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一个保密会议开到晚上八点才结束。盛遥走出会议室，揉了揉酸涩的肩，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屏蔽柜的小格，取出放在里面的手机。

        屏幕亮起，一连二十几个未接电话标志醒目，十七个来自“妈妈”，另外五个来自“松原妈妈”。

        盛遥心一紧，像是预料到好像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头脑发懵地回了电话。

        “妈妈，发生什么……”

        “宝宝，你现在来一下中心医院。”电话一头母亲的声音很疲惫，打断了盛遥的问话，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松原出事了。”

        单位门口很好打车，盛遥拢了拢外套，坐进了车后排。

        她是开车来上班的，可现在一是没办法保证医院门口是否还有位置给她停车，二是她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镇静地开到终点。

        “今天晚上接了四个单，都是去中心医院的，小姑娘，那边路可堵了啊。”司机一边发动，一边随口道。

        “是不是都是去看那个明星的啊？我前一个载的也是像你一样的小女生，哎哟上车就哭，怎么劝都没办法。我给你说啊，今天中心医院前后五公里，堵得不行。”

        盛遥低着头，攥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白，没有回答。

        单位到医院开了四十分钟，盛遥才看清司机说的人多到底是什么情况。

        记者、粉丝、甚至包车的黄牛，乌泱泱一片围在医院门口，宽敞的马路被停着的车占了一半的位置，剩下一半的路留给缓慢挪动的过路车辆，此即彼伏的喇叭声在夜色中交响。路人从车窗里向外看，掏出手机拍摄窗外拥堵的场景，啧啧感叹着发了今日的朋友圈或者微博。

        ——顾松原在这家医院吧？

        ——肯定啊，这么多人围着的。

        ——好家伙这明星排场真大。

        ——积点口德吧听说他送进来的时候快不行了。

        盛遥不用开微博也知道现在的热搜榜单是什么，流泪的，祈福的，甚至点蜡的。

        全世界都比她先知道这个消息。

        而作为顾松原妻子的她，连医院大门都进不去。

        人多到必须出动警方来维持秩序了，医院连正常的工作都成困难，一时间拦住了所有没病硬要往里冲的人。盛遥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然后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她的名字。

        转过头去，发现是顾松原的助理方恒，他站在不远处的花坛冲她招手。“嫂子，从后门进来吧。”

        坐电梯上到手术楼层，走廊等着双方父母还有公司的经纪人和副总。

        盛遥三步并作两步跑出电梯，先对迎上来的父母叫了声，“爸爸，妈妈”。然后走到了顾松原父母面前，她很少独自面对四个家长同时在场的情况，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只得低着头：“……抱歉，我才得到消息，来晚了。”

        顾松原妈妈宋书早早便红了眼圈，未曾在意这些细节，过来拉着盛遥的手，摇了摇头，眼泪就往下落，“遥遥，松原下午刚出事就送过来了，现在还没出手术室，我害怕……我害怕……”

        盛遥上前抱住了她，此刻说什么都好像无济于事。

        “妈妈……”她叹息，再次轻声道歉，“对不起。”

        一等就到黑夜，等到手术中的灯光终于熄灭，主刀医生才从手术室走出来，众人急忙围上前去。

        “手术成功，先送去icu观察，如果明天情况好的话就可以转普通病房，留一个家属陪一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几位父母长舒一口气，宋书扑进丈夫怀里，后怕地颤抖。

        “我留下吧，叔叔阿姨，嫂子，你们先回去休息。”医生话音刚落，助理方恒抢先说道。

        顾长远点头：“也好……”

        “我留下来吧。”盛遥开口，“小方你也忙了一天，爸爸，妈妈，你们都先回去吧。”

        她抬起头，看向四周的人。

        是出于责任，还是迟到的愧疚，她没有多想。

        “这里我留下就可以了。”

        icu是不能进去的，盛遥站在门口的透明玻璃向内看。

        病床上的人戴上了氧气面罩，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微微浸出的血液将纱布再次染红。输液管连接到手背，缓慢地滴下。

        她现在才感觉到饿。

        今天一天实在是太忙了，开会中途悄悄吃了一块巧克力。而正经的前一餐，还是早上出门前顾松原烤的面包片和煎蛋。

        他今天起来很早，没有让阿姨做早餐，反而亲自煎了蛋，盛遥很少见他下厨。

        实际上，也很少见他。

        “我今天中午的飞机，未来三个月都在横店，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彩排。”

        本来出房间直奔车库门的盛遥，被摆在面前的早餐拽住了一条腿，她坐在餐桌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回答，“好。”

        婚后他们几乎没有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机会，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

        “咸吗？”顾松原问，指煎蛋。

        盛遥摇头。

        “那就好。”他将自己的餐碟和杯子收到中岛台，对阿姨示意，“麻烦您。”

        推了推自己的座椅，他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走到门前却顿了顿脚步，“你……”

        盛遥嘴里还咬着半块面包，抬着头疑惑地看向他。

        “没事，上班开车注意安全。”

        好。盛遥想回答，但嘴里没空，她点点头。

        房间门被关上，盛遥想说的“那你也注意安全”被咽回肚子里。

        医院走廊灯光明亮，但过分明亮。

        病床上的人静静躺着，唯有生命检测仪器记录着他的心跳呼吸。

        盛遥站在门前，想着见到他的上一面。

        明明还带着早餐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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