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冬季的校园

两人从书店里出来后，苏凉一本打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顾云海，我们不如…”
  顾云海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打断她的话，“你在这边稍微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落在了书店里。”说完又返回了书店。
  片刻后，顾云海又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他笑着提议道：“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学校里走走？”
  “嗯，那行…吧…我请你喝奶茶。”
  刚刚顾云海帮她付了字帖钱，不如就回请他喝奶茶好了，正好当还人情了。
  顾云海对甜食无感，但也没有拒绝，“好。”
  他觉得苏凉一有时候给他的感觉很矛盾，看似活泼开朗，容易相处，但本质上你能感觉到她的不信任。这表现在，当你为她做一点小事，她会感到不安，会立做出一种补偿的行为。精神领域意识很强，你进她则退。
  他不知道，苏凉一跟周卫在一起的那些年，每当她需要帮助时，周卫都是冷漠待之，他的话还犹如在耳边。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能帮你解决什么问题？”
  “你不要来麻烦我。”
  …  …
  久而久之，在周卫面前她学会克制自己的情感需求。也学会尽量不去麻烦别人，害怕欠别人的人情。
  顾云海则认为，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就是通过一来一往间慢慢建立的吗，他不怕麻烦，他甚至希望苏凉一主动来麻烦自己。
  两人并肩行走在小镇的街道上，她的身高大约只到他的肩膀，苏凉一悄悄踮起脚尖，暗暗的想，什么时候才能再长高一点。顾云海左手提着书店的袋子，右手拎着两杯奶茶，中途她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提议自己来拎，不料被拒绝了，苏凉一耸了一下肩膀，只好把两手揣在口袋里慢慢的走。
  此时的她，还只把顾云海当做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同学，没有掺杂其他感情成分。
  校园里的主干道两旁各种植了一排香樟树，左手边是一栋三层的行政，行政楼的左前方是两栋教学楼。两栋教学楼之间有三个巨大的圆形花坛。两栋六层楼高的宿舍在右手边，宿舍前是新建的篮球场。这条主干道的尽头，便是那个让‘老狼’连续上演三年‘驴打滚’的铺满黑色煤渣的环形操场。
  他们一路散步至操场东边的小花园，那边有凉亭和长廊，景致还算不错。
  “有些累了，我们去那边坐坐吧。”苏凉一提议，实在是腿有些酸痛，还是缺乏运动啊。见旁边顾云海表情都不带变的，她感慨万千，连穆慈都每天精力充沛不断电的模样，难道就只有自己是个‘柔弱’的‘小废物’。
  比起增加身体素质，她还想再长高一点一点，她不贪心，一点点就好。
  顾云海应声，“好。”
  凉亭的外面有一个一米多高的大石头，上面拓印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思慧亭’，领导最初给凉亭起这个名字，估计是想着让学生在此处，深刻的思考，有一个聪慧的头脑。可大家都喊它‘私会亭’，想来，给这个凉亭起名‘私慧’的领导当初也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思慧亭’被一圈绿植围绕其中，仅有一南一北两条窄窄的青石小道可进出，亭子南边是一条长廊，上面攀附着紫藤花，夏季里紫藤花开，一簇一簇的垂下，娇嫩妩媚。现值冬日，都已落败，只剩褐色的枝干盘桓交错，热烈绽放过后，长廊就显的萧索极了。
  远处的篮球场上，隐约传来篮球撞击在篮板上发出的声音，还夹杂着少年的欢呼声。苏凉一感慨，年轻人啊！真是天天有使不完的劲。想着想着自己又笑了，真好，现在的自己也是一个年轻人。
  顾云海看见她自己在那乐，也不知道傻乐什么，他发现她有些时候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捏了捏袋子里的奶茶，拿出一杯直接插了管子，递给苏凉一，“这杯热一点的给你。”
  “谢谢，你可真是贴心！”苏凉一上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这个动作让顾云海愣了一下，他奇怪的看了苏凉一一眼，并没有开口，面色无常的扭过头去。他心想，又是这种奇怪的氛围和奇怪的眼神，她好像是在对待一个听话的小朋友。
  苏凉一没有注意到旁边少年的心思，慢慢的喝着三分糖的奶茶，这个时候的奶茶还没有那么多花样，小料也仅仅只有珍珠与椰果。
  最开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没有什么目的性，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话题，像蒲公英的种子遇到风，吹散开来，飘到哪算哪里，这种聊天的方式让她觉得很舒服。
  年少时，心思敏感，总是容易想太多，才会常常把自己陷入一种纠结的情绪中，这种情绪往往产生的负面价值太多，过尽千帆后，回头再看，轻舟已过万重山…
  不过，这一切次她不会再重蹈旧辙了，她彻底想开了，人生何必那么纠结呢，和别人相处也是同样如此，和谁在一起，觉得舒服，就和在一起好了。

  “苏凉一，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顾云海望着远处的绿植，轻飘飘地抛出这句话。
  “嗯？”迟疑了一下，她认真的想了想这个问题。
  上辈子的人生剧本她已经看了三分之一，重来的这一次，她想，除了远离周卫，还有就是好好的学习，考上一个好点的大学，如果大学里遇到合适的男生就去谈恋爱，毕业后，如果能再当个老师就挺好的，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没必要为了以后不确定的事情而烦恼。
  顾云海见她陷入了思考，“我记得三年前，我问了你同样的问题，那时候，你的回答是顺其自然，那现在呢？”
  苏凉一有点疑惑，她认真盯着少年的脸，回忆自己是否曾经说过这些话，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看过顾云海的脸。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一张干净的，没有攻击性的面孔。
  而此时她发现，眼前的少年有一双充满探究的眼睛。他看着你时，眼神真挚，会让你下意识的觉得，不应该对他撒谎。
  尽管他看苏凉一的眼神很平静，但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轻微压迫感。第一次，苏凉一避开了他的目光，萌生出想逃避的心思。
  苏凉一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回答，“现在我的答案还是和从前一样，有一些事情顺其自然，不必强求。”
  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个笑话，她语调带着些许自嘲，“也许…我这种想法在一些人眼中就是不求上进，甚至有人还会说烂泥扶不上墙。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人觉得逆流而上，就会有人觉得顺其自然也挺好。怎么活，怎么选择，怎么过自己的人生，总会都是没有错的。”
  她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腿，手握成拳，慢慢的顺着小腿外侧敲打了几下，将身体向后轻轻靠，右侧手臂伸直，搭在顾云海身后的木质栏杆上，脖颈伸长往后扬去，顺滑的长发便垂落在栏杆外，风轻轻吹过，发丝微微扬起，凉亭的顶部刻画着精美的花纹，大红大绿，大俗即大雅。忽然她直起身子，慢慢靠近他的脸，语气充满了真诚，“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做出哪一种选择，就要接受选择带来的后果，总之别让自己后悔啊！”
  少女的声音有些低哑，慢慢的靠近自己，语气充满了真诚，可是顾云海却觉得，她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微风吹过她的发丝，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味，在这冬季傍晚，在这清冷的空气中，侵略了他的鼻腔，攻占了他的心扉。
  顾云海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不像是她这么个年纪可以感悟出来的话。他对苏凉一的认知还停留在过去，一个有些没心没肺的，偶尔炸毛，内心乐观开朗的女生。或许，时间真的能让人改变许多。这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面前坐着的少女，她内心好像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
  少女的这些话，似乎为他解开了一些纠结的思绪。他微微侧身，看着眼前少女恬静柔和的侧脸，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接着若有所思轻轻地笑了，低声呢喃，像是自问自答般，“嗯，我想我不会后悔。”
  苏凉一一脸问号脸的表情看向顾云海，怎么就不后悔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话？她猜不懂，算了，她才不要去猜别人的心思。
  此时面容恬静的少女并不知道，就在刚才几息之间，旁边一向淡定自若的少年。刚刚经历了同自己的内心博弈，果断地做出了一个关于自己的决定。
  此时天色渐暗，远处的夕阳，垂悬在西方，校园在暮色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两人来到学校大门前，黑色的铁门已经上了锁，旁边的值班室还亮着灯，却不见人，顾云海朝里面喊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去东门碰碰运气吧。”顾云海提议。
  学校东边还有一个小门，日常也是锁着的状态。两人朝着那边走过去好歹碰碰运气，可惜，意料之中门锁了。苏凉一估摸着铁门的高度，抓起铁门栏杆晃了晃，铁门发生撞击得响声，苏凉一心想，翻过去估计有点困难。因为实在是太高了，铁门的上方还有尖尖的角，看着都有点吓人，要是一不小心摔下来，弄个骨折什么的就不值当了。她可不想杵着拐棍，扮演身残志坚的被学校通报批评的反面教材。
  刚才还有一丝余光的天空，现已经完全黑了，抬头望向天空，此时只有一颗星星寂寞的闪啊闪的。整个校园彻底变的空荡荡的。
  昏暗的路灯，黑暗的教学楼，空无一人的值班室…苏凉一想起一些以校园为背景的恐怖流小说，仿佛在看不清的黑暗处，蛰伏着暗黑生物，会悄悄出现在你背后，以吸食人性产生的恐惧来当做食物，当它感到饱腹后，会一口吞下恐惧者。
  虽然心里是个成年人，但苏凉一还是有点怕黑，晚上睡觉也需要开个小夜灯，因为黑暗能让人无端滋生出恐惧。
  无奈，二人又折回了大门口处。

  “这怎么办啊？”苏凉一没了主意。
  入夜后，温度迅速地下降。苏凉一打了个冷战，抖了抖身子，拉上了外套的拉链，帽子一戴——谁都不爱。
  顾云海看出了她有些不安，轻拍了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担心，门卫可能有事去了，过一会就会回来，我们稍微等一等。”他搓了搓手，还真是有点冷。
  门卫李大爷在学校外面有房子，他估计也不会想到假期这个点还会有人在校园里闲逛，门一锁回家吃个饭，也是有可能的。希望运气不会太坏，李大爷能够快点回来。
  苏凉一站着有些累，蹲在门卫室让旁的花坛上。蜷缩成一团，像只可怜的小仓鼠。她打了个冷战，抬头看向旁边的顾云海，吸了吸鼻子问，“你冷不冷，要不跟我一起蹲着？”
  顾云海看她这副可怜模样，有些好笑，给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你要不起来跳一跳，活动一下，产生点热量，身上就不冷了。”
  “我不，我就要蹲着，你也一起来。”说着就要来拉他的胳膊。
  顾云海没有防备被她拉的直趔趄，歪了下身子，不料苏凉一这个‘小趴菜’重心不稳，直直的往前面栽去，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还揣在口袋里。
  眼看着自己就要和大地母亲亲密接触，她闭着眼睛吓的轻叫一声，“哎呀，我去…”，完了，完了…
  刹那间，顾云海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移步至她前方，迅速弯腰蹲下，将她接了个满怀，不料由于惯性的作用下，两人齐齐摔倒在地上。
  而且是那种烂俗的小说中经典的男女主摔倒姿势，顾云海仰躺在水泥地上，手肘抻着地面，苏凉一双手拽着他胸前的衣服，一头扎在他的胸口，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
  顾云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貌似被撞的不轻。
  苏凉一手忙脚乱的爬起，赶紧扶着地上的顾云海起来。
  “对不起，你没摔疼吧？”
  “没事，你没摔疼吧？”
  两人面面相觑，接着都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傻的冒泡…
  苏凉一突然想起来什么，“走吧，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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