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味道

周五，大风天气，路边的柳枝，被吹得直往一边倾。

        柴浅凝开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看着前面闪烁的红灯秒数，散发出来的光线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透着几分阴诡。

        她关掉车内的空调，将两边车窗一并摇下，侧头看向外面，风一股脑涌进来扬起她的发梢。

        与此同时一辆车开过来，停在她旁边，车内一名风姿绰约的女人撞入她眼。

        女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几乎在柴浅凝看过去的同时，女人也跟着看了过来，不期而遇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许是风太大吹糊了人的眼睛，女人半眯着眼，搭配着轻轻微笑的唇，就像是在对她挤眼。

        柴浅凝移开了视线，目光重新回到前方，红灯转为绿灯，她踩下油门行驶出去，头发被风吹到后面飘着，余光瞥见刚才那女人的车也开了出去，在她的前方。

        她以为女人会在前面某个路口拐弯，但那辆车却一直在她的视线范围里，跟她走的是一样的路线。

        直到开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库门口，柴浅凝终反应过来，原来这人是和自己同一个小区的。

        停好车后，柴浅凝走到电梯口，刚才那个女人也走了过来，站到了她前面侧方一点，也在等电梯。

        出门碰到住同一小区且还是同一栋同一单元的人，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柴浅凝那时候也只是把她当成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在电梯到达负一层时，女人走了进去，她也跟着走进去。

        女人按下数字11的按钮，回过头问她：“几楼？”

        柴浅凝缩回了想要伸出去按楼层的手，回答：“10楼，谢谢。”

        “不用客气。”

        柴浅凝站在女人偏后一点，被对方外貌吸引了几眼，而后便低下头看手机。

        那时候她闻到电梯里有一股香味，很清浅，但她记忆深刻，应该是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柴浅凝脑海里想的都是，对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后来才明白，那是未来老婆的味道。

        尤其是，柴浅凝无意间还看到，女人手上玩弄着的钥匙串上，有一个绿色的挤眼小挂件。

        对方是个姬友，柴浅凝脑海中第一冒出的就是这个想法，但她不能完全确定。

        出了电梯，柴浅凝走到走廊最边上一间，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恰好此时，她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朋友找她借场地，想要举办个les单身派对，柴浅凝跟她聊了一会儿。

        以往这个时间点，外面的天都还很亮，但现在却是一片阴沉，屋内暗得很，柴浅凝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一边和朋友通电话，一边去阳台将衣服收下来。

        她一只手拿着撑衣杆，被风吹得猛然一晃，差点没拿稳衣服要掉下去，好在反应灵敏，及时抓住了衣服。

        窗外不远处，红色的塑料袋被风卷着走，从这边到了那边，对面楼层不知是谁的被单，被吹走挂在了树上。

        柴浅凝看了那树上的被单几眼，心想得亏她回来得早，不然晒在外面的被套可就要遭殃了。

        她收完被套，打算将窗户关上，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洗礼。

        电话那边，朋友仍在滔滔不绝着。

        柴浅凝停在了阳台边上，感受着大风热烈的拂过脸庞，将近一个月来的炎热沉闷，在此时烟消云散。

        她手指轻搭在栏杆上，上面还残留着几个小时前被阳光晒过的温度。柴浅凝用手将头发拢弄成一束，松松的握在手中。

        这时，一个猝不及防，一块柔软的布料，盖住了她的脸，挡住了她的视线，夹杂着洗衣液的清香，涌入了她的鼻端。

        几乎还没反应过来，柴浅凝便下意识的用手接住了。

        拿到手上一看，竟然是一件红色的内衣。

        柴浅凝眨了眨眼，朝电话里那头的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掐断了电话，探出头去看外面。

        阳台有防盗网，她发丝从防盗网漏出去，柴浅凝抬手挽着，无名指和小拇指还勾着那件内衣的带子，探出头去看。

        只见楼上一层的窗户发出轻微的推拉动静，柴浅凝抬起头，偏生不巧的就撞上了楼上人的目光。

        是刚才在外面碰到的那个女人。

        女人住在十一楼，她住在十楼，再对上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柴浅凝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她对上了号。

        楼上女人正低头往下看着，应该是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贴身衣物飘进了楼下人的阳台里，却无能为力。

        多么尴尬的事情。

        柴浅凝心想，或许她不应该往外看的，这样尴尬的人就不用再加上她了。

        远处传来声响，大雨横扫过来，小区里的树木纷纷弯下了膝盖，迷失在一片雨幕里。

        柴浅凝立马拉上了窗户，手腕却还是淋到了一些雨水。

        雨滴霹雳啪啦的打着窗户，夹杂着可怕的风声，吞没了高楼建筑。

        一切，都无处遁逃。

        从里往外看，一片灰蒙蒙，柴浅凝握着手里那件内衣失神一刻，而后放到了沙发边上。

        现在就等着楼上女人下来问她要回衣物就好了，但等了二十分钟左右，也没听到敲门声。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外面都重新恢复光明了，柴浅凝依旧没等到。

        难道是不好意思？

        柴浅凝去卧室找衣服，准备去洗头洗澡，抱着衣服往浴室走经过客厅时，她又看到了那件红色的内衣。

        红色给人的视觉冲击感很强，连带着会让人联想到主人有多么的风情万种。

        她低眸看了眼自己的，而后又看一眼沙发上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不得不承认，那件红色的码数是她永远都没机会穿上的，由此可见，穿这件内衣的女人，身材一定十分火辣。

        柴浅凝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结束完半个小时的沐浴，她用干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而后披散在后背。

        因为太过闷，她又去阳台将窗户打开。掉落在地面上夹杂着水的叶片，足矣诠释出暴风雨带来的狼藉。

        天边竟出现了夕阳，细碎的橘光落在凹地里，臭水坑都变得高级了起来。

        而那沙发上的一抹红色，有一种莫名的抓力，在柴浅凝喝水时，收拾桌面时，都会无形的将她目光给吸引过去。

        柴浅凝想起在电梯里闻到的那个女人的味道，与衣物刮到她脸上时那一刻的芳香，都让她蜿蜒的心思里，出现了旖旎的一角。

        厨房的垃圾满了，柴浅凝将垃圾袋绑上结，又将客厅的垃圾给收拾好，一并去楼下扔掉。

        她身上只穿了一套夏季的睡衣，趿拉着一双拖鞋，就下楼去了。

        小区一楼不住人，是个厅堂，每个单元的门外就有个大垃圾桶，柴浅凝从电梯出来，到门口便感受到一阵凉快。

        地面上有几件湿掉了沾到了泥土的衣服，柴浅凝扔完垃圾后将其捡起挂在了厅堂里的失物招领处。

        因为a城这边大风的天气，小区里时常有人的衣服被子什么的会被吹走，所以失物招领处有个专门给人挂捡到的衣服的架子。

        柴浅凝曾经就在上面看到了自己一件失踪了一个多月的长袖。

        她目光在上面扫视一圈，没发现有自己丢过的东西，正打算上楼，却又再次碰到了楼上那女人。

        女人是来下面捡衣服的，在柴浅凝等电梯期间，听到保洁阿姨和女人的对话。

        保洁阿姨在抱怨鬼天气阴晴不定，一个小时前还刮风下雨现在天气又豁然开朗，女人应了她几句，而后便从保洁阿姨手上接过捡到的一件湿短袖。

        等电梯终于到了一楼时，电梯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女人也已经拿到了丢失的衣物，跟着柴浅凝一起走进了电梯。

        虽然两人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就偶遇了好几次，但是柴浅凝刚开始并没有要和对方打交道的想法。

        女人长得好看是好看，她没敢认真看，因为觉得这样不熟就盯着人家看不好。

        但女人却弯着眸主动和她交流：“我刚搬来这里，要不是在物业群看到，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失物招领处，从楼下经过好几遍了都没注意到。”

        对方开口了，柴浅凝再冷着就不太好了，因此也和她寒暄了几句。

        在差不多到了十楼时，女人又弯着眼眸和她道别，说：“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照顾。”

        回到家里，柴浅凝细细品味这句话，对方都把两人的关系说成是邻居了，邻居的衣服掉到了她家里，是不是该告诉邻居下来拿呢？可邻居为什么不问她拿呢？总不能让她把一件贴身衣物给挂到失物招领处去吧？

        以她多年来看人的经验，对方当时肯定是知道自己的内衣掉到了她阳台上，刚才在电梯里欲言又止的，可能是觉得这种事情尴尬。

        或许对方压根不再想要这件内衣了，所以当时她没法确定对方会不会想要听到衣物掉在她阳台上的这件事情，如果对方是真不想要了，那么她说出来反而会让对方尴尬，所以最保守的方法就是等对方开口。

        柴浅凝如是想着，却又想到，如果不还给对方，一直留着，对方会不会认为她有那方面的收集癖好？

        况且，就算对方觉得尴尬不想要这件衣物了，那么她自作主张给扔掉，是不是也不太好？

        柴浅凝犹豫几番，最后说服自己出于邻居的情分，拿起那件衣物，亲自给人送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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