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候鸟

短暂地睡了一觉，聂言困意消失，索性洗个澡。

        方才的经历犹如在做梦一般，许是她刚睡醒的缘故，一点都不真切。

        她忆起许行越朦胧的笑声，顺着他自成一套的奇特逻辑，这人大概是在想——我都说累了，聂言坚持要让我等，为了方便，我只能把微信给她。

        聂言果然还是想法设法地要我微信。

        是把她所有的意图了然于胸的低笑。

        聂言给他转了双倍的钱，说了句谢谢，再没说其他。

        她的意图无论如何都会被他曲解，不如不说。

        两天后，王书再度联系她，邀请她出演电影。

        她出演电影的最大阻碍是许行越，目前，她和许行越的关系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维系住了，她便没拒绝。

        拍摄时间大致定在1月8日到春节前，拍摄总时长为40天。

        今年春节在二月下旬，比寻常年份晚了一些。

        王书拍电影的速度是出了名的快，成名作《木兰将军》仅仅拍摄了一个月，速度快不等于质量低。

        流程走得很快，双方律师再三确认后，聂言签了合同，王书笑着把她送出去。

        而许行越，他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想到许行越，聂言从手机里翻了翻和他的聊天记录，确认一下他是否收钱。

        许行越的微信名是本人姓名，微信头像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布偶猫，脸部周围有灰色的杂毛，眼睛既大且圆，整只猫肥硕得令人愤怒，伙食肯定特别好。

        说实话，聂言在生活上好似天生少了一根筋，缺少仪式感，对萌宠不感兴趣，和家人不常联系。

        但她鬼使神差地生出一种冲动，想把许行越头像的布偶猫图片下载保存。

        手指未落到保存键上，许行越欠揍的语气倏然出现在她脑海中。

        如果被他发现她保存这张照片，他大概会说：“聂小姐，你为什么要在手机里存我的猫的照片？如果想要本人的照片，大可直接开口。”

        很好，这么一想，她一点都不想保存了。

        她点开两人的聊天界面，只有两条信息，上一条是许行越同意了好友申请，下一条是——

        [收款方24内未接收到你的转账，已过期]

        聂言：“……”就没见过对收钱这么不热衷的人。

        也对，许大明星不缺钱，行程估计排满了，对收钱这事自然不上心。

        他不收不代表聂言不用给。

        聂言再次给他转账，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聂言：[在？]

        这条发完，她敲了一行“记得收钱”。

        聂言的信息还没发出去，几天不收钱的许行越突然炸了尸。

        许行越：[？]

        许行越：[有事？]

        许行越：[忙，晚点说。]

        看着许行越甩来的问号，聂言满脑子充满了问号，从聊天界面看，她就只给他再发了个转账和“在？”，还有个没发出去的提醒。

        这怎么能看出来所谓的“有事”？

        不就转个帐？

        她琢磨了一会，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敲字但没发出去的时候，从许行越那边看，看到了一个转账，还有个“在？”。

        而她在敲“记得收钱”四个字的时候，他那边只能看到“正在输入中”。

        他的逻辑是：先还钱——在吗（客套一下）——我有事找你（重头戏）。

        好像说得通。

        聂言：[没事，提醒你记得收钱。]

        许行越没回，聂言估摸着他去忙了，反正许行越看到了她的消息，空下来应该就会收钱。

        许行越那边确实很忙。

        伟大的母上大人，黎双女士下令让许行越今天必须抽空回家一趟。

        为了让黎双女士过一个幸福的跨年夜，王书在一月二日才将许行越和王小姐不来电的事情对她透漏了那么一点点。

        黎双女士立马推理出了全过程，一个电话召回许行越。

        黎双恨铁不成钢：“我和小书给你约人，你总找理由推脱，上次好不容易约到了，你怎么不好好表现。”

        许印良闲适地靠在藤椅里，在激烈战况中屹然不动，戴着老花镜翻阅今早的报纸，采取不出声不插手策略。

        许行越：“人家看不上我。”

        “行，”黎双说：“小书说李小姐人不错，人家一直和小书说想约你。”

        许行越无奈道：“我才不到26。”

        黎双：“那你36能给我找个儿媳妇回家吗？”

        许行越顿了一会，实话实说：“不清楚。”

        黎双：“明天去见李小姐。”

        “不见，”许行越语气淡然：“您找我回来要是只为了这件事，我可走了，我还有一堆事没忙完。”

        黎双知道他的脾性，如果她强硬要许行越去见李小姐，许行越八成回一句“我不去，要么您去见吧。”

        她凉凉地瞥了一眼许印良：“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许印良笑呵呵地说：“不清楚，不清楚，他自己长歪的。”

        被迫长歪的许行越：“……”

        聂言是粤湾人，中学在粤湾二中读，剧组前期拍摄地点在粤湾。

        聂言轻装上阵，脸上罩了个口罩，只拿了一个登山包，登山包托运后，她带着上机的唯一的“东西”是旁边这个号称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的经纪团队头子李小风，当然，整个经纪团队只有他一个人。

        去拍电影，总要有个熟悉门路的人在身边。

        严睿交友圈广泛，聂言托严睿打听打听有没有靠谱的助理兼经纪人，钱不是问题。如果他找不到，聂言只能请王书找。

        但她麻烦过王书了，大部分演员今天到粤湾，她想错开演员落地用车的高峰期，以免调度不来，便去询问王书，核实后聂言买了两张经济舱座位，之后去找剧组报销。

        幸好，严睿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是一个音乐人，得知某个流量小花刚把助理炒了，因为助理穿了绿t恤上班，流量小花前些日子刚被男朋友绿了，她笃定助理在嘲讽她。

        这助理正是李小风。

        流量小花的前助理，总不能出什么大差错。

        两人见了几次面，李小风对圈里的事讲得头头是道，聂言听得一知半解，以她的性子，不想再听下去，两人一拍即合，李小风负责交际，聂言掏钱。

        她雇李小凤两个月，对方开的价远低于聂言的预期，她给人补了点钱。

        上机，下机，李小风背着聂言的行李，两人往机场门口赶去。

        剧组有专门的接机车，接机车的信息会发到李小风手机上。

        聂言问李小风：“车来了吗？”

        “马上，让我们等几分钟，从这里走到门口差不多也要五分钟。”

        聂言：“行。”

        李小风：“这剧组还真不错，我之前遇到过有些剧组，对人爱理不理，好声好气和他们讲话，半天才回。”

        聂言的口罩从上机用到下机，从下机点走到托运处还有一段路程，她感到闷热，麻利地摘下口罩，换了一个新的。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停在聂言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聂言抬头：“别挡，让一下。”

        青年情绪非常激动，嗓门音量不受控制地大了起来：“你是聂言吗？”

        聂言：“？”

        机场人来人往，不少人听见青年的声音，停下脚步往这边打量。

        李小风反应很快：“不是，你认错人了。”

        青年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可能，我摘口罩时我看见你的脸了。”

        不远处有一个年轻女生闻言认真打量着她的眉眼，说：“对！就是聂言，我不可能认错我大闺女。”

        周围的人群发出了轻微地躁动声，迪士尼的偷拍相较之下都是小儿科了，聂言问李小风：“怎么办？”

        要是都围上来要签名和拍照，她今天能不能去剧组都是个问题。

        李小风：“快跑！！！！！”

        聂言拔腿就跑，发挥了中学时代考八百米的劲头，从机场跑到门口，时间被大幅缩短。

        电竞是后起行业，粉丝基数比不过娱乐圈，相较明星而言，聂言的粉丝不算多。在这世界上，大部分人是理智的，顶多拍个照要个签名，所以聂言和李小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后，大家纷纷离去。

        一小撮人追着她跑，方才的青年男女都在其中，跑在前面追她。

        “聂言！”

        “大闺女，等等妈妈！！”

        好不容易把那些粉丝甩开了一截，聂言喘气问他：“怎么办？”

        李小风上气不接下气，比聂言喘多了，他说：“希望剧组的车快点到，这样我能就能走了。”

        “车来了吗？”

        “不，不知道啊……一般来说，车上会有剧组的标识。咦，来了！”

        外头停着一排汽车，聂言扫过去一看，前排一辆的车门上贴着剧组的标志。

        李小风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还在感叹：“奥迪t8，好车，好车，男人的梦中情车。”

        车子通体漆黑，线条流畅，在阳光下反射出幽幽光芒，车窗和车门紧闭，看不见车里的场景。

        “你确定那是接我的吗？剧组把车牌号发你了？”

        李小风要被行李和跑步双重劳累压死了，何况后面的人追得那么紧，谁还来得及拿出手机看剧组信息？他说：“肯定啊，你是女主角，电竞冠军！不给你坐给谁坐？就是给你坐的，肯定是。”

        聂言不清楚李小风这个“肯定”从哪得出来的，但他这么笃定，总有他的理由，自己对这些一窍不通，还是听“过来人”的经验为好。

        两人快步走到车前，粉丝还没追上来，聂言抬手欲敲车窗，李小风阻止了她。

        “不要敲。”

        聂言：“为什么？”

        李小风之前跟着流量小花，对方上剧组的车从来不敲车窗，助理直接给她拉开门，她优雅地坐进去，记者和媒体对着她上车下车的美丽优雅大拍特拍，倍儿有面。

        李小风故作神秘：“这是行业规矩。”

        聂言吐槽：“你们这规矩真奇怪。”

        李小风：“相信我。”

        粉丝的脚步声追来，容不得二人商量。

        李小风一个干脆利落，把前后车门都拉开了，好像还真有摄像机在拍他似的。

        聂言腿一迈，赶紧进了后排。李小风飞快钻进前排，关门，长吁一口气，但他发现，车里的气氛好似凝住了。

        他往后视镜里看，后排车门关到一半，车门虚掩，外头瞧不见里面的情况，那几个粉丝找不到他们，但没关紧，聂言关车门的手停在半空中。

        不仅如此，他还看见了他前一任老板做梦都想合作却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对象

        ——许行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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