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早自习

高二八班的早读课，永远都是那么地独具风格。

        据班主任邓建国说：“整栋楼走过来，就咱们班最安静！”

        “早读早读！你们都没吃饭吗？”

        面对老邓的恨铁不成钢，全班仅有几个人掀起眼皮瞅了瞅他。

        大部分人都埋着头在写自测题或者翻课外书看，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就正大光明地打瞌睡。

        当然，也一部分像于思缈这样的，明着像在干正事，私底下却不知在干些啥的学生。

        这周是轮到于思缈这排坐在靠走廊窗边这里的位置。

        因为在早自习上干着其他的事，于思缈本来就有点心虚。所以当邓建国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怒斥时，她整个身子都下意识地抖了两下，手上拿着的笔也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噗嗤——”

        一声轻笑响起。

        于思缈弯腰捡笔的动作一顿，有些不确定这个声音是不是在笑自己。

        “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这次，声音的主人说话了。

        于思缈放好笔后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路嘉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正微眯着眼对着这边发呆。

        见于思缈看过来，男生眨了眨眼，嘴角挂上一抹懒散的笑容。

        “说的就是你呢，胆小鬼。”

        “……无聊。”

        低声骂了一句，于思缈便收回了视线，看向自己的歌词本。

        明明眼前凝视着的是喜欢的词句，然而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刚刚路嘉年对她露出的笑脸。

        笑什么笑。

        于思缈蹙眉。

        没事干嘛要对我笑？

        她抿了抿唇，垂眸掩去了眸底的情绪。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邓建国已经走了进来。

        站在讲台上他拿着板擦边拍边骂：

        “早读课你们不读书都在干嘛？啊？都在干嘛？”

        “老师不在，班长和学习委员就不管吗？”

        “老师——”

        底下有胆大的学生无惧他的怒火，笑嘻嘻地搭话道：

        “是祁老师让我们做练习的，您可不能冤枉我们啊！”

        “对啊老师，祁老师说等下上课要检查的。”

        “我们可是很认真得在完成祁老师布置下来的练习……”

        八班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但是都在捂着嘴小声地偷笑。

        邓建国尴尬几秒，回过神来骂道：“那你们写完了不能背书？”

        “我刚进来的那会，你们可不像是在写作业的样子！”

        场面安静了几秒，心虚如于思缈，已经吓得脸色都白了一瞬。

        然后在一片寂静中，她听到路嘉年懒洋洋地道：

        “老师，我们没有不读书，只是在默读罢了。”

        “默读默读，本来就是没有声音的啦。”

        “……”

        八班安静一瞬，随即哄堂大笑起来，有好事的学生跟着附和道：

        “对啊老师，我们只是在默读而已。”

        “默读也是读啊，老师。”

        “安静！”

        邓建国大怒，他猛地拍了拍讲台，气的咆哮：“路嘉年！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睡觉！”

        “早自习不读书就算了，你还给我睡觉！”

        “还默读，亏你说得出来！”

        指名道姓的怒火，让那些还想搭话的人一时之间被迫噤声，只能默默地围观。

        被点名的路嘉年还是一脸的淡定，他甚至抬起头，很是认真地道歉：

        “对不起啊老师。今天我实在太困了，读着读着就睡着了……”

        “以后我争取不睡着，一定让老师看到我读书时的良好表现。”

        “路嘉年！”

        “叮铃铃——”

        与邓建国的怒吼一同响起的，是早自修下课的铃声。

        邓建国顿了顿，怒吼的话语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半晌出不来。

        最后他缓了几秒，拍拍手上从黑板擦那沾染的粉笔灰，情绪平静下来：

        “既然下课了，那其他人我就不说了。”

        “但是路嘉年，你跟我去趟办公室。”

        于思缈跟着其他人一样，都盯着路嘉年看他的反应。却没想到男生只是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谓地笑笑。

        “好的，老师。”

        明明他这样配合，但邓建国却觉得自己更生气了。

        他皱着眉板着脸盯着还坐在座位上的男生，努力压下想要咆哮的欲望：

        “那你还坐着干什么？”

        “等着我请你啊？”

        于是路嘉年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乖顺地走上前。

        “老师，现在走吗？”

        邓建国：“……”

        邓建国气得拂袖而去。

        他身后，路嘉年被坐在教室门口的男生拉住胳膊拦下，笑嘻嘻地问道：

        “路嘉年，你没事惹老邓干嘛？你不知道老邓最爱请人‘喝茶’吗？”

        路嘉年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无聊呗！反正老邓又不会对我怎样。”

        男生哈哈地笑了起来，夸他：“那你胆子可真大。”

        “路嘉年！”门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邓建国一声怒吼传来，“你还磨叽什么？”

        “来了来了！老师等等我。”

        路嘉年探头朝外应了一声，又回过头做了个怕怕的表情，“这下真得走了。再不去的话老邓真的要发火了！”

        拦他的男生闻言松开了手，笑嘻嘻地说：“你不是说无聊吗？再凶一点不是更好玩吗？”

        “再凶就顶不住啦。”路嘉年一边笑一边跑出了教室，“我可不想请家长。”

        少年的声音在风中逐渐消散，于思缈坐在窗边，看着路嘉年像只矫健的鹿一样在走廊上飞快地跑过。

        轻薄的校服被风鼓起大包，墨色的头发也在空中张牙舞爪地腾飞。

        耳边充斥着的，是其他人对这场闹剧的讨论。

        听到有人说路嘉年醒的不是时候时，于思缈怔了怔，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

        “要是再晚一点都下课了，老邓估计就没那么生气了吧？”

        “笑死。就是快下课了路嘉年才醒的吧！”

        “你看他哪次不是这样？”

        “哈哈哈，说得也是。我觉得路嘉年就是故意的。”

        于思缈听了一会，才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啊。

        原来那个一天到晚、恨不得节节课都拿来睡觉的人，之所以会突然清醒过来——

        是因为下课的时间要到了啊。

        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于思缈闭了闭眼，收拾好桌面后便拿起水杯出去灌水。

        -

        夏日的清晨，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室外往来的学生也格外得多。而在其中占大多数的，就是男生了。

        比起挤在教室里聊天或者写作业，他们更喜欢待在走廊上呼吸新鲜的空气，偶尔还会对着路过的漂亮妹子打个哨子。

        就连八班人称“书呆子”的学霸叶翔，虽然更喜欢待在室内刷题库，但偶尔也会跑到外面，在别人谈天说地的时候凑上去聊几句。

        于思缈灌完水回来，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在聚众聊天的男生堆中看到了路嘉年。

        明明那么多人，她却一眼就看到了他。

        确认他的心情和状态都很不错后，于思缈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不过，就算去完办公室后的他情况很不好，好像她也不会做什么吧……？

        想到这个问题，于思缈蹙了蹙眉，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

        她晃了晃头，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走廊上男生太多，即使很想待在外面晒晒太阳吹吹风，但于思缈最终还是决定回教室去写作业。

        然后几个男生背对着她后退几步，挡在了她回教室的路上。

        于思缈愣了几秒，正要开口让人让让，就听到了熟悉的男声响起：

        “欸欸欸！你们几个让让。”

        “说你呢沈琅，别挡着人家的路啊！”

        于思缈顿了顿，侧头看向路嘉年。

        他正一脸散漫地看着这边。

        见她瞧过来，路嘉年漫不经心地道歉说：

        “不好意思啊，挡你路了。”

        被点名的男生往旁边撤了一步，回教室的路便空了出来。

        “啊，对不起！”沈琅转过身来道歉道，“刚刚没注意啊，不好意思。”

        于思缈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玻璃杯，摇了摇头。

        “没事。”

        然后她便对路嘉年道了句谢。

        听到她的道谢，路嘉年微微挑了挑眉。

        他显然已经忘了早自习上的事情，只随意道：

        “谢什么？谁让我们先挡路了。”

        于思缈摩挲水杯的动作顿了顿，想说些什么，但路嘉年已经转过头继续跟别人讲话了。

        于是她只能作罢，沉默地抱着水杯进了教室。

        教室里也很吵。

        虽然作业还没布置下来，很多人都在写着自己买的练习册，但也有很多人在聊天。

        男生聊的基本都是游戏、体育之类的，女生聊的就差不多是明星、综艺这样的。

        因为住校，于思缈对这些时事信息的接收本来就慢了许多，更何况比起看电视和综艺，她还是更喜欢看漫画小说之类的。

        没有可以跟人聊的话题，也没有想要聊的欲望。

        于思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起身想要将对着走廊的窗户开得更大些。

        开窗户时她探身往外瞧了眼，本想看看有没有人经过，不想窗户打到人，却在四下扫视的时候不经意地瞥到了人群中的路嘉年，然后目光就定住了。

        路嘉年正侧对着她跟人聊天。

        明明他看起来是聊得那么专注，却会在有人路过被挡住时，及时地提醒同伴让路或者是直接将人拉到一边。

        就像对她做的那样，他虽然神情散漫，却也认真仔细地照顾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似乎在他眼里，她跟那些路过的陌生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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