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周子泥人气极高，还没开始就有很多下午两点是全天最热的时候，同学们强撑着眼皮起床，懒懒散散地回到了操场上。

        第一项就是男子三千，原本是把这项放到了最后，但是怕参赛者到结束都歇不过劲儿来，就提前了。

        别的班的女生来给他加油，他别好号码布，提前换了衣服，随着人群下去，出了楼梯，就被叫住。

        “周子泥。”

        周子泥扭头，看到花半一人站在墙边，停住了脚步。运动员们去检录，同学都在观赏台上，周围就剩了他们两个。

        “加油。”花半依旧操着一股冷漠的语调，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是这样。

        周子泥一愣，尽管这样，喜悦感依旧涌上心头，笑道：“会的。”

        预备中，周子泥在三道，位置还算好。

        前面围栏前为了一群女生，甚至还有指挥的，那女生编着两个俏皮麻花辫，轻薄的刘海衬得整个人更加可爱活泼，“大家一会儿听我指挥，我喊周子泥，你们就喊加油！”

        “好！”其余女生附和着。

        花半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操场。报名那天自己走得早，没想到他会有项目，还是三千。

        早知道就不该吃他的饭。

        哨声一响，比赛开始了。

        几位参赛者自动在内道排成一排，像是平时训练一样安静跑着，第三圈后，有一人突然冲刺，一眨眼的功夫就落下了其他人半圈。

        剩下的人也没追，继续跑着。

        果然，之后的几圈，那人速度就慢了下来，甚至累的跑不动，虽然离最后还远，但是大家都知道，一个人已经被淘汰了。

        最后一圈，所有人都开始冲刺，看着他们，花半的心不禁揪了起来，同呼吸共频率，好像在操场上比赛的是她，紧张的不行。

        最后五十米，周围的人几乎全都呐喊起来，“周子泥”这三个字像瀑布一样充斥着自己的大脑，心脏不断叫嚣着，一秒一秒过去，再也安耐不住，花半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喊了句加油。

        几乎是一瞬间，周子泥冲刺了，第一名。

        一片欢呼之中，燥热的心变得更加燥热。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坐下，花半依旧站着，看着周子泥的一举一动，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跟没事人一样站到了草地上，跟叫不上名字来的体育老师聊天。

        忽然，他看了过来，与自己的目光对上。

        两人谁也没有闪躲，花半看到，周子泥向她笑了。

        周子泥上来时，直接导致道路堵塞，一堆小姑娘迎着送水，最后还是被老师训走。

        可到了班级还是水泄不通，班里的小姑娘更可以明目张胆的凑上去。

        观赏台中间有个过道，花半坐在后面的高处，看着下面的一切，只是觉得，他对谁都那么温柔。

        周子泥擦了擦脸，倒是没有接她们的东西，而是婉拒后便拿起了书包，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黑帽子戴在头上，趁人们不注意走了上来。

        顺势坐在了花半旁边，“水呢。”

        “给。”花半拿起旁边的保温杯，极致单调的灰，不像是女生的东西。

        “谢谢。”周子泥打开，水是温的，刚刚好，咕嘟咕嘟喝了一整杯，“水温不错，下次运动会，我能不能还麻烦你？”

        “……”花半沉默了一下，表情毫无波澜，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那不是有好多人给你送水吗。”

        她向来是不多问的，能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即使被说小气，也不会让步，但是现在，她想多问一些原因。

        “拜托啊。”周子泥语气狐疑，不是求人的强调，而是那种你啥也不懂还得让我给你解释的语气，继续说：“跑完怎么能喝凉水，会肚子疼的，给我我也不敢喝啊。”

        “……”花半压根没想到这么个原因，还以为让自己接水只是想使唤一下自己，“哦。”

        “那以后到底帮不帮了。”

        “帮—”花半脱口而出，音量却很弱，“—吧。”

        ——

        “有没有替补人员！”体育老师何永毅走来，架着温白桃。

        视线看去，温白桃胳膊搭在体育老师肩上，左脚脚跺红肿，一腿着地小步蹦着走。

        “你怎么了白桃！”同学们一拥而上，将温白桃接过来坐下。

        何永毅呼一口气，继续喊着：“这位同学不小心崴了脚，女子八百米少一个人，没有有替补？”

        一片沉默过后，何永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现在就差咱们班了，都在特地等着你们，难道要说没人去吗？”

        继而又是一阵沉默，何永毅吹了声口哨，哨声刺耳，“你们班跑个步都没有人去？要不以后体育课都别上了！”

        “老师！有！”这个声音冲破黑暗，仿佛拯救了所有人，刘雯羽继续道，“老师，我们班花半跑的很快，她可以去。”

        “……”即使离得远，花半也能听清他们说的话，以及那人有些得逞的语气。

        “谁是花半？”何老师问道。

        “她。”刘雯羽向后仰看，指着花半道。

        花半眯着眼，眼神冷漠空洞，俯视她时，清楚地看到她坏人般阴险的笑，说着：“我不去。”

        “花半，都这个时候了，赶紧去吧，这是班级的荣誉啊。”刘雯羽道。

        “我从没说过自己擅长体育，而且我体力本就不是很好，拿不到荣誉。”花半不紧不慢道，依旧没有动静。

        刘雯羽不甘示弱，“大家都不是体育生，体力都差不多，你能差到哪去，而且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没有项目，穿的也是帆布鞋，你现在穿的正好是运动鞋，也是有优势的吧？”

        “你怎么不去？”周子泥冷道。

        刘雯羽先是一愣，把肚子里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她没想到周子泥会为她说话，还是在这个毫无胜算的时候。

        “行了！”何老师喊道，“参加个比赛都不去，以后你们班什么也别参加了。”

        沉默两秒，同学们面露怒色，纷纷向花半投射厌恶的目光，都是因为她，害了整个班。

        显然，刘雯羽目的已经达到，面露喜色，没再说什么。

        随之便传来阵阵私语，偏头掩嘴目光斜视，闲言碎语把花半包围。

        她缓缓站起来，俯视一切，眼眸静若止水，一步步走了下来，到温白桃面前，弯腰将她手里的号码布夺了过来，“我跑。”说完就顺着楼梯下去，没有一人说话。

        周子泥看着这一切，皱了皱眉，即使没有号码布，也向楼梯处走去，刚要迈下去时，他扭头向体育老师笑道：“老师，我跟下去加油，没关系吧？”

        体育老师没想到有这么光明正大请求下去的学生，愣了一下，回道：“去吧。”

        花半将外套扔给周子泥，“帮忙拿一下。”随后被志愿者带着向场地走去。

        周子泥接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因为没有了外套显得格外单薄。

        周子泥站在操场边缘，随着一声哨向，比赛开始了。

        花半的爆发力很强，短跑速度很快，起初的成绩还行，可半圈后速度就降了下来，陆陆续续被超过。

        此时，潘可飒刚参加完跳远回到观赏台上，了解完状况后，开始在围栏前大喊加油。

        一圈过后，花半已没了力气，双腿像是灌了铅，全靠双臂的摆动和身体的前倾迈着步伐，一小步一小步地继续前进着。

        花半眼前发晕，似乎是铺了一层白雾，半眯着眼大口呼吸着，嘴中充满血腥味，嗓子像是被火燃烧，身体在太阳的照耀下出了一身的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何时到终点。

        真该死，没想到初中毕业后还要跑八百。

        从声势来看，已经有人冲刺了，花半抬头扫视，自己还剩大半圈，而有人已经开始为第一名的欢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终点那里。

        那么，即使自己现在停下来，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花半！加油！”震耳的喇叭声从观赏台处传来，花半再次抬头，看到潘可飒举着个大喇叭，一边大喊一边向他招手，其余的同学也纷纷上前，为她加油。

        为她。

        花半看向前方，马上就要拐弯，拐过去就只剩下二百米，半圈。

        必须跑完！

        双腿已经麻木，她提了点速度，不知道是什么在给她力量。

        忽然，眼前出现两个人影，除了自己的影子外，还有一个人。

        一直跟着自己。

        她偏过头去，是周子泥。

        周子泥也脱了外套，面前的发因为跑步甩到后面，露出好看的额头，眼神坚定，没有看路，而是在看她。

        她内心有很多想问的，但是发不出声，也没有力气发声，只能听到，周子泥一直在对她说。

        加油，坚持，我陪你。

        眼前一片湿润，大概是风来了，吹到眼睛上，有些想哭。

        抬不起手，任由眼泪下流。

        最后五十米，距离观赏台近了，呼声越来越大，荡在耳边，更多是尖叫，因为周子泥的行为而尖叫，因为他们两个而尖叫。

        这个人，现在站在她的身旁，完完全全属于她。

        想到这儿，花半痛苦的表情上缓缓扯出一个笑，跑过了终点。

        她向前踉跄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弯着腰喘息。

        周子泥上前搀着她，带着她向前走，“不要立刻停下。”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二十几步，在志愿者的带领下回去登成绩，然而显然登不登无所谓。

        花半腿软，示意周子泥到操场中央。

        刚到绿地，就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花半直接躺下，仰天而望，云卷云舒，微风习习。

        “穿好。”周子泥将她的外套丢在她身上，同时穿上了自己的，然后坐在她身边。

        花半没有力气起身，只是把外套平铺盖在自己身上。

        周子泥见她样子，嗤笑一声，“为什么你体力这么差啊。”

        歇息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说出一整句话，但嗓子还是如火烧，有些沙哑，“我也想知道，但是我跑的挺快的，而且跳远也还行。”

        说到这儿，花半想起昨天成绩都没记的惨状，补充道：“好吧，其实不行。”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参赛。”

        “……”花半沉默了两秒，“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不想上课。”

        周子泥有些没听懂，“不想上课和参赛有什么关系”

        “如果以后真的不让咱们班上体育了，岂不是都让任课老师占了。”

        “……”

        两人在操场上聊了好久，四点多的太阳变得昏黄，凉风吹拂掠过草梢，花半躺着有些冷，坐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好。”周子泥起身，向她伸出手。

        花半应上，搭手上去的瞬间，就被拉了起来，带起了碎草片片。

        运动会接近尾声，观赏台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两人穿梭在中间的过道上，找到了十班。

        坐在了班里最后一排，潘可飒和祁明源在前排，见他们回来，起身去了后排。

        刚坐下，就听到闲言碎语。

        刘雯羽带头起哄：“自己不行还非要去，丢死人了，我都不想说自己是十班的。”

        “我就没见过这么差的，大家都是乙组，她是如何被人家落下半圈多的。”

        “要我说，就是不想跑！”

        “什么人啊我靠。”潘可飒咬咬牙，站起来刚想骂，就被花半拉住，“潘潘，没事。”

        潘可飒瞪了她们一眼，一屁股坐下，“花半，你别往心里去。”

        花半冲她笑了笑，然后面向前方，刻意提高嗓音，“没事，比某些人说风凉话好多了，而且，我愿意跑成什么样是我的自由，即使我走两圈，她们也管不着，重在参与嘛，好歹我还参与了呢。”沉默两秒，花半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说是吧，观—众—席—上那位。”

        “你！”刘雯羽猛地扭头，小脸通红，嘴巴微张显然是被怼的气急败坏了。

        花半随意看着她，一双眼好像已经把她看透，刘雯羽转头面向前方，闷闷不乐地与她的小伙伴们说着什么。

        很快，最后一个项目结束，班主任也回来了，祁老师此时就变得明智得很，还有一节课才吃晚饭，不过他也知道同学们根本上不下去，便直接让他们散了。

        爱干嘛干嘛去。

        晚自习记得回来。

        蓝白校服迎着夕阳走在操场上，暖光在天上成为光晕，记录每个人的记忆。

        一天下来，每个人的脸都被晒得红扑扑的，尤其是花半。

        周子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第一次见这么红的脸，有些不可思议，“你发烧了？”

        花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不发烫，而后又想到什么，“没，我一晒就这样，不严重，过一会儿就好了。”

        正好经过商店，周子泥让她在外面等着，进去买了两罐可乐出来，全都递给她，“敷一敷。”

        见她沉默，干脆直接丢了过去。

        花半一惊，身体前倾，慌慌张张地接住两瓶可乐，“你干嘛。”

        “敷一敷。”

        “谢谢。”花半知道推辞不了，听话地将可乐罐贴在了脸上，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凉气便通过皮层渗入血肉，非常舒服。

        两人走在小路上，风吹婆娑，树叶作响，花半抬头望他，“你…为什么总给我买东西。”

        周子泥笑道：“同学之间，难道不是很正常吗？”他回答的很快，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花半懂了，这大概就是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是正常同学的正常关系。

        是她，许久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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