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雅俗共赏

连续一周的阴雨天气，天空像是被覆盖了一层灰蒙蒙的纱，温度有些低，这种冷，不似冬季的干冷，而是深入骨髓的湿冷，使整个人都变局促起来。
  网上流传着关于这座城市的一个梗——这座城市是没有春秋的，只有冬夏，因为，春秋留在了战国。
  下雨天的好处是，可以免去做课间操。
  人生呐，有得必有失…
  课间休息时。
  宁浩拆开一包干脆面，咬了一口，面渣掉的到处都是，嘴里含糊不清，开始抱怨，“这个鬼天气，搞得我都没有鞋子穿了。”
  他是走读生，这个天气一天六趟来回，鞋子不湿才怪。
  ”给我吃一口。”张宇上手掰了宁浩手里的干脆面，又嘣的到处都是，接着神补刀，“可不是吗，裤衩子都没得换了。”
  “谁让你那么爱干净，天天换。”宁浩吐槽。
  穆慈一脸嫌弃看着他俩，倒也没反驳。
  “别抱怨了，后天就是晴天了。”苏凉一虽然这么说，但不得不承认，这种阴冷的天气，真的非常适合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刷着手机，而不是在这里‘早七’和‘晚十’。
  “晨兴理荒秽，戴月何锄归…”
  ‘披星戴月’这个词形容高中生活真的非常合适，每天起床全靠钢铁般的意志。
  两天后，天气如约放晴，微风拂面，阳光正好。
  整个人都觉得舒展开来。
  有道是，风动暗香浓，始知玉兰开。
  一夕之间，校园里的玉兰树，十分默契地相约绽放。
  她觉得玉兰花很有意思，开花的月份比较早，刚开始整个树都光秃秃的，不知何时在枝丫上偷偷打了苞，接着竟相盛开出洁白的花朵来，它是优雅的开，沉静的落，袅袅身姿，荣辱不惊，待整棵树的花凋零后才开始长绿叶。
  苏凉一想起实验室的院子里，那棵高大的广玉兰树，站在二楼窄窄的走廊上，伸出手去就能轻易摸到肥大的叶子，在初夏的时光里开出朵朵白色的幽兰，成为了那些暗淡岁月里唯一的光。
  课间休息，苏凉一见缝插针的登录上手机QQ，在空间发了一个说说：这个季节校园里的玉兰盛开，白色的花瓣气味芬芳迷人，它们开的快，凋谢的也快，如同这些年越发矫情的时光，零落在树下的白色花瓣，好像满地的护舒宝…
  这个年代2G流量还是很贵的。每个月会免费送短信，用完就一毛一条了，每次她和顾云海聊天，都会尽量的多打字，苏凉一叹气，哎，贫穷使人理智。
  她没有继续往下浏览，就赶紧退出登录，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的灰灰的天空，有些惆怅，真想念5G网速浪到飞的未来。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跑完800米后的苏凉一趴在桌子上。
  穆慈用手指戳她，“别装死了。”
  她艰难起身，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缓了一会，打开手机，登录上QQ空间，发现上午发的那条说说有不少点赞和评论。
  第一个点赞的是顾云海，不知道他看到这条说说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其实顾云海点赞完后是想评论一下的，可他编辑几次最终又放弃了。
  第一个评论的是穆慈：前面的感同身受，后面满地护舒宝，请问你还是个人吗？
  下面一水儿的跟着问：同问，你还是个人吗？
  同问＋1
  同问＋
  ………
  苏凉一向下翻看完评论然后邪魅一笑，来啊，都一起发癫吧！
  翻到最后，这些评论里唯一一个异数就是何菁菁的评论：一一，你这个说说也太那个了吧………
  苏凉一选择直接无视她。
  周卫点了赞后，也觉得无法评论，他觉得苏凉一越来越疯了。
  时光最无情无欲，它能抚平一切，它用不可抗拒的力量一直推着你往前。
  此时，距离顾云海高考还两个多月的时间，但他们还会保持每天早中晚固定三条短信，分别是，起了吗？吃了吗？睡了吗？
  然后他们会围绕这三个问题，进行短暂的交流。
  苏凉一觉得，这三个问题简直比高更的那幅作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更要直击灵魂。
  晚自习结束后，顾云海还是会坚持送她回家。
  两人走在路上，聊着一些日常琐碎，大多的时候，都是顾云海的话比较多。
  但是今晚他的话并不是很多，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有些疲惫，时不时的捏捏自己的眉峰。
  她便开始脑补：他每天应该挺累的，这样天天送自己他会不会觉得烦了？却又不好意思说呢？人家学习压力挺大的，自己实在不该再耽误他的休息时间，不能给他带来麻烦。
  脑补完后，她小心翼翼的对顾云海提议，“你们高三现在学习压力挺大的吧？耽误这一会儿时间你还可以多休息一会，要不，以后还是别送我了吧。”
  顾云海一听她这语气，就明白她肯定又在多想，她总是这样，当以为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时，就会启动自我防御，就像稻田里的小龙虾，一感觉到危险就使劲往后退，恨不得立马跟人划清界限。

  他有些好笑的捏了捏苏凉一软软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十分头疼她这丰富的想象力，他宽慰道：“放心吧，我有自己的学习计划，虽然每天挺累的，但和你在一起聊聊天，看到你傻乎乎的样子，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放松呀。”
  “呃，我这不是怕耽误你学习吗！”还有，谁傻乎乎的了，苏凉一在心里小心嘀咕。
  那些年受周卫的影响，她其实挺怕给别人带来麻烦。一旦遇到事情就喜欢往坏的方向做假设。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顾云海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揶揄道：“难道你们艺术家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的吗?”
  苏凉一现在听到‘艺术家’这三个字就有点羞耻。
  她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是怕你觉得麻烦。”
  顾云海诧异极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呀？为什么要怕麻烦我？”
  苏凉一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顾云海幽幽地来了一句，“我倒希望你能多来麻烦我…”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把搂过身旁这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少女，将她按在自己怀中，他的嗓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在夜色中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温柔的向她解释，“一段好的，正确的感情是会让两个变的更好的，如果一段感情让你的生活变得糟糕，让你失去自我，甚至让你萎靡不振，那么这段感情肯定不是你的正缘。况且…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是一来一往间才能加深彼此的羁绊。”
  他在暗示她的过去，他想说，告别错的人，才能遇见对的那一个。
  苏凉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住某些快要宣泄而出的情绪，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好。”她不知道怎么去回应顾云海的那些话，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少年有一双温润的眼睛，他低下头，虔诚地对她说：“所以，我希望，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路灯的光芒落入少年眼中，星星点点，她感觉鼻头一酸，眼睛开始有些微微发胀，原来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越过人山人海，只为你一人而来。
  那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尽量不去麻烦对方。
  所以，在遇到许多事情时，伤心难过时，她大多都自我治愈，治愈不了的，时间总归能慢慢淡化一切。
  这就导致，现在的她在面对顾云海时，也会下意识提醒自己，保持理智，不要投入过多的情感，别陷入进去。
  这样，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了，也不至于太难过，她自私的想着，人呐，给自己留条后路总归是没有错的。
  见她陷入沉默，顾云海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能做的是给她时间，然后用行动去证明自己。
  随后他便岔开了话题，两人聊了一些班级里的八卦，苏凉一这才笑嘻嘻的，也跟着后面说了一些好玩的事。
  顾云海心里明白，自从两人在一起后，虽然她表面上还和从前一样，看着没心没肺，整天笑嘻嘻的，可内心对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是有些防备的，她对自己还不够信任，这让他有些挫败感。
  “四月份学校会举行艺术节，你知道吗？而且，学校还要展览一些绘画书法作品。”顾云海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告诉了她。
  “艺术节？我记得不是一年一次啊。”
  “上一次是在初中，你不记得吗？那次你还跟她们一起跳舞来着，穿着红色毛衣，头上顶着两个圆球，脸画的跟年画娃娃样…”话没说完，顾云海就突然笑了，因为他想起了那个画面。
  尴尬的是你有黑历史，更尴尬的是有人帮你回忆黑历史。
  她真想给他哑穴点上，叫他不要再说不爱听的话。
  初三那年，学校的艺术节，他们班里排了一个集体舞，她还记得那首歌叫《走进新时代》，她们穿着统一红毛衣黑裤子，头顶上盘了两个球球，结果问题出在化妆环节，给他们化妆的老师也不是专业的，给她们的腮红实在打的太重了，导致小伙伴们一个个的跟年画娃娃般，看着就非常喜庆。
  “别说了，再说我就捶你。”苏凉一佯装抬手。
  不料顾云海脸皮更厚，竟然还将身子探过来，语气有些欠揍，“打吧，打是亲，骂是爱。”
  苏凉一无语，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顾云海…
  轻轻的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去你的吧。”
  顾云海握住她的小拳头，又亲了一下，他似乎喜欢这种表达的方式，通过渴望身体的接触，来真实地感受对方，头发不经意间散发的香味，怀中柔软的身躯，或者手心里小小的拳头。
  但是他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毕竟，喜欢与爱的前提是尊重。
  接着，两人浅浅地拥抱一下，顾云海亲了亲她的额头，便松开了怀抱，“快回去吧，晚安…”
  “晚安…”
  洗漱后躺在床上，苏凉一赶紧发了一条信息给穆慈：嘿嘿，明天告诉你一个重磅消息…
  穆慈一看有八卦，立马回复：啥？快点说。
  她咧嘴一笑，短信也没回，非常狗的将手机调整静音往桌子上一放，嘴里小声念叨，睡觉，睡觉…
  穆慈等了许久，见她还没回复，气的连发了好几条短信骂她。
  最后一条短信发过去：你等着吧，小狗东西，明天捶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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