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1978年7月28日。

        余酒和杜厂长那边打了招呼，借用了一辆空余的货车去青竹大队接送人，之前上门去邀请的时候已经说好了是早上十点再去接人，但是一大早七点多的时候，余家村一帮青壮年就已经到了，也不用人吩咐，看到哪里还需要帮忙的就直接过去了。

        村里都是这样的，左邻右舍家办喜酒都是大家都去搭把手的，余酒没有说叫他们过来帮忙，但是他们想着来吃饭的人应该不少，需要帮忙的人少也不少，就也不等货车来接了，早早约好28号这天一起走去公社。

        大家伙来得早，估计还有人没吃早饭就来了。

        余酒赶紧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去国营饭店买大笼包子，服务员看到他就笑呵呵地跟他道喜，去找了个干净的大袋子给余酒把包子都装进去带走。

        拎着一大袋包子给大家分了吃，这才一人分一点地开始忙活起来。

        买的两头猪送了过来，还没有处理，几个壮汉上去帮着把猪杀了分块，一阵阵杀猪声响起，把附近住着的人家都吸引了过来。还有不少小孩子站在外边看，边看还边流口水说：“吃肉肉。”

        钱婶和孙婶带了几个婶子过来帮忙洗菜，高婶也跟着去帮忙了，说说笑笑的很热闹。

        林小北拿出从木匠那里定做的推车，把一帆放进去，又把遮阳的拉上帮他挡住上空的太阳，推车把手的后边还有放了个篮子，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还有装着泡好奶粉的奶瓶。要不怎么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呢，她就给了个自己的构思想法，人家师傅就把东西给做出来了，甚至还在推车前面的小桌板上做了两个胖兔子固定住。

        前天拿回了这辆车还放在太阳下晒了半天，一帆刚开始很抗拒坐进去，一提溜他准备放进去，他就缩起两只胖腿。后来被余酒强制抓着小腿放了进去，愣了许久才适应过来。现在他很喜欢他的小推车，把他放在这里面他能自己玩好久，还“啊啊呜呜”地跟前边的两只兔子灵魂对话。

        推着小车往摆酒席的地方去，经过大榕树的时候，有不少跟着家里大人出来的小朋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帆的小推车，有个大约两岁的小朋友晃晃悠悠地跑过来，两只手趴在小推车前面的小桌板上，和一帆小眼瞪小眼。

        好不容易也有小朋友，一帆兴奋地笑着晃小手，还伸出手去抓人家趴在桌板上的手。

        有人觉得这个推车方便又好看，过来询问去哪儿买的、多少钱，林小北都一一解答了。小推车总共十块钱，主要就是费木头，手工比较贵。有人觉得便宜，也有人觉得太贵。

        九点多的时候，姚婶一家也来了，余红军作为长辈帮着余酒忙活。

        余大捷拄着拐杖慢慢地走着看，那边桌上的碗筷没摆整齐的就过去挪一挪放好，这边桌子没有摆椅子又拦住一个小伙子去给摆上。最后就找了张椅子坐在最前边那里，有人来就跟人家笑呵呵地点点头示意问好。

        见着一帆坐着小推车来了，又招着手让把孩子推过来，从衣服里边的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布，慢慢地打开，露出一个银手镯。是他专门找村里的老师傅给打的，还是可以调节大小的款式。

        老人家动作不灵敏，好一会儿才把镯子给套到一帆的小手腕上。一帆第一次在手上戴东西，有些好奇，伸手去抓，一晃动就带着镯子上的铃铛清脆地响。

        一老一小都盯着这个“铃铃铃”的手镯笑。

        等到十点多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了。林小北和余酒带着坐在小推车上的一帆站在前边，过来吃饭的一人抓一把糖，一大筐的糖果就放在一旁，里边大部分都是水果糖，掺有五分之一的奶糖。有小孩子跟着来的，就多抓一点塞给他们。

        等客人入了座，还有余红军和姚婶两个长辈在里边招呼。

        八中那边的领导和老师来得最早，还有十来个补习班上的学生，和她关系还不错。

        青竹小学的陈校长和谭老师、梁盛也都来了。陈校长看着随和了很多，可能是这三年都不用再上课了，学校里的学生也越来越多，上初中的人也更多，眼里有了希望，心态和脾气也跟着更改了。谭老师还是老样子，反而是梁盛这个小伙子比之前成熟多了，不过就是看见林小北的时候，眼里的崇拜就没变过。

        “诶呀。”陈校长慈祥地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突发感慨：“还记得几年前你来应聘学校老师的时候，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时候就变了一个样，我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我当时想，咱们的学生是一批一批地教出来了，咱们的老师啊，也要交给你们年轻这一代了。”

        “你看看，时间就是这么过去了。看着你从青竹小学到八中，然后结婚、还有了孩子，现在又考上大学准备去外面读书了。年轻人有机会就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陈校长难得这么情感外露地讲这么多话。

        可以说没有陈校长当时选中她还有之后的关照，她要走的路会坎坷很多。对于青竹小学，也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林小北捧起一大把糖果递给陈校长，感激地笑道：“时间过得很快，但是在青竹小学教书的日子还有您对我的关照和指引，我永远都会记得。”

        余酒那边跟着递过去三根烟。来喝喜酒的不管抽不抽烟，除了年纪还小的，男的都给发一根烟。余酒心里对陈校长也很敬重，所以多给了两根。喝喜酒给客人发烟是这边的习俗，但是也只是家里条件的人家才这么做。余酒买了几条烟，买的都是好烟。平时爱抽那么一两口的收到了，直说“余酒这两口子大气。”

        “得，咱们先进去了。”陈校长把收到的糖果和烟都装进了上衣口袋里，带着谭老师和梁盛去空座位上坐下。

        谢诚也带着爱人和两个孩子过来了。本来是打算让余酒跑一趟上门邀请的，没成想早上去公社买东西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就让他带着家里人一起来凑凑热闹。她始终感念当时被人举报又被停职在家时，以前的同事避之不及，反倒是谢成这个只有几次来往的，带着爱人和孩子上门来关心。

        来关心一个异性朋友，却又妥帖地带上家人，不给旁人说闲话的机会，也给足爱人安全感。这样真挚又周全的人，是可以一辈子结交的朋友。

        “林老师，恭喜恭喜啊。”谢诚怀里还抱着三岁左右的小儿子，跟在他旁边的爱人牵着七、八岁的女儿。一家人看着和和美美的。

        闲聊了几句，林小北抓着糖果给他们，小姑娘穿着裙子，身上没有口袋装，都捧在手上。一帆看到好看的小姐姐捧着花花绿绿的糖衣包着的糖果，仰着小脑袋咧嘴笑，小手伸出去一抓一抓的。

        谢诚怀里的小儿子拿着一颗还没剥开的奶糖，扭了扭身子滑下来，哒哒哒地跑到一帆面前，把糖塞到一帆的小手里，“弟弟，吃。”

        “啊啊。”一帆小手一松，手里的糖就掉了下去，他也不在意，还是朝小姐姐伸着小手。

        林小北忍不住乐了，把掉了的糖果捡回来给谢诚的小儿子，摸摸他的小脑袋，“自己吃哈，弟弟还小吃不了。”又转头捏捏一帆的胖脸，“你可真出息了，知道要看漂亮小姐姐。”

        直到人家小姐姐走进去坐着了，他还扭着小脑袋朝那边直勾勾地看。两只小手还维持着伸出去要抓东西的动作。余酒看自己家儿子都是自带双重滤镜的，越看越可爱，哪哪都可爱，刚刚那个小蠢萌样都有趣得不行。

        胡奶奶年纪大了不好出门，托着儿子儿媳给带了两双虎头鞋带过来。来的是胡奶奶的小孙子和小孙媳，胡奶奶的小孙媳之前因为胡奶奶想撮合小孙子和林小北而说过些酸话，现在看到人家家庭美满前途光明，还有些不好意思。

        林小北都快忘记这一茬了，收到胡奶奶做的虎头鞋，心里暖洋洋的。拿出来给一帆一看，果然就把他吸引住了。

        “替我和胡奶奶道个谢，多拿一把糖回去给胡奶奶，之前承蒙她的关照了。”林小北从旁边抽出来一个小袋子，抓了两把糖放进去递给他们。

        十一点多的时候，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摆了六十三桌，坐了五十五桌，剩下的还要留给帮忙做饭洗菜的人、以及他们自己家的人。

        余大捷一家最后才姗姗来迟。黄翠儿和何二花也跟着来了。

        余酒带着他们去入了座，就让林小北也去坐着了。俩人都吃了点垫肚子，才抱着孩子去给每一桌的客人敬酒。江然和张卫国、李强三人抱着饼干和水果糖跟在后边一起。去给大队里的人敬酒时，都是余红军陪着去的。

        不去敬酒不发现，原来在这边已经认识了那么多人。在青竹大队的、八中的、高考补习而认识的、还有因为余酒而认识的，慢慢的就有了那么多人，所以也就有了那么多的故事。

        来的这六十多桌人，青竹大队的那一部分就是余红军这个长辈带着，去给几桌老师、知青、补习班关系不错的学生敬酒时就都是林小北来说，到了余酒的朋友同学还有青山食品厂时，就是余酒主导。一切都井井有条的。

        而余建国一家和余大捷、余红兵一家三口就坐在一桌吃着。余钱看了看闷头喝酒吃菜的父亲、慢条斯理吃菜的三叔，又看看在各桌客人中左右逢源的余红军，还有跟在余酒后边的那几个知青，心里有些阴郁：宁愿叫上一帮外人都不叫自家亲爹亲兄弟帮忙。

        等吃得差不多了，后边又每桌送上一个西瓜，都是切好一片片的。这个时候西瓜多，基本每家都在自留地上种有西瓜，余酒直接去跟人家买了一车七十个西瓜回来。

        大多数人都是吃完就慢慢地离场了，这段饭有酒有肉还有糖果，大家吃得心满意足。余家村的人都忍不住感慨：这三年参加的酒席就数余酒和林小北家的最实在，之前是结婚酒，现在又是人家大学酒和孩子的周岁酒。

        大部分走了后，剩下的都是和余酒或者林小北关系好的朋友，大家一帮人收拾整整，把桌椅和碗筷收拾了，先去还了大部分，遮挡的棚子也撤掉了大部分。剩下五桌，还有两桌的剩菜和做菜剩下的，今晚还再吃一餐。

        一帆在这儿跟着热闹了大半天，现在趴在余酒的肩膀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得张不开眼也不肯让横着抱。

        大男人们都还要继续喝酒猜拳侃大山，林小北也插不上什么话，抱着孩子和家里的人先回去了。今晚还吃一顿，家里的人都不着急着回去。

        乔菁菁也带着王芳也跟着去她家里。

        余家的人除了姚婶一家常来，刘春香偶尔来，其他人都是来过一两次而已，对这边完全不熟悉。

        黄翠儿一进来堂屋看到桌上的零嘴，眼睛都亮了。怀了孩子就总是嘴馋，刚刚吃饱了现在看到吃的也还想吃。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长手一伸就把桌上的猪肉脯拿过来，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片，又给几个孩子和何二花分。

        林小北也随她去，抱着一帆进卧室哄睡着了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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