百感交集。

        “妈！”她喊了一声，谢母靠着车窗子冲她摆摆手。

        于是，她顿住了，想了想，准备朝家里走。

        这时，突然听到远处有个小姑娘在喊，声音带哭腔，听的不是很清晰。“救命啊！！！我弟弟掉溪里了！谁来帮帮我啊！！呜呜呜怎么办啊。”

        谢芳庭快步走过去，看到与大河交接的小溪流里起起伏伏一个穿黑衣的小男孩。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小溪了，涨水把小溪变成了大河，水流急迫，泥把水染成了红色，还有枯木树枝在水流中，再不救小男孩，就到大河里了，泥沙太深，救不回了！

        她站到水中，预备拿个长木杆拉小男孩，可是小孩子已经没有力气了。

        “弟弟，呜呜，不小心踩空，掉下去，呜呜呜，怎么办。呜呜呜”十来岁的小姑娘吓得口齿不清边哭边说。

        谢芳庭仗着多年水性，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看着小孩子被冲走死在眼前吧。她直接跳到水里，顺着水流抓住小孩子。使出所有力气，把他往岸边带。刚要到岸边，一堆枯树枝冲了过来，她一急，把小孩子往岸边一推，自己被水冲走了。听天由命吧，她想，跟傻子姑姑做个伴也行。她妈天天喊着早知道她是来气她的，当初就不生了。现在好了，以后就没人气她了，也不会有人嘲笑她养老女了。

        谢芳庭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她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应该不会吧。再见，妈妈。

        “快醒醒，姐？你醒醒？牛呢？“

        谢芳庭睁开眼睛，一个小豆丁在旁边焦急的问她牛在哪儿。牛？？什么牛？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坐起来，有点迷迷糊的。难道我被救了？

        “你是谁啊？我在哪儿？“

        “村里让我们给集体看牛，你把牛不见了，今晚没饭吃了。我刚刚看那边有浆浆果，就走开一会儿。我烦死你这个傻子姐姐了！“小豆丁欲哭无泪的控诉，手上还攥着一把红彤彤的果子。

        谢芳庭摸了摸肚子，有点晕。看了下自己的衣服，跟手，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又看了下这个身上穿着补丁衣服的小豆丁，觉得有点眼熟。有点像缩小版的谢小弟。

        “你叫啥名字，我有点晕。”

        “我叫谢国生，你叫谢知兰。你是我的姐姐，你先吃果子把，待会儿去找牛。早上就吃了一个红薯，现在都下午了。林叔叔也不给我们吃饭。妈也不说他。”小豆丁伸过手递了果子过来。

        谢？知兰？？？？国生不是我爸爸吗？我死了之后重生到我姑姑身上了？我就说怎么肚子饿的疼，头晕，还以为是偷懒睡着了？原来是饿晕了吗？？？谢芳庭一边将果子往嘴里塞，一边想着。

        小豆丁抓着她的衣服往前走，连绵的大山令人心旷神怡。远山含黛，梯田里是插秧的人们。好久没看到这么热火朝天干农活的景象了。

        “那个，生？生子，你多大了？”谢芳庭小心的问道，老家这边喊男娃名字后面会加个子，她也不知道该喊自己的亲爸眼前的小豆丁喊什么，总不能喊爸吧？等会儿就不是傻姐姐了，就是撞邪了，就试探的问，她想知道，现在是多少年，自己到了什么时候。

        “我7岁了，你15岁。我看到牛了，你站这别动，我去牵过来，我们回家。“小豆丁操心的安顿好谢芳庭，就去牵牛了。7岁，就是66年，爷爷是60年饥荒饿死的，奶奶第二年就带着姑姑跟爸爸改嫁到塘湾村。谢芳庭一边在脑海里想，一边算着时间。这么说，现在奶奶已经生完第二个叔叔了，就是不知道后爷爷是怎么样的人了，应该很不好打交道，不然爸爸也不会30岁才结婚，明明土地都分在这边，还非要一无所有的跑到自己村子里去了。

        “姐，我们回家吧。”谢国生牵着牛喊她回家。她哎了一声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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