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候鸟

盛海城，af训练基地。

        中午十二点，af辅助严睿，人称严胖胖打着哈欠下了楼。

        训练室传来了劈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声和一道清冷的、有些不耐烦的女声。

        严睿舞动着肥胖的身子，异常灵活地取了凳子坐在聂言旁边：“嚯，是谁把我们聂妹妹惹毛了。”

        聂言，af中单，实力强劲，本命英雄乐芙兰，打法暴力，在一众选手里脱颖而出，成为国服第一中单。

        三日前，24岁的她在lol总决赛颁奖台上宣布退役，粉丝泪洒一地。

        网络上一直广泛地流传着一张聂言的代言图片，图片中的女孩留着半长不短的齐肩短发，发型有点蓬松，发顶是随手一撸形成的乱分，这种发型很考验脸型和五官，而她留着颇有一种凌乱美，上半身穿了一件紧身黑吊带上衣，下半身是军绿色工装长裤，脚踏灰黑马丁靴，衬得她腰细腿长，十分干练。

        后期给她p了特效，她扛着突击步、枪，周围是茂密的森林，她像是茫茫森林中走出来的女射手，又像从游戏中走出来的女英雄。

        但她和乐芙兰的冷艳又有明显不同之处，她的神情时常冷漠，但眼神却是异常的纯。

        聂言在直播，弹幕飞速刷屏，大部分是挽留聂言的粉丝留言，还有一部分是杠精和黑粉，这对电竞选手来说是家常便饭，严睿就经常和杠精互喷。

        [妈妈的大闺女别走啊，妈妈舍不得你！]

        [大闺女，真不打了吗？]

        [是不是af苛待你了？支付宝账号发来，爹给你打钱。]

        [为什么退役啊？]

        聂言扫了一眼弹幕：“没苛待，想退了。”

        [af这次赢了比赛纯属侥幸，你退役是怕明年遇到ming打爆你这个水货吧？]

        ming是亚军队伍的中单，聂言的强劲对手，在公众平台上多次讽刺聂言实力不行。

        严睿一坐下，就看到这条弹幕刷了好几次屏，别说聂言，他听了都很不爽。

        聂言几乎是顷刻抬起来头，对着镜头一字一顿：“且不说你的贷款嘲人莫名其妙，单说今年的比赛，我记得，他好像是我的手下败将。”

        那弹幕又说：[ming今年状态不好，发挥失常，再说，你一个女生干吗骂人？]

        “嗯嗯，”聂言说：“聂言输了就是水货，聂言反击就是骂人，别人输了就是发挥失常，别人讽刺和喷人就是率性，这边建议你找个工地去抬杠。”

        黑子换了一个角度喷：[你退役了还开直播消费粉丝，好low。]

        聂言说：“对啊，我圈钱不行吗？”

        黑粉本想讽刺她圈钱，可聂言走了他们的路，他们一时无路可走。

        严睿笑得浑身的肉都在抖，他说：“这你们就误会了，虽然af对她的限制不多，可她这个月还没开直播，要补回时长。”

        黑粉还在哔哔赖赖，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浮夸至极的银龙出水特效，七彩流光的字体浮现在众人眼前。

        [yy：管好你自己。]

        严睿起哄：“聂妹妹，土豪粉丝啊。”

        说到一半，他伤心了起来：“我都没见过银龙出水特效。”

        弹幕一片哈哈声，说给严睿刷。

        黑粉感受到世界的参差，不坑声了。

        严睿说：“空口支票，我信你们个鬼……聂妹妹，你傻了？快谢谢人家啊。”

        聂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谢谢“yy”的“银龙出水”。”

        没多久，她在粉丝挽留声中无情地下了直播。

        聂言走到卫生间，把队服裤腿撸了起来，小腿修长匀称，在右脚踝上方大约一公分的位置，一左一右刻了两个不规则纹身，从轮廓依稀辨认出，左边的纹身是字母“y”，右边也是。

        “你是说，”严睿说：“你刚刚没反应过来是因为那个土豪粉丝的id和你的纹身一模一样？”

        聂言点头。

        严睿又说：“这也不稀奇吧，“言言”的首字母就是yy，你粉丝喊你大闺女，但喊言言也ok啊，有些粉丝在直播上专门叫我睿睿，鸡皮疙瘩掉一地，故意恶心我。而且说不定人家姓名首字母是“yy”呢。”

        聂言无语：“严妈，不是你问我为什么愣神么？就感觉还挺巧的呗。”

        严睿叽里呱啦给她分析这么多，好像她怎么多想了似的，比老妈子还啰嗦。

        她想什么了？

        什么都没想啊。

        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中有了一个美妙的小巧合而已。

        严睿：“你纹身在哪纹的，给我推荐推荐，哪天我也去纹一个，内容都想好了，就纹“严睿是世界上最帅的大帅逼”。”

        若是平时，聂言肯定会怼他一句，现在却没出声。

        严睿问：“你又记不得了？”

        聂言登时露出一副古怪神情：“是啊。”

        严睿：“你去没去……”

        这时，战队经理风风火火卷了进来：“聂言，有人找你拍电影，名导。”

        聂言微微颦眉：“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骗子吧。”

        经理说：“祖宗，你微信八百年不加人，手机时常静音不接电话，屏蔽微博私信，请问人家怎么联系你？”

        “哦，”聂言说：“没演技，不缺钱，不入圈。”

        经理说：“你不听一下人家开的条件吗？”

        是一部以聂言为原型的片子，导演找了好几个女演员，但演不出聂言的味道，索性让她本人出演，钱还挺多，更重要的是，不要求演技，就是要她本色出演。

        严睿甚至比聂言还激动：“接啊，不要求演技，钱不少，你不用入娱乐圈啊，捞完钱就跑，这么好的事怎么轮不到我头上。”

        经理说：“我们职业选手拼死拼活训练比赛，黄金期可就短短这么几年，你不多挣点钱，你看像严睿，他高中没毕业，离了电竞，还能找到工作吗？”

        严睿嚷嚷：“不带这样的，怎么搞学历歧视呢。”

        “哎，”严睿幽幽叹了一口气，和经理聊天：“人比人，气死人，你说咱聂妹妹边打电竞边拿了个盛海本地的本科学位证，离不离开电竞圈都能找到工作。”

        聂言的关注点不一样：“我去拍能改变大众对电竞的印象吗”

        虽说如今环境宽容不少，但很多人依旧觉得这是“不务正业”。

        经理咧嘴一笑：“谁知道呢，可能吧。不过你高中翘课去网吧，训练时半夜一点睡和中午起床的作息时间肯定不能拍。”

        两方约定于3日后，在双交大厦三楼见面。

        聂言晚睡晚起地直播了两日，第三日被闹钟喊醒了，啪地把闹钟按熄了，笼罩在起床气的阴影下，迷茫了好一阵反应过来，今天是约定见面的日子。

        她随意抓了一件加绒纯白外套和淡蓝直筒牛仔裤，套了一双运动鞋，洗漱了一番，素面朝天的出门了。

        “哎哎哎，”严睿在后面叫住她：“等一下。”

        聂言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严睿拿了一件版型奇怪的衣服和一只口红给她：“小香风，还有这个什么芭比粉的口红，我粉丝推荐的，你懒得化妆，口红总要涂吧，这可是咱af战队给唯一女选手兼团宠聂言准备的面试装备，咱聂妹妹不能输给其他女明星哈。”

        聂言看了这衣服一眼，眼神好似在说：什么小香风小香水，不想穿。

        严睿最终没能拗过聂言，衣服她收下了，穿就免了。

        聂言象征性地涂了涂严睿给的口红，一抹芭比粉点在唇上，衬得皮肤白里透红。

        严睿夸赞：“粉丝的眼光果然不错。”

        双交大楼三层，香水扑鼻，裙摆轻飞，聂言倒还真像个异类。

        聂异类的神经末梢不发达，根本没意识到这点。

        穿着墨色连衣长裙的女人热情地迎接她：“我是王书，你就是聂言吧，真人比照片里还要漂亮呢，我带你去会客室。”

        王书是电影总导演，专注女性题材，是新生代小有名气的导演。

        “谢谢，你好。”

        聂言的眉眼好似覆盖了一层雪，即使她是真心道谢，表情却不咸不淡，一看就没有学过表情管理。

        王书很能调动气氛，一路上给她交代相关事宜。

        她说：“你的搭档，电影男主叫许行越，你不用紧张，他性格不错，很好相处的。”

        聂言只听见“xuxingyue”三个拼音，但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划过了三个字——

        许行越。

        聂言感到奇怪，但转念一想，能接到大导电影男主的人一般是大明星，她可能在广告或者影视剧里见过这个名字。

        她在浏览器上搜索了许行越，大概了解这个人的事迹。

        家世优越，父亲是互联网大牛，就读于重点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后没接手家业，没从事计算机行业，入了娱乐圈。典型的天赋派，仅花了五年的时间摘得新晋影帝的王冠。

        仍谁都得感叹一句——老天赏饭吃就是不一样。

        会客室的大门打开，极其细碎的、尘封在犄角旮旯里许久却无法被肉眼看清的灰尘浮起，冬日的阳光撒进室内，一地辉煌。

        一个年轻男人沐浴在日光中，坐在沙发上，腿长到似乎无处可放，头微微侧偏，视线往窗外投去，侧脸线条极其优越，左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以聂言无法识别的节奏敲打着。

        听见开门声，他慢悠悠地把目光移回会客室，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聂言分不清他在看谁，她和王书的距离很近。

        聂言听说桃花眼是最多情含情的一种眼型，可面前这个人，瞳色漆黑，笑容未达眼底，明明扬起了嘴角，却平白给人一种距离感。

        场面仿佛定格住了。

        聂言的心脏似乎突然被重重敲击，发出咚咚响声，顷刻间停了半拍。

        聂言不追星，对帅哥不感冒，母胎solo24年半。

        严睿追的星全是漂亮女明星，他常说“我的心要化了”、“我感受到小鹿乱跳的滋味”等等，她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她对一个仅仅见了一面的陌生男人产生了严睿那种追星情绪。

        她心想：哎，聂言，你是不是单身太久了，看一头猪都眉清目秀的。

        这比喻不太恰当，电影拍摄不仅要求面相，骨相更要顶级，越好的导演越喜欢启用有辨识度的演员，许行越的皮囊和固相均是万里无一的优越，经得起荧幕的考验。

        王书的声音响起：“怎么了？我们进去吧。”

        聂言压下心头异样，和她一起进门。

        他好似这才看见聂言，慢条斯理起身，道：“许行越。”

        这是在自我介绍，聂言回他：“聂言。”

        王书活跃气氛，让聂言坐下：“虽然你和他不认识，但我打包票，他脾气不错的。”

        聂言点了点头，应下王书的话。

        许行越眼里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荒唐，神色比方才还要疏离，声音低沉清冷：“你记错了。”

        王书不明白：“什么记错了。”

        “我的脾气，”他顿了一下：“不太好。”

        王书：“？”

        聂言：“……”

        聂言觉得这人可能有点难搞，心里无奈，嘴上说：“没事。”反正拍个戏就拜拜了，不好就不好呗。

        “说错了，”他不紧不慢道：“是特别差。”

        王书瞪他：“你干什么呢？吃错药了？眼里没我这个姐了是吧？”

        许行越欠揍地扯了唇角：“你们继续。”

        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脾气差，他留给她的好印象完全消失殆尽。

        王书说他“脾气好，好相处”，而这人立马驳了一句“我脾气不好”，自己说没事后他再次强调“脾气很差”。

        真服了。

        他不想和她相处，她就很稀罕他么？反正拍完戏就各奔东西，最好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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