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季春

子葵觉得近些日子，沈瓶好像有意回避自己，其实感觉并不是太明显，毕竟平日里两个人也没什么交集，但是子葵向来会额外关注沈瓶，所以一些细微的动作都能让子葵觉察出什么，“沈瓶躲我”这个想法是直到大家一起去春游的时候才被子葵证实。

        同上次秋游去登山不同，子葵他们这次去的是小靖湖，离村里有些距离，大概出学堂还要再步行二十多分钟才能到，小靖湖是端州著名的景点，无论是城里的达官贵人还是村里的市井百姓，闲来无事的时候，都喜欢来这里赏景，春季游人最多，走在湖边百花齐放的堤坝上，驻足眺望湖面，只见湖面上波光粼粼，好似将珠宝揉碎了洒在湖里，偶有轻舟荡漾于湖上，又给小靖湖添了些别样的色彩，子葵也喜欢在湖上泛舟的感觉，凉凉的，但是平日里没人肯陪她一块坐在小舟里，阿娇和雪娟是嫌无聊，娘亲则是觉得这活动不值得她花钱。

        子葵坐在草地上，双眼望着小靖湖上的几叶轻舟，阿娇和雪娟则在一旁的阴凉处看着小说，不久前，她见沈瓶和他的同伴们想要登舟游湖，便拉上了阿娇和雪娟，想要一块跟着去，雪娟说她想要在草地上看小说，就退出了子葵的组队邀请，子葵看着也想要去草地上坐着的阿娇，立刻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说道：“阿娇，你就陪我去吧，我跟他们都不熟，你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去很尴尬。”阿娇这才在子葵半拉半扯下向沈瓶他们走去。

        只见阿娇对沈瓶他们说道：“你们是打算去游湖吗？要不带上我和子葵。”

        陈明义和徐瑞文他们定是不会拒绝，因为他们叫的这条船还是挺宽敞的，便是再多几个人也容纳得下，所以徐瑞文点了点头，陈明义则说了声好，倒是一旁的沈瓶却突然开口道：“男女授受不亲，要不我再帮你们唤个船夫过来，你们去坐那艘船？”

        子葵看着沈瓶，只觉得这说法好生奇怪，平日里大家都是学堂里的学生，也没说有什么需要避讳的，怎么现在突然就提“男女授受不亲了”，她开口道：“不用这么麻烦吧，我朝民风开放，律法也没说男女不能共乘一艘船，再者大家都是温夫子的学生，同窗之谊也不行吗？”

        沈瓶没搭理子葵，朝徐瑞文他们说道：“要不你们带她们去吧，我想了想，我可能会晕船，还是去湖边走走好了。”

        闻言，子葵心里直来气，不想一块玩就直说好了，这委曲求全的模样算什么，她冷静道：“算了，阿娇，我想去看看雪娟在看什么书，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她吧。”说完，子葵皱着眉看了沈瓶一眼，拉着阿娇转头就走了，内心满是不理解。

        “子葵，你和沈瓶怎么了吗？”

        “没有啊，我也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啊，倒是他，将我送的礼物搞不见了，我都还没跟他生气呢。”

        “什么礼物？你什么时候还送了他礼物哦。”

        “就，前段时间给你挑生日礼物的时候，想到他也快生日了，就顺便买了个狗狗镇纸给他，这不刚好陈明义当着我的面说了沈瓶的生日嘛，我要是不表示表示，总觉得不太好。”

        “哦，你说他把那个狗狗镇纸弄不见了？”

        “是啊，我本来以为他会上学的时候用的，但是一直没看到他桌上有，然后我就问他为什么不用，结果他跟我说他不小心弄不见了，我就觉得，怎么会有人连别人送的礼物都保管不好呢？”估计是那礼物沈瓶根本看不上吧，子葵觉得，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那是她特意去酒店里买的，虽然嘴上确实是说自己顺便买的，但那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啊，怎么能够乱扔呢？

        “人家可能没放在心上吧，下次别送了。”阿娇如是说。

        阿娇不怎么喜欢沈瓶，就像子葵不喜欢徐瑞文一样，阿娇一直都觉得沈瓶是个喜欢花天酒地的情场浪子，并且不止一次在子葵的面前这么说，每每听到阿娇的这些言论，子葵都会默不作声，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因为子葵虽然直觉着沈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她觉得自己也不好为沈瓶辩解，生怕一个不留声，自己喜欢沈瓶的事就会被阿娇发现。

        子葵同阿娇走到草地上，阿娇便自个儿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本书，坐在雪娟的旁边看了起来，子葵还没从刚刚和沈瓶谈话的场景中缓过来，便想和雪娟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她歪头看了眼雪娟手里的书，问道：“雪娟，你在看什么？”

        “我新买回来的话本子，准备从里头找找灵感。”

        “哦，那你加油。”

        子葵看着湖上的小舟正出神，突然间听到旁边有人轻声道：“姑娘，好巧。”

        一听这话，子葵微微皱了皱眉，内心止不住地嫌弃，天啊，这搭话的水平可以再俗套一点吗？她扭头，想要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哪想到，卖她镇纸的店家就站在她面前，一袭白衣，外罩用灰色丝线缝制大片花纹的白色褙子，腰间束着一圈灰色的腰带，腰带上则是用白色丝线绣着一些花纹，子葵看着眼前的人，满脑子只剩下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等好不容易回过神了，子葵开口说道：“好巧，您这是出来踏青？”说完，她探头看了看跟在店家后边的两个小厮，礼貌地朝他们点了点头。

        “是啊，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就想着来小靖湖这边走走，你们这是……”

        “哦，我们学堂今天春游，温夫子说多晒晒太阳，对身子好。”子葵对于能再次见到貌美的店家感到十分开心，于是便指了指不远处的温夫子，同店家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同我一块去泛舟呢？我刚刚看见你一直盯着湖上的小舟。”

        闻言，子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连忙起身，同店家说：“真的吗？其实没有人肯陪我去坐船，但是……”子葵想要解释自己答应的原因，她怕店家觉得她是那种随便的女子，刚刚沈瓶说的那句“男女授受不亲”一直横亘在子葵的心里。

        “真的，姑娘请。”店家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子葵先请，然后便抬脚跟在了子葵的身侧，他问到：“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子葵，陆子葵，你呢？”

        “张家骏。”

        子葵想了想自己第一次是在张家酒店见到的这人的，而他的姓氏也姓张，不由得脱口说了句：“我们同张这个字好有缘啊。”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觉得我同姑娘也很有缘分。”

        子葵听了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显然，她也觉得他们两个很有缘。

        有时候，子葵会在想有的人是怎么可以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尴尬的，比如说毛吉安，毛吉安同子葵一样在学堂里念书，平日里同徐瑞文陈明义他们的关系也不错，所以他同阿娇的关系也蛮好的，子葵坐的船和沈瓶他们的船相遇的时候，毛吉安就坐在那艘船的船边，他看到了子葵和一白衣男子坐在一块，便问子葵：“陆子葵，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男生吗？”说完像是怕子葵听不见，又加大了声音，把话再说了一遍。

        此话一出，两艘船的人都看向了子葵。

        一时之间，子葵在思考将毛吉安踢下船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片刻她便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摇了摇头，回道：“不是不是，他只是我的一位友人，碰巧在草地那边遇到，就一起游湖了。”子葵似乎想要气沈瓶一般，又加了一句：“毕竟这年头，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心，愿意陪我游湖的。”

        沈瓶闻言，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撇头看向湖边的风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子葵看了看远一些的地方，那里视野开阔，船只也少，便同坐在一旁的张家骏说：“我们不如去那边看看吧，这里船多，容易碰撞。”

        “好。”

        子葵会喜欢上沈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觉得沈瓶笑起来很好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好像很少看到沈瓶在她面前露出笑颜了，怎么后来沈瓶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都是冷冰冰的呢？子葵也想不通。

        很久以前，有一次，雪娟和子葵在学堂外边晒太阳，没想到雪娟突然从背后环住了子葵的腰，吓得子葵连连叫她松手，因为子葵十分怕痒，所以哪怕雪娟只是松松地环着她，她也觉得受不住，这时，子葵意识到旁边不远处站了个人，便抬头看了过去，只见沈瓶站在那，也在看着她，她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沈瓶笑了笑，沈瓶看到以后，也朝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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