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校园广播里正在播放一首英文歌，早起的一天，大部分学生穿着一中的校服，嘴里叼着早餐往学校赶。

        “鸟都不起这么早！”有人小声抱怨。

        一中出了新规定，高一高二和高三到学校的时间不同，高二和高三学生党提前了不少，为争取那点早背的时间。

        路眠站在走廊处多瞄了几眼，返回教室收语文作业，耳边是传遍校园的歌声。

        youknowmebest

        你最懂我。

        youknowmyworst,seemehurt,butyoudon''tjudge

        你知道我最糟糕的一面，看到我受伤，却不予置评。

        that,rightthere,isthescariestfeeling

        这却恰巧是最可怕的感觉。

        openingandclosingupagain

        眼睛睁了又闭。

        ……

        路眠今天扎了一个丸子头，脸庞清净，耳边垂下几根零星的碎发。

        她火速把作业收好，却在靠近门口时缓了速度。

        一班教室靠近楼梯走廊，上来下去很方便，也时常能听到他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路眠听见一声低语，她立马装作火急火燎地跑出去，然后毫无意外的，和要进门的人相撞。

        作业撒了一地，其中一本离得比较远，晨光从大玻璃照射到作业扉页上，它静悄悄立了一页，缓慢摇摆。

        歌曲进入一段美妙的哼唱和声，路眠手指蜷了蜷，听见头顶一个声音响起。

        “你……碰瓷吗？”

        路眠顿住，退后两步抬头看眼前的人。

        江非白一脸茫然的和她对视，同时耳垂有点点怪异的红。

        路眠嗖地看向他旁边的人。

        谢劲辞正低头扯开手中的易拉环，冒着冷气的汽水瓶被他匀称的五指握着，喝的时候垂眼绕过已经怔住的两人，进了教室前门。

        路眠没想到撞人还能撞错，她匆忙蹲下身把作业捡起来，暗自懊恼。

        江非白已经从刚才的事中反应过来，一边帮她捡一边问：“喂，你刚才是不是真打算碰瓷我？”

        毕竟这姑娘刚才手指放在他腰上。

        色心写在脸上。

        路眠把所有作业重新抱回怀里，语气镇定：“没有，我刚才有点急，撞到你了，不好意思。”

        她一句话一句话的往外吐，把情绪小心藏起来。

        其实当她透过走廊栏杆看到下面的谢劲辞时，想来一场预谋，但事与愿违。

        交完作业重回教室，周老/虎已经开始背着手一排排的巡逻。

        教室里书声朗朗，窗外阳光正好，路眠喊了两声报告，□□都没转头看她一眼。

        她憋得脸通红，扯着嗓子又喊一声。

        周老/虎还是没听见，等他巡逻到谢劲辞周围，拿手指敲了敲路眠的座位，俯身问他：“你同桌呢？”

        谢劲辞掀眸，手中的笔指向教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的人。

        周/老虎转头，表情颇有些难以言说。

        他轻咳一声，挥挥手让路眠进来。

        等周/老虎走后，后座的舒盼盼拿笔头戳路眠的背，小声说：“路眠你知道吗？你站在教室门口的那个表情特别像你同桌衣服后背上的那个鬼脸。”

        哪个鬼脸？

        路眠瞄了眼没穿校服的谢劲辞，他后背衣服上印着一个鬼脸。

        噢，被封口的憋屈小鬼。

        所以早就看到门口的她，也当作没看见。

        早背结束后刚好是语文课，前脚周/老虎刚走，后脚语文老师就噔噔噔地走进来。

        落下潇洒的两个字：“背书。”

        路眠将全文看了一遍，准备起身找老师背诵，这时旁边的椅子突然动了。

        紧接着，谢劲辞把课本推到她桌上，眉眼淡淡拢着。

        “背书。”

        路眠匆忙捧起他的课本，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他的课本好像比自己的更有分量。

        背书时的谢劲辞也不会抬头看她，路眠的心思也全飘到他被袖口遮挡，时隐时现的伤口。

        看来他还是没有处理，路眠垂下眼，捏着课本的一角无意识地搓了搓。

        搓完，谢劲辞背书的声音很明显的停顿了。

        路眠以为他不知道后面的，看了一眼他背的上句，提示下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谢劲辞皱眉。

        路眠寻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惊吓般松开手，然后又伸回来，把揉得皱巴巴的书角，抚平。

        —

        课后，舒盼盼约路眠去上厕所。

        高中女孩的友情好像就是从上厕所开始的，至少在路眠的视线里，单打独斗的少之又少。

        舒盼盼正在给路眠炫耀她新买的饭卡保护套，正反两面都贴着她爱的偶像明星。

        路眠想着背书那会儿的事，有点心不在焉，以至于胳膊被舒盼盼推了好几下都没反应过来。

        “你想什么呢？”舒盼盼凑过去盯住她，“想男人？”

        路眠默了默，撒谎：“想期中考试。”

        “想得还挺远。”

        舒盼盼甩甩自己的宝贝饭卡，让路眠往艺术班外站着的几个人看，“你看那个为爱告白的乔菲菲，是不是在看我的饭卡？”

        “……”路眠抬头看了眼，本也没打算多凑热闹，但她发现乔菲菲的眼神好像落在自己身上。

        自从那天告白后，乔菲菲再也没有在明面上找过谢劲辞，但她肯定知道他的同桌是个女的。

        路眠在乔菲菲近乎个人官宣的时候坐谢劲辞旁边，很勇敢。

        舒盼盼说，这叫自讨苦吃的勇敢。

        乔菲菲身旁的女生也在看路眠，她低头跟乔菲菲不知道在说什么，视线却对着路眠。

        说完，乔菲菲朝路眠的方向甩了个白眼，然后傲着脸色回教室。

        路眠侧眼，假装没看见。

        她总不可能什么都要在意，那样生活该多无趣。

        视线上移，撑在走廊栏杆上的江非白正跟她身旁的舒盼盼互打招呼，这对因她而被迫坐在一起的同桌，关系处得倒是挺好。

        不像她和谢劲辞，一天憋不出一句话。

        路眠也想缓和同桌关系，但从昨晚他对她的态度来看，对方并不想搭理她。

        课间操休息期间，全班同学大都坐着没出去。

        坐她身后的舒盼盼已经开心快活地跟江非白讲了十多分钟的小话。

        两人从相同爱好讨论到人生经历。

        从我家有个弟弟而我家有个妹妹互相兜底。

        最后细化到哪家的麻辣烫好吃，而哪家黑心店连个水果盘都要一百来块。

        再对比他们前面的路眠和谢劲辞，一点动静都没有。

        相敬如冰。

        路眠好几次欲开口，她瞟了又瞟沉默做题的谢劲辞，一个你字刚准备从嘴里蹦出来。

        他眉头一皱，她嘴巴就紧闭。

        直到上课铃打响，路眠都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

        她用书蒙住脸。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请假好几天的任夏贝回来了，她的座位在前排，路眠不经意抬头时，瞥见她恶狠狠瞪她的目光。

        最后又嫌恶地回头，把桌上的笔甩得哐当响。

        路眠抿了抿嘴，算数的手顿在那个“π”上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写。

        她不知道这一互动被隔了一条过道的女生看到了，女生挠挠头，摇头点头，最后恍然大悟般噢了一声。

        然后整节课都在给路眠使眼色。

        课后，女生把路眠拉到走廊。

        这个女生就是调座位那天想坐谢劲辞旁边，结果临门一脚改道的那位。

        她化了眉毛，涂了淡淡的口红，身上有刺鼻的香水味。

        路眠看着她，实在不懂她要干嘛。

        而她很兴奋：“我刚才都看见了，任夏贝是不是也想当谢劲辞的同桌？”

        路眠：“？”

        她：“不然她干嘛上课上的好好的给你示威？”

        路眠这才知道这个隔了一条过道的同桌是理解错了她和任夏贝的关系，不过她也没打算解释，没必要。

        但显然对面的人不打算放过她：“我们班好多女生都想跟谢劲辞坐同桌，只不过她们不敢表现出来，我就敢，可他不要我做他同桌，你是不知道换座位那天他盯我的那个眼神，我感觉我要是坐过去了，绝对小命不保！”

        路眠心头一跳，她突然想起来那天谢劲辞随意的一眼。

        女生还在继续：“我看任夏贝也想做他同桌，要不你就跟她换了吧。”

        路眠莫名：“为什么？”

        女生盯着杏眼柔和的路眠，凑过去不好意思地说：“我那个同桌上课睡觉打呼噜，吵死人了，你跟她换了后可以跟老师申请和我做同桌。”

        “……”

        路眠果断回了教室。

        坐下后，隔了一条过道的人还在不停地给她使眼色，路眠拿笔在上面写上几个大字。

        单手支起来给她看。

        ——我不同意！

        隔了一条过道的同桌：“……”

        对面没再折腾，路眠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袋，她偷偷瞄了眼身旁的谢劲辞，想起女生刚才说过的话。

        “你是不知道换座位那天他盯我的那个眼神，我感觉我要是坐过去了，绝对小命不保……”

        路眠心里有丝微妙的感觉，因为谢劲辞可没有给她使过什么眼神，这说明他愿意她做他同桌。

        至少和别人相比。

        他选她。

        路眠抠抠脸颊，很不争气的笑了。

        最后一节课很快过去，台上的英语老师笑眯眯递给底下同学们一个眼神，和气开口：“算了，怜惜一下你们，就做试卷的二分之一吧。”

        全班噎声一片。

        路眠在处处作呕声中把身子转向谢劲辞那边，胳膊肘过了课桌的边界线：“这张试卷上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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