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林小北是个小气巴拉的人，既然已经闹翻了，就不会再当作往日朋友那样好。

        她的头绳和发夹都不乐意借给吴晓用了，早上起来穿好衣裳，短袖款浅蓝衬衫搭着盖过膝盖的黑色裙子，在小皮鞋和布鞋间犹豫了下，林小北还是选择了穿着舒适的布鞋。依旧扎了个马尾，有些碎发就拿发夹夹住。

        再拿起手表戴好。

        收拾好之后，把装着其他发夹和头绳的塑料袋放回她带锁的箱子里。

        在知道挣脱不掉下乡命运后，林小北强打着精神，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把原身的衣服用品都打包好，走的时候就随身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和一些吃的，剩下的能寄走的都打包寄了过来。

        那么多东西，要不是林海工资高，普通工人家庭可置办不起那么多好东西。后妈徐燕也是有自己工作的，人也还算好，没为难过她。除了想着她下乡了就把她手表要过去，没要到，当时可把徐燕气得眼睛都红了。奈何徐燕进门三年后才给她爸生了个女儿，还带了个和前夫生的儿子过来，在家里还没有站稳脚跟，一家之主的林海说都给她带走，徐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原主的衣服不少，倒是都便宜了林小北，两年下来除了胸长了点，身高一点没长，省了买衣服的钱。

        说来除了以前她攒的离开时林海给的，还有前面将近两年里林海时不时寄过来的，算了算她手里也还剩有三百四十六块钱，粮票布票等也存了不少，在这个一家日常开销最多一块钱的时代，她多少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还是因为每次林海寄钱和东西过来，她都找村里的人拿钱或者票换一大包当地特有的水果干寄回去杭市，不然她能攒下更多。

        虽然这里要啥啥没得卖。

        洗漱后去厨房烧火把锅里的水煮开后，放了一把面条进去，煮好后捞上来放大盆里，还冒着热气呢。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起来洗漱，然后来厨房吃早餐。

        一大盆面条放桌子中间，旁边是一个大塑料盒装着的辣椒酱，自己看着口味加些酱搅拌着面条吃，否则没有味道。

        正吃着呢，吴晓气冲冲地走进来，狠狠地瞪了林小北一眼，见她头都不抬地专心吃面，冷哼一声，忍着气拿碗筷盛面吃。

        跟着吴晓一起进来的乔菁菁和王芳都看到了她的表情，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又要和人闹别扭，又想要用别人的东西，用林小北说的一句话：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早上大家吃完各洗各的碗筷，最后一个吃完的收拾剩下的。

        吃好后林小北先拿自己的水杯装了一杯热水，回房背起装着水杯和其他东西的挎包，抱着带回来的作业本，犹豫了下又打开箱子，在衣服底下的存折夹着的一沓零钱里抽出了十块钱，放进挎包最里面的夹层里，然后才锁好箱子拿起她的大草帽出去。

        青竹小学里的三个老师都是语文数学课都兼带的，她都是早上给三、四年级各上一门语文课，下午再各上一节数学课。没上课的年级，就安排他们写作业。作业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叫班上的学习委员抄在黑板上，然后大家跟着抄到自己作业本上，也省得不上课的时间吵闹。

        听说青山公社的书记是个高知识分子，对公社的教育也上心，各个小学的入学率还算可以，除了那些非常重男轻女不给女孩子上学的或是家庭实在十分贫困的或者离学校太远的，基本都会把适龄儿童送到学校里。

        学费也不贵，一块钱一个学期，有些拿不出钱的，就用工分抵扣。

        青竹大队是青山公社人口最多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大队，所以青竹小学每个年级基本都有三十人左右。随着粮食增产，人们渐渐能填饱肚子，见识了县城以至市里的发展，就更想让孩子读书往外走，人家外面的单位都是铁饭碗，比一辈子在山田里不知道好多少。

        沿着黄土泥路穿过余家村，然后再往前走一段路就看到青竹小学了。

        青竹小学就建在青竹大队办公室后面一点，青竹大队办公室也就一排过去四间房，青竹小学每个年级一间教室，也是一整排过去，西侧单独有个房间是老师办公室。小学和大队办公室东侧有块宽敞的水泥地，晒稻谷、大队开会，或者有什么活得，都是在这里举办。

        和工人上工时间一样，学校七点上课，林小北和平时一样都是差不多提前十分钟走进办公室，陈校长一如既往地已经泡上一大搪瓷水杯的茶，戴着老花眼镜认真地看从大队那里拿来的前几天的报纸。

        对此，林小北是非常敬佩陈校长的，已经将近六十岁的人了，在这个知识和物资一样匮乏的时代，还不忘见缝插针地学习。不管是上课还是平时都十分严肃，在大队里也有一定威望。也是他当时力排众议坚持不选大队里的本地人而是选了她做老师。

        “陈校长早。”林小北打了声招呼，陈校长抬着眼睛看了看她，淡淡地应了声。

        习以为常了，平时都是这样。

        林小北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拿出待会上课用的课本和教案还有要给学生发回去的作业本放到一旁，又拿出挎包里的水杯，把桌上的其他东西又整理一番，六点五十五一到，她就拿着东西去教室。

        看着她往外走，陈校长也放下报纸一手拿着书本教具一手拿着装满茶水的搪瓷杯跟着走出去。

        林小北先去四年级的班上给学习委员发了今天要写的作业，转头一进到三年级的教室里，吵闹声瞬间消失，刚刚还在跑来跑去嘻哈打闹的学生立刻回到自己位置上乖乖坐好。

        余光里看到负责一、二年级的谭老师双手插兜慢悠悠地从他们教室外面走过去。

        眼见着教室里的学生也被外面的谭老师吸引了目光，林小北大声喊道：“上课！”

        坐在正中间第一排的班长余小光倏地站起来，洪亮地喊：“起立！”

        齐刷刷的三十多个小萝卜头认真地站起来，齐声说：“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下吧。”

        南方人平翘舌和前鼻音后鼻音经常不分，每次小朋友们喊她林老师都像是在喊“林老四”。

        林小北把带来的作业本放到一边，拿起课本翻到最后，“我们这个学期的课文内容已经学完了，今天和明天就用来复习前面学习过的内容。后天就期末考试，大家这两天要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

        听到要期末考试，一半的学生都开始哀嚎起来。

        有考试就有成绩和排名，家里家长比较暴躁的，考不好回去八成得挨揍。

        其实自从林小北接任他们这两个班后，他们被挨揍的次数已经大大减少了，除了是因为教得好学生成绩有进步，考不好被挨揍的林小北也抽时间挨个去做家访，和家长聊孩子的情况。但是架不住有些家长听不得劝，怎么说都是一言不合打孩子。

        等哀嚎声小了下去，林小北又抛出诱饵，“和上学期一样，考试前三和进步最大表现好的学生都有奖励。”

        “哇，林老师是什么奖励？”

        “这个保密。”林小北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

        拿着讲台上的一根光滑细长的棍子敲了敲讲台，制止住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好了，课前十分钟朗读开始了。”

        没多久，教室里就响起了朗朗书声。

        早上三、四年级各上一节课，每节课80分钟，每上40分钟就休息十分钟，所以早上的课从七点开始，十点十分结束。

        下午也是一样的上课时间，一点开始上课，下午四点十分放学。

        这样安排也是考虑到不少孩子是要回去帮忙做饭的，大人上午十一点下工，晚上六点下工，不然在外面忙活一天还得收拾去做饭，估计就有不少人会不想让孩子上学，专门留家里做家务。

        今天上课是给学生做复习，基本都是她在讲，上完早上两节课讲得都累了。

        一放学就和打仗一样，先回办公室放东西，然后就快步走回去赶着煮饭。

        还好不远，从学校走回知青点也就十五分钟左右。

        路上还遇到三三两两边走边玩的学生，嘻嘻哈哈地和她打招呼：“林老师好！”“林老师回家做饭吗？”

        好在现在交通工具不发达，孩子们往大路上跑也没事，以后车来车往的就怕孩子在外面乱跑。

        回到知青点刚好十点半，中午要摊木薯饼，她不会，就先去房子后面的菜地摘菜洗好放着。

        没多久其他人就陆续回来了，江然手里还拎着一条草鱼。

        吃肉都是奢侈事，冷不丁地有意外之喜，大家都很开心，纷纷问：“鱼是哪来的？”

        江然把鱼递给今天负责做饭的王芳，顺便解释：“还得多亏了小北，路过田家村的时候胡奶奶给的，他们捞到不少，让带一条给小北加餐。”

        胡奶奶就是林小北之前在路边救的老太太。

        胡奶奶的大儿子是管大队鱼塘的，平时经常有鱼吃，特别是最近刚捕捞一批鱼去卖，他们家也能分到十几条。

        因为一时善举，可没少得占便宜。

        不过她也知道人情往来，之前还给她爸写信让帮忙在杭市的药店里买些治跌打肿痛的药还有偶尔一两次去县城也有买乳麦精送给胡奶奶，也算是感谢她多次送些吃的过来。

        虽然这里环境有些艰苦，但是这里的人大多还是很淳朴善良的。

        不管是因为谁才得来的，总之今天能加餐肉，大家都觉得开心。

        乔菁菁挽起袖子豪气地说：“做鱼我在行，家里酸菜还有不少，今天做个酸菜鱼吧。”

        正好，最近已经进入夏天，天气炎热，吃酸菜鱼更开胃。林小北举双手赞成。

        偏有的人，有得吃还堵不住她的嘴，非要酸上几句：“胡奶奶对小北你可真好，动不动就送吃的过来，人家对看中的孙媳妇就是不一样。”

        这话一说，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小北，干脆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这种话说话就是真恶心人，看着也没说什么伤害人的话，但是就怎么听怎么膈应。可不就是现代人常说的白莲花绿茶婊。

        胡奶奶是想过给林小北和她的孙子说个亲，但是没多久她儿媳妇直接给说定了隔壁大队队长的女儿，于是就这么过了，大家也都没当回事。

        林小北看向她扭曲的嘴脸，笑着说：“你且别管胡奶奶为什么给我送吃的，像你这样的，倒贴人家都看不上你，更不要说给你送吃的了。”

        一语双关，看谁气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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