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除夕晚饭从晚上六点多一直吃到了九点多才收场，一大家子围着两个火盆说着话，时不时地抓上一把炒瓜子卡擦卡擦地嗑。

        余大捷待了一会儿撑不住困意，就回家睡去了，还嘱咐人到零点了去喊他。

        零点要点炮竹，吃饺子，这是传统。

        “余酒谈对象谈多久了？都不和婶婶我说一声，我还想着给你介绍个城里的姑娘呢。”方雪抱怨：“就和你高中一个班的安然，人爸爸是水利局的局长。嗐，怪我，要是早点帮你介绍就好了，可惜了。”

        说完还瞥了一眼余酒旁边的林小北。

        方雪说完，屋子里的人都神色莫名，余思思就跟好像终于有人撑腰了一样，得意洋洋地道：“安然姐姐现在在县里食品厂做宣传干事，我放假前碰到她她还问起四哥呢。”这个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安然是她亲姐呢。

        刘春香和余建国看了一眼余酒和林小北，低垂下视线，都没有说话。

        当事人余酒刚好剥好一把瓜子，倒到了林小北的手心，对旁边人的话置之不理。

        林小北一边吃瓜子一边按悄悄关注众人的神情，心里冷笑，之前亏她还觉得余建国和刘春香老实厚道又热情，现在觉得能有更好选择了，就开始打起小九九了。

        但是！不过就是一帮局外亲戚，余酒自己没有这个想法就行。要是他有想法林小北阴恻恻地扫了他一眼，敢渣她他就别想好过。

        “怎么了？”余酒转过头问。刚刚总感觉有股风吹过阴森森的。

        “没什么。你别剥了，吃多了喉咙痛。”林小北收回视线。

        方雪见这两人完全无视她，没让她耍够局长夫人的威风，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心里更加不喜欢林小北。忍着怒气笑道：“余酒啊，以后有空多到家里来玩，也多认识些朋友，对你以后工作啊是有大帮助的。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小公社里，能有什么出息，去县城你三叔也能拉拔你是不是？”

        端正严肃坐着的余红兵拍了拍外套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辈，不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

        余酒心里不屑，这两个人倒是会装模作样，也不想想他们能有今天靠的是谁的关系。用着他爸留下来的人脉关系爬上去，之前他刚高中毕业的时候想着在县城里找个工作，这两人推三阻四地不肯帮忙。不帮也就不帮吧，这又不是人家的义务，但是现在又来对他的工作和对象指手画脚的，以为这是在他单位呢。要不是和余昌关系好，二爷爷对他也好，余酒真懒得理他俩。

        不止余酒觉得这两人虚伪，连亲妯娌姚婶都快看不下去了，明知道余酒有对象了，而且人家对象都还在这，说的都什么话，果然是当了官了就拿鼻子看人了。

        每次回来就会摆架子，说了要提拔自家的兄弟，说了这么多年余红军还不是一直在大队当个大队长，连公社的边都摸不着。

        “这人啊，各人有各人的志向，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觉得余酒现在这样就挺好。等六月和小北结婚了有了小家，以后家里就热闹起来了。”姚婶的话真诚，余酒和林小北都感激地冲她笑。

        “再说了，余酒要是想，哪用得着老三你啊，余酒他爸那些兄弟肯定拉拔他。人家还是市里的领导，不比你好使，是不是？”姚婶说得大大咧咧，让人都没有反驳的余地。倒是让方雪和余红兵脸色都不太好看。

        余昌这个没心眼的也跟着说：“四婶说的没错，四哥成绩好还有本事，用不着别人操心。而且那个安然，仗着她爸是局长，对象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了，就为了坑人家的钱给她买东西，这种姑娘，倒贴都不能要。”

        林小北默默给姚婶和余昌点赞。

        余思思不死心地狡辩：“人家安然姐条件那么好，追求者多很正常啊，现在哪个男的要谈对象不得下下血本啊。”

        这话说得渣得理所当然。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余酒拿着火钳把旁边烤得差不多了的红薯夹出来，准备等不那么烫了再拿起来。

        “余酒，你是怎么想的，也给三婶个准话啊。”方雪吊着嗓子说话，怪刺耳的。

        余酒抬头，漠然的眼神扫过方雪，嗤笑一声，“三叔三婶发达了，贵人多忘事，月初我不还说了准备六月底结婚，应该是我问三婶才对，您是怎么想的？”

        林小北抿了抿嘴偷笑，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真招人喜欢。

        “既然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们也懒得过问了。”方雪的态度也冷淡下来。心想着原本还想给这个侄子说个好对象，好心当驴肝肺，他不稀罕就算了，以后看谁后悔。

        余思思还想说些什么，被余酒一个冷冽的眼神杀过去，话就堵在了嘴里。

        她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从小就得宠。三个哥哥里，四哥长得最好看也最有本事还有钱，她最喜欢的就是四哥了，但是这个四哥，看着对她也挺好，却又好像隔着好几层不像亲哥那样好。所以她平时只敢撒撒娇让他给买些东西，心里还是有些怕他的。

        “嗯，到时候三叔三婶有空就回来喝杯喜酒。”余酒捡起地上的烤红薯，拍了拍灰，剥开了一半，扯了片枯树叶包着，自然而然地递给了旁边的林小北。

        当了一晚上隐形人的林小北继续接受投喂，好像刚才那些话都不放在心里。

        终于在她快要控制不住眼皮上下打架的时候，零点来了。

        外边鞭炮声此起彼伏。也不是每家都有钱买鞭炮，但是不管买没买，都出来蹭一下这个热闹声。厨房又起了火，烧开水下饺子。林小北今晚已经吃了很多了，就意思意思地吃了两个饺子，余酒却是实实在在地又吃了一碗。

        这是她来到这里过的第三个新年。

        第一年过年还在适应这里的生活，整天出去干农活，过年也过得兵荒马乱。第二年过年她已经是青竹小学的老师了，终于把日子过得稍微好了一些。第三年，她已经能坦然享受在这里的生活，未来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今后，一定会越过越好。

        从初一到初三，连着三天晚上在大队都有电影放映。

        《创业》、《青松岭》、《闪闪的红星》三部电影轮流播了一遍。初一那天晚上，等她和余酒拿着小板凳赶到大队时，那片空地都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人占不到好位置，就在最边边站起来看。

        等到第二第三天，余酒就说自己要先去占位置，让她晚点再过来。于是后面两场电影他们都坐到前排的中间位置。

        后来许多年再去回忆起往事，那时看的什么电影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这个时候单纯又炽热的感情，一生都难忘。

        到了初六，回城过年的知青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余家村知青点最先回来的是吴晓，张卫国和李强估计还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因为青竹小学初八要进行教师招聘，林小北和谭老师初七那天就去布置考场，整理了两个教室出来，一个作为早上集体考试的考场，一个作为下午试讲的面试点。

        报名的名单已经统计出来了，总共报名十五人，都是符合要求的。其中只有三人是大队本地人，剩下的十二人都是知青。而报名英语老师招聘的，都是知青，有四人。

        不过在报名表上有赵铭惠和秦远森的名字。林小北皱眉，这个秦远森不是要回城了吗，怎么还要来参加招聘。

        就算通过了也不敢录用他啊，好不容易招到个合适的老师，结果没待几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本来三年级的学生就是换新老师了，要再换一个，适应新老师的教学方式需要时间，对三年级的学生也不负责。

        到了初八正式选拔这天，林小北负责在考场门口签到，谭老师负责监考。谭校长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稳稳地坐镇后方。

        秦远森和赵铭惠并肩走过来，看两人这个黏糊劲，应该是已经谈上对象了。

        就是这个赵铭惠，挎着秦远森的手臂看她的表情就跟个斗胜了的公鸡一样，拣了个垃圾看把她得意的。

        这个玄幻的世界，她想不明白。

        “小北早啊，以后在学校里得多麻烦你关照了。”秦远森一上来就套近乎，其他来参加招聘的人都有些犹疑。

        林小北嗤笑，“秦知青有了对象还这么拎不清，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说了很多次了，你还是叫我林知青吧。至于关不关照的，不管谁被选上，以后都是我的同事，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说完也不管他们什么脸色，林小北把签到表往桌上一放，“大家过来签到，签到了就可以先进考场了，八点开始考试，考两个小时，中间不能离开考场，需要去厕所的抓紧时间去，待会就不能去了哈。”

        众人排队签到完，林小北拿起签到表一看，报名的人都来了。

        考试的两个小时，谭老师监考前面一小时，林小北负责监考后面一小时。座位隔得远，底下有什么小动作，坐在讲台上一目了然，也没有人敢搞小动作。

        报三年级老师的就考语文和数学卷，报英语老师的就全部都是考英语，英语卷是跟县里的老师要的，考的除了常见单词其余的就是常用短语和对话。

        考完林小北就收起了试卷，顺便交代，“大家不着急的，可以留在这边等一等，十一点前能改出试卷，会公布进入到下午面试的名单。”

        收上来的试卷拿到办公室，数学卷是谭老师修改的，语文卷是陈校长改的，英语卷则是给林小北改。三人改完后又再检查看一轮，有异议的就提出来再商量，基本都是语文卷的主观题才会有异议。半小时的时间就改好了，然后就是登记分数做排名。

        排完出来，英语那张成绩单里，赵铭惠的成绩在四个报名者里遥遥领先，如果没有意外，估计这个英语老师就是她了。

        而三年级老师的那张成绩单上，秦远森也是排名第一，比第二名的那个人只多了两分。

        前五名都进到下午的试讲环节，所以英语这边的四人全部都进了。但是另外三人知道成绩后都有些丧气，赵铭惠这个成绩太高，就算他们面试再好，也是希望渺茫。

        没有进入到下午试讲的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还有人转过身就抹眼泪。

        下午两点开始试讲，林小北和陈校长、谭老师三个人作为评委，三个人的打分取平均分，然后再综合早上的笔试成绩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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