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搅浓

往后周铭见到她就绕道走了，大概是明星当久了，没见过聂言这种上来就动手的，聂言不在意他心里怎么编排她，眼不见心不烦。

        陈起生感叹：“你是不知道，他出来时满脸都是葡萄酒汁，我还以为是血，你把他打残了。”

        “周铭那老小子就是欠教训，不错，看来咱二中一姐要易位了。”

        陈起生叽里呱啦了一堆无恶意的调侃，听着也挺欢乐。聂言朝许行越那边看了一眼，他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在听陈起生讲话，又似乎神游天外。

        聂言打断了陈起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也没那么……不遵纪守法吧。”

        她补充：“酒瓶只碎了一小半，我下的力度不大，玻璃碎片没溅到人身上。”

        夜晚的大排档，人声鼎沸，香气四溢，觥筹交错。

        聂言闷了一杯果汁，忧郁道：“我的键盘坏了。”

        许行越理了个考验颜值的寸头，造型痞帅痞帅的，无处安放的长腿跨在桌腿两侧，他不甚在意：“那就再买。”

        聂言瞪他：“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许行越：“不知道。”

        聂言嗤了他一声，说：“我妈很反对，念叨“打游戏就是浪费人生”，就没给我一个好脸色看，我有时挺迷茫的，想着要么就放弃算了。”

        “好啊，”许行越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嘴里，他说：“我觉得我的水平也不错，你放弃我就多了一个机会，谢谢哈。”

        聂言怒了，问他：“你长嘴不会讲点好听的？”

        许行越：“我只讲真话，你要是放弃了，知会我一声，我给你包红包感谢。”

        聂言白了他一眼，说：“想都别想。”

        “卡。”

        最后一场夜戏拍完，王书满意后，大家疲惫地收拾器械离开。

        聂言和许行越把小瓷碗里的粥喝完，回酒店。

        经过护城河，聂言手肘撑着栏杆，驻足往河对面望去，许行越停下了脚步，没催她。

        聂言的“你要是想回去就先走”没说出口，许行越说：“你可以先走。”

        聂言：“……不，我要看风景。”

        许行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开口：“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我先到河边，你后到。”

        聂言了解他的套路，许行越的不仅想说后到，而且心里可能在想她站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他，最后“偶然”发现了他，顺道请他一起吃夜宵，别有用心。

        这他妈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聂言：“这次是一起到的。”

        “但，”许行越说：“你上次已经发现了我热衷于欣赏河道对面的风景。”

        借想看风景为由接近他。

        聂言瞪他：“我在中学时就喜欢呆在这里了，你能别自恋吗？那你走，你走了我就没办法“接近”你了。”

        许行越没回答，侧头往对面灯火通明的大厦望去，嘴里哼着缓慢的调子，面容舒展。

        聂言摆正视线，河面一片又一片的涟漪，河风拂过面颊，冷冽但让人宁静下来。

        一时间谁也没有讲话，只有许行越的哼曲，但并不冷场，取而代之的一种安宁的和谐感。

        好像本该如此。

        许久后。

        “聂言。”许行越叫她。

        “嗯？”她扭头。

        两人的之间隔了一个身位，不远。许行越侧头叫她，她扭头询问，身体无意识地前倾了一点，两人的距离拉近。

        许行越小幅度地弯了弯眼，皎皎月光映在眼眸，眸光闪烁光芒，他说：“挨我这么近做什么？”

        由于两人的距离近，许行越的话如同在她耳边置了一个音响，放了音量适中的低音炮，贴着耳朵作响，连说话淡淡的气音都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

        聂言不清楚别人遇到这种情形是何反应，她从耳朵起始，扩散到连着耳朵的一小半脸何脖颈都泛着麻酥，久久不能散退。

        宁静的气氛忽然变了味道，如同在白开水中投入甜腻的糖果，搅拌，搅匀，搅浓。

        许行越略弯的眼睛不知何时平展了，路灯落在他的脸上，明暗不辨，黑沉沉的眼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聂言一直维持偏头的姿势，没由来地感到没底，下意识卷曲手指想要抓住护栏，却发现手指已经麻了。

        河风吹过，聂言打了一个煞风景的喷嚏，举起棍子打破了这杯腻人的糖水。

        聂氏名言——人可以不吃饭，但一定不能落于下风。

        聂言回神，怼他：“不近啊，隔着半个身位呢，你心里有鬼，或者脑子里全是废料才觉得近。”

        许行越笑了笑，不继续这个话题，问她：“走不走？”

        “走吧。”这么一遭后，她没心思再呆下去。

        聂言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呼唤严睿。

        聂言：[在？]

        聂言：[不在我也要说。]

        聂言组织了一下语言，无中生友：[就，我有一个朋友，对某个人的声音反应挺大，这是怎么回事？]

        严睿没回，聂言上浏览器搜索。

        [对某人声音的反应大。]

        xx主治医生：[你可能长期遭受到语言暴力的伤害，平时要放松自己，看书看电影看电视剧多和家人朋友沟通都是不错的方式。]

        xx网友：[建议去医院检查。]

        xx心理咨询师：[根据您的症状，可能是压力大造成的精神紧张……]

        ……

        聂言无情地关上浏览器。

        什么和什么啊。

        还好她没在浏览器上搜索过治病。

        严睿的消息弹出。

        严睿：[你这个朋友就是你吧。你生病了？你对谁啊，对阿姨的声音反应大吗？]

        聂言：[……不是她，没病。]

        严睿：[男的女的？帅吗美吗？你恨他吗，讨厌他吗，不爽他吗？]

        许行越有些话会让她无语和愤怒，讨厌的确算不上。

        聂言：[男的，挺帅吧。不恨不讨厌，有时候会不爽。]

        严睿：[不爽的时候多吗？]

        聂言：[不算多。]

        严睿沉默了。

        那厢，af训练基地响彻他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咱聂妹妹开花了。”

        “真的假的？”

        “聂言不是无情无欲吗？我以为她是不婚族。”

        “你就胡扯吧。之前又不是没人追她，你还记得她怎么拒绝的吗？”

        聂言对于追求者，第一次，态度良好地拒绝；第二次，态度较良好的拒绝；第三次，不耐烦地拒绝；死缠烂打者，拉黑一切联系方式，让基地门口的大黑狗见到就朝人家汪汪叫，森亮尖利的牙齿能把人吓一跳。

        严睿：“没有胡扯，真的。”

        “我靠，谁啊，哪个小白脸，发来看看。”

        “照片有没，我们高斯可是基地草级别的人物，他比我们高斯还帅吗？”

        “神经啊哈哈哈哈，基地草是什么鬼？”

        严睿挥了挥手，一脸神秘。

        他哪有照片啊。

        严睿：[至少，你看上了他的皮相，看上了他的声音。]

        聂言想也不想，反驳道：[不可能。]

        许行越这种乱开屏的自恋孔雀，她怎么可能看上他，而且如果让他知道，必定要得瑟很久——

        “我早就感受到，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欲盖弥彰。”

        严睿给她拨了个电话。

        严睿肯定会问一大堆问题，聂言潜意识里不想接，于是她没接。

        聂言：[睡了。]

        严睿：[不是吧，这才几点啊。别走啊，有照片吗？发来我帮你看看他的面向。]

        聂言心想：你会看什么面向，你只会吃面条。

        严睿：[这么藏着掖着，不会是你包的小白脸吧。]

        聂言：……

        聂言：[不是小白脸，睡了。]

        严睿追问：[那是什么？]

        聂言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今早许行越给她讲戏的场景。

        聂言ng了三次，王书让她再去体会体会，聂言坐在板凳上像做阅读理解般体会主角的复杂纠葛的情绪。

        编剧给在聂言的基础上这个人物加了一些层次，聂言并不能完全把握这个和她类似却又有所不同的人物。

        许行越恰巧经过，站在聂言面前，影子拢住了她的影子，一个相叠的姿势。

        许是不想拉慢进度，他坐下指点了一会。

        撇去了一贯的不甚正经的表情和语气，侧脸线条流畅，鼻峰立体，清冷的话语鞭辟入里，理解深刻，接过聂言的黑笔，在重点处浓墨重彩地画了几个圈。

        登时，动态的画面一寸一寸地破碎，酒店的水晶灯印入视野，聂言打散了莫名而来的回忆。

        她没遇见过这种情绪，摸不着抓不住，不影响生活却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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