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情道

风流晏靠在藏书阁楼上，难得的心绪不宁。

        雪鹤声那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众修士都不敢吭声的时候，雪鹤声却突然同意了桦落雪的要求。

        桦落雪，你那弟子清醒过来后，必要受雷霆万钧…半天，就算是本尊给予的惩罚。

        雷霆万钧，雷池里终日引雷，引下的雷经过阵法转换，而成为充裕的精纯灵气，供天赋出众的弟子修练。

        直面雷池的恐怖，连风流晏都不敢在里面多待，雪鹤声这不是要宁温的命吗？

        “不……”风流晏低喃出声。

        这是在惩戒桦落雪，身为宁温的师尊，桦落雪必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就只能…

        “嗯。”

        风流晏扭头，见朝雅泽正蹑手蹑脚的从小道处偷摸进来，眼神四处张望。

        风流晏放松身体，他想的深了，竟然直到朝雅泽进来，才发觉有人来了。

        一念思极此，风流晏疲惫的揉捏着眉心，准备离去了。

        脚步刚抬，却听朝雅泽小声低语无情道。

        “无情道，万物有情，无情道却无情。”朝雅泽狠狠咬唇。

        “若动情，道基崩塌，一念间，痛彻心扉，境界跌落，直到沦为凡人。”

        无情道，风流晏心中念叨，可不是嘛！当初师妹之所以坚持离开沈清岭，除了是因为沈清岭没有喜欢上她，还有的…

        就是怕沈清岭真的喜欢上她。

        师妹她呀！怕自己动摇了沈清岭的道，会害死沈清岭。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有办法的。”朝雅泽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喃喃个不停，神情激动。

        有什么不可能……风流晏冷漠的看向朝雅泽，却是突然想到，朝雅泽怎么情绪这么不对劲，查找关于无情道的的记载又是为何。

        “桦落雪，桦落雪，你怎么能，怎么能……”声声尖锐。

        风流晏皱眉，如此叫师妹的名讳，可是重罪。

        “怎么能……修了无情道。”

        随着朝雅泽不甘的声音传来，风流晏面上一僵，惊怔了好长时间。

        “你是如何得知师妹她修的是无情道。”

        朝雅泽一惊，风流晏靠在阴影处，面容不明，只依稀看出一点轮廓。

        “…………”

        “不说。”风流晏冷笑，缓步过来。

        “宗主，雪鹤声仙尊，修的也是无情道。”朝雅泽纠结。

        “师祖是无情道的创始人，自然修的也是无情道。”风流晏嗤笑。

        朝雅泽沉默，他与钦流宛刚回宗门不久，钦流宛就被雪鹤声发现了，准备强行抹去钦流宛身为妖灵所具备的东西。

        当时他惊颤极了，哆哆嗦嗦的问雪鹤声为何要如此。

        雪鹤声是怎么说的呢？

        本尊感觉到了，这妖灵身上有桦落雪的气息，甚至在神魂上纠缠，能够感知对方心灵。

        本尊绝不允许，桦落雪自毁前程，她身为本尊钦定的剑宗少主，旁人休得侵扰。

        当时朝雅泽鼓起勇气问，为何是自毁前程。

        雪鹤声神情浅淡，一双黑沉的眼眸，漫不经心的撇过朝雅泽。

        无情道，怎能动情。

        “雪鹤声仙尊说，桦落雪修的是无情道。”

        _

        “醒了。”

        朝雅泽脸上嘲讽之色浓郁，宁温此次倒是得到不少好处，修为一举进阶金丹后期，连跳三阶，真是惊世骇俗。

        “朝雅泽……”宁温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他就想起了，他曾经清醒过来时，看见师尊在给他喂什么东西的举动。

        “师尊呢？”

        朝雅泽仰着宁温的面容沉寂下去，宁温心下咯噔一声，师尊不会出事吧！

        “落雪仙尊呀……”朝雅泽低笑。

        “自愿请命，雷池惩戒二十载，这……可多亏了你。”

        _

        桦落雪承受着雷霆髓体的疼痛，偶尔从唇齿间泄露出几声低昤。

        近些日子，诡族作乱，本来桦落雪准备回来后，一探究竟的，现在却是不行了。

        桦落雪蹙眉，不过转而想起雪鹤声，心情就平静了下来，不管怎么样，有雪鹤声在，诡族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在看见宁温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桦落雪也没有多少惊讶，宁温的性格，她还是知道一点的。

        虽然这里是禁地，但师祖雪鹤声只要看见了宁温，就有很大的可能放宁温进来。

        桦落雪一直都觉得师祖是讨厌她的，因为她，沈清岭才会死，也许……桦落雪与沈清岭之间的事，雪鹤声一直都是清楚的，只不过是看破不说破。

        沈清岭从十几岁时，就拜雪鹤声为师了，千载余年，就算冷情至雪鹤声，也会有点情谊，不说重要，关切却是有的。

        “师尊…对不起。”宁温颤抖着声音道歉。

        “你这副样子，我还以为我命不久矣了呢？”桦落雪腰背挺直，满不在乎的淡声说道。

        宁温低头，眼中泪意被他努力憋了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师尊面前，就如此脆弱。

        “回去吧！”

        桦落雪也不知道自己对宁温是怎样的感情，虽然宁温是她的徒弟，但是仅凭宁温那一张脸，桦落雪就不可能把宁温当成真正的徒弟来看待。

        但要说是另眼相看，也绝无可能，桦落雪始终觉得，不管两人如何相像，都是独立的，不相干的两个人，桦落雪不会试图去混淆两人。

        所以……

        桦落雪敛下眼中的冷淡，就算是为了责任，而尽可能的去照顾他。

        桦落雪问了一下宁温，他入魔是因为什么，结果宁温摇头，什么也问不出来，只道被一面镜子笼罩之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如此一来，桦落雪也无法，只能挥手让宁温离去。

        在雷池里的日子，很是难受，桦落雪一张脸惨白惨白，身上的衣襟焦黑，破烂。

        若不是，衣裙是法器，恐怕早就化为烟灰了，桦落雪苦中作乐想到，这一天比一天难熬。

        索性，在这里慢慢思考一些以往想不通的问题，桦落雪叹气。

        不过宁温倒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她。

        这厢，风流晏被拦在外面，脸色不虞。

        他还记得，宁温之前来这里不肯走，然后意外被雪鹤声看见了。

        雪鹤声眼里分明闪过惊讶，然后风流晏解释了宁温的身份，并准备带走宁温时，雪鹤声却是突然开口。

        “宁温是吧！你可以进去。”

        雪鹤声抚着下颌，看着宁温的眼眸里晦暗不明，却是招手意示放行。

        “师祖，您就不怕宁温扰了落雪的心境。”风流晏忍不住出声，雪鹤声明明知晓曾经桦落雪是有多依赖沈清岭。

        “我的事，岂是你能说三道四的。”

        风流晏看着雪鹤声头也不回的离去，嘴角笑意彻底僵住了。

        一念思极此，风流晏脸色更冷，那宁温都来了几次了，他却是不能进去看望师妹。

        “你们觉得宁温能进去，而我不行。”

        长老惶恐，却强撑着咬紧牙关：“宗主，我们也是无法，毕竟是那位的要求。”

        谁敢忤逆雪鹤声。

        那位不止修为高绝，脾性更是冷情，猖狂，手腕冷硬。

        “呵……”风流晏轻笑，转而摆手，转身离去。

        恰好宁温前来，停在风流晏面前，低身行了一礼。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风流晏淡声询问。

        “回师伯，宁温不过闲来无事，那里有什么事情。”宁温不亢不卑的回道，这几年，他气度沉稳了不少，倒是有了几分剑修的气势。

        “为你而举办的收徒大典，你不在场？”

        “师伯说笑了，连师尊都不在，这收徒大典举办了又有什么用。”

        风流晏转而轻笑，自从繁星灯被宁温消融为一体时，风流晏就知道了，宁温日后在剑宗的地位绝对不会低。

        因为沉没成本，所以宗门不会，也不允许宁温籍籍无名下去，至少不能让宁温轻易死了，白白浪费了繁星灯。

        “师妹不在，又有什么关系，这场收徒大典，意在告诉众修士，你在剑宗的地位。”

        “于我而言，无关紧要。”宁温垂眸，没有师尊在场的万众瞩目，又有什么可欣喜的。

        “你初初来到剑宗时，我还记得你追求名望。”风流晏走了过去，仔细的打量宁温，眼中的野望没有了。

        不……或许，只是被什么给顶替了。

        “人总有年少轻狂时，此一时，彼一时，难道师伯您年少时的想法，直到现在都未曾改变吗？”宁温反问。

        风流晏一时啼笑皆非，转而换了个话题：“你前些日子刚突破元婴初期，倒也算的上是天骄了。”

        “师伯不会不知，我的修为是因为……繁星灯，才会如此快，怎堪与您这类天骄相提并论。”

        “有时候，运气也是天赋的一种。”宁温的运气的确好，想到此，风流晏轻笑，若是能一直运气好，也无愧天骄美称，可……万物早有定论，盛极必衰。

        风流晏作罢，不再多说，与宁温擦肩而过，一派潇洒之色。

        宁温沉默，半响拧眉，扭头看去，只见风流晏背影一往无前，颇有几分气势磅礴。

        后宁温站在雷池旁边与桦落雪闲聊时，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起风流晏。

        “师尊，师伯他怎么一直都对我不太耐烦。”

        桦落雪一顿，风流晏不喜欢宁温也是正常的，毕竟他连沈清岭都不太亲近。

        说来也好笑，风流晏并不是自愿拜师的，而是沈清岭与风流晏父亲的约定，才勉强收下了风流晏。

        一直以来，风流晏就可以说是，没有将沈清岭当成师尊看待，桦落雪甚至觉得，风流晏从来都未曾认可沈清岭是他的师尊。

        而……沈清岭也不太在乎的样子。

        “你师伯他估计是觉得你碍眼了。”

        “啊……”宁温一下就惊了，师尊就这样说出来，不太好吧？

        桦落雪勉强笑了一下，身上实在是太痛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会消磨她的意志，还好有宁温一直来看她，不时跟她说点有趣的事，逗她开怀。

        “不要紧，你师伯只是还没有缓过来，多过一段时间，他会真心对你的。”虽然桦落雪一直觉得，风流晏与沈清岭之间，根本不是师徒，但是，风流晏还是认她这个师妹的。

        宁温见桦落雪身形微颤，眼里闪过心疼，随即又掩饰下去：“都二十载余了，师伯接受的可真慢，我都过了需要师伯爱护的时间段了。”

        桦落雪一下就笑了：“可不是，师兄也是在我二十多岁时，才突然对我好了起来。”

        “这样吗？”宁温嘴角翘起一抹轻微的笑。

        本来还有点担心的，现在看来，风流晏也不算什么，有些东西，晚了，就是错过了。

        而唯一得到师尊喜爱的师祖，已经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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