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个男人

“哪能呢？外甥我只会给你长脸，哪能让您丢份子。”徐荏在陈廷飞大办公桌前坐下，歪着身子，不大正经的样子。

        陈廷飞才不信：“没事儿啊，那慢走了您，不送。”

        徐荏忙讨饶：“啥都没说呢，怎么就赶人了。我说还不行嘛！这次山海协作支援西部，算我一个。”

        陈廷飞挑了挑眉：“哟，大少爷你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当初我好言好语地劝您，您倒好，屁都不放一个。枉我热脸贴你的冷屁股，好心当成驴肝肺。对不起，晚了，没有名额了。”

        当初台里出了政策，鼓励年轻人支援西部丽城。陈廷飞确实推荐徐荏去。这种事儿，虽然辛苦，也都是履历，往简历上一填，那都是未来晋升的筹码。陈廷飞看好徐荏，碍于对方年纪轻，总不好提拔太快，怕给他树敌太多，落人口实。要是有了这么一项经历加持，升职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那些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深的老记者也不敢说什么。陈廷飞甚至连位置都给徐荏留好了。

        可徐荏倒好，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劝都不听。

        徐荏来当记者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晋升压根儿就不是他会考虑的事儿，自然一百个不愿意。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有了要去的理由，并且，非去不可。

        “姨，是我的错，没有体会您的一片苦心。你看，我这不是幡然醒悟了吗？你总得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呀。”徐荏举起手，发誓道，“你信我，这次我一定好好表现，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陈廷飞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连发誓这一招都用上了，快老实招来，怎么就突然回心转意了？别告诉我你突然改邪归正，想要好好往仕途上发展，我可不信。”

        徐荏一愣，摆在耳边的手也僵了僵。他真准备这么说来着，哪知道对方是个如来，什么小心思都瞒不住。

        见陈廷飞一眼不错地盯着自己，徐荏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姨，你就别问了，我是真想去。你放心，不是去捣乱，真是去认真工作的。求你了，就答应我这一回吧。”

        徐荏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突然这么正经地求着自己，陈廷飞有些诧异。她见今天是问不出来什么话了，便说：“倒也不是不行，但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承担后果。山海协作这事儿，台里保持鼓励的态度，都是要征求当事人同意的。这次去丽城的名额有两个，我已经和方开星、艾文谈过了，虽然还没发文公告，也基本定下了这两个人。你想要顶替他们的位置，就自己找他们谈。”

        陈廷飞说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徐荏点头，皱着眉头离开了。

        这事儿有点难办。

        为什么难办，得从和方开星的过节开始说起。

        方开星和徐荏是一块儿进的台里，那一批考进来两个记者，难得的，竟然都是男孩子，在女生普遍考试能力高的当下，确实是难得一见。

        领导很高兴，毕竟电视台记者这个活儿，需要扛摄像机，还是费点体力的，男生自然比女生吃香。

        见着俩相貌堂堂，能力突出的小伙子，领导满面春风，拍着俩小伙儿的肩膀说：“好好干，台里不会亏待你们。”

        领导是个实诚领导，说不亏待就是不亏待，大笔一挥，把最新最好的机子配给了他们。

        俩人都是刚毕业，也都是实诚性子，对待机子比性命还重要。一次外出拍摄，刚巧两人一起，方开星拍摄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没站稳，差点摔了机子。他下意识地把机子往怀里捞，人一歪，眼看着就要摔进沟里去。徐荏运动神经发达，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方开星。

        这下，被徐荏有力的臂膀牢牢搂在怀里的方开星心脏怦怦跳，初次尝到了对一个男人的爱情滋味。从此一颗心牢牢拴在了徐荏身上。

        只是，这爱情是苦味的。

        两人本就同届入台，又都是年轻人，共同话题多。再加上方开星总制造机会和徐荏同处，两人关系也自然亲近起来。

        两个之间，若有一人心怀友情以上的情感，势必将这段关系带入危险的境地，终有一天会爆发。

        电视台这个地方，是个舆论集中地，内部的绯闻传得也多。徐荏虽进台不久，但以其亮眼的外表和卓越的能力，被小姑娘们推到了帅哥榜首，成为电视台头牌，流言自然特别多。其中最广为流传的，竟确有其事。

        当时，有个小姑娘计划跟徐荏表白，带上了几个小姐妹给自己壮胆。  不知怎么的，被好事者知晓，秘密的表白行动，成为了公开处刑现场。

        看到身边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人，小姑娘有些畏惧，但被赶鸭子上架，退却不得，羞羞答答地表白：“徐，徐老师，我喜欢你，能做你女朋友吗？”

        徐荏其人平日里不正经惯了，但大是大非拎得清，拒绝起来毫不含糊：“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个男人。”

        小姑娘震惊，不愿相信，泪眼盈盈，在一众旁观者的注目之下，有些口不择言：“我不信，你骗我，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徐荏是个温柔的人，不愿小姑娘难堪，只想大事化小，安抚道：“你很好，我也很感谢你的喜欢，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小姑娘不依不饶：“你告诉我，究竟是谁。”突然，她指着日日与徐荏形影不离的方开星说：“是不是他？是不是方开星？”

        方开星突然被点名，惊得瞪大了眼睛，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如果他心里没有鬼，这时候自然不必在意这种空穴来风的指责，甚至还能勾着徐荏的肩膀打趣他几句。但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确实就是徐荏，这一声控诉，一下撞破他的心事，惊得他不知所措。

        这时一段不见容于世的情感，甚至，还只是一份暗恋。他只敢偷偷放在心里回味，甜蜜却也苦涩。如今被一语道破，他觉得浑身的血都冰冷了。

        这时身边围满了人，都是相熟的同事。一时间他只觉得身边同事望向他的目光有如实质，把他扒了个精光，将他一切黑暗的见不得光的爱恋和欲念都摊开在太阳底下。

        是的，方开星觉得，他的爱情是见不得光的，是被唾弃和鄙夷的。

        他突然想知道，徐荏的反应，便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徐荏身上。

        徐荏的目光，一瞬间刺痛了他。

        徐荏虽感情经历算不得丰富，年少时候，身边也出现过几个貌美的女同学，只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消散如云烟。自打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蒋祺，心里便再也装不下别人。

        他自己心无杂念，自然坦坦荡荡，所以怎么也看不穿，日日在身边的人，对自己有着异样的念想。

        徐荏不是个在爱情上左摇右摆、黏糊不清的人，若是早知晓，定会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把话给挑明了。

        只是，这境况来得太突然，打得他措手不及，亦是一脸震惊。

        徐荏震惊的是方开星竟然对自己暗怀心思。但在方开星看来，对方的眼神是鄙夷，是厌恶，刺得方开星心如刀绞。

        徐荏是个情感坚定的主，不黏糊，不拖沓。方开星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拿得起，也放得下，不属于自己的爱情从不强占。

        若是两人选个良辰吉时，好言好语地说开了，事儿也就过去了。只是眼下，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沾边，终究让人受了伤。

        方开星几乎是落荒而逃。

        徐荏也无暇顾及那边潸然泪下的小姑娘，匆匆丢下了句“不是他”，追了上去。

        一众看好戏的人顿时炸开了锅，各种爱恨情仇的版本编了能有八百个，从两人早就在一起了，到两人爱而不得，再到徐荏对方开星始乱终弃，不一而足。这些流言最终都变成了传说，散落在电视台各个角落。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头，徐荏追上了方开星，又被狠狠甩开，想解释又无从开口。毕竟对方什么也没说，难道自作多情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别喜欢我，我心里有人了。”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方开星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要保持住最后一点尊严，不至于一败涂地。

        “开星，别这样。”徐荏有些急了。

        “别哪样？别不知廉耻，纠缠不休？哈……”方开星冷笑一声。

        “开星，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有些人埋在心里太久，徐荏一直都不敢讲。

        方开星急急地打断：“谢谢你的坦言相告，再见。”他不想听了，一个字也听不下去。

        自此，两人分道扬镳。

        这会儿要徐荏回头去求方开星，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去求他，他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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