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顾松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盛遥正对着案板纠结，处理好的鱼被切成两片冻得坚硬。在顾松原目瞪口呆的表情里，盛遥放下了手机，将未解冻的鱼切成小段扔进锅里，还顺手拆了一块火锅底料放了进去。

        “遥遥……这是在做饭？”顾松原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也忘了去擦。

        “不明显吗？”盛遥举起透明锅盖向上一盖，赶走碍事的人，“赶紧去吹头发。”

        在没有林姨帮助的情况下，盛遥靠自己的努力（和超市里半成品的沙拉、卷饼、味增汤），成功地做出一顿可以下口的丰盛菜肴。

        “味道怎么样？”盛遥眼睛亮亮的，期待地问。

        顾松原吃了一块鱼，被辣的一激灵，但有克制地忍住表情，他对盛遥笑着问：“讲实话吗？”

        盛遥“哼”了一声，自己喝了一口味增汤：“很好嘛这个味道，就是颜色奇怪了一点。”

        “速食产品要是再做得味道不好那可就上不了货架了。”顾松原觉得盛遥生气的样子很可爱，还想再逗，“不是说好了我做家庭主夫，以后照顾老板的饮食起居吗，怎么老板想着亲自下厨了呢？”

        盛遥夹了一口米饭，慢条斯理地咀嚼，咽下去了再回答：“你能享受到这样的服务仅此一次，之后就是你自己养活自己了。”她抬起头，漂亮的双眸盯着眼前的人，明亮却没有情绪，“因为我马上要提前结束休假了。‘

        “什么？”

        盛遥筷子一放，认真地解释：“单位通知我有重要的项目缺人，我的同事们已经轮班倒了，几个专家加班加到睡办公室，所以我的假期必须提前结束，下周一就得回去上班。所以你还有什么愿望，赶紧说出来，我这几天都尽量满足。”

        “什么啊……”顾松原张了张嘴，眼角沮丧地下垂，“怎么会这么急呢？”

        盛遥本来的假期是直接连到春节放假，她们事业单位通常放得比正常公司还要长，所以在顾松原的想法里，盛遥能在家里陪着他起码过完大年。

        “现在连春节都还没到呢。”他的鼻音闷闷的，很委屈的样子。

        顾松原的头发长长了，吹过之后更像一条炸毛的大狗。盛遥看着他，恍然之间从妆容精致的大明星变成现在这样居家的模样，原来自己已经陪了很久很久了。

        久到连做梦的人都感觉，美梦好像确实不应该这么长。

        盛遥对顾松原说：“有什么地方想去吗？学校怎么样？”

        两人的学校在郊区，住宿制封闭式管理，宿舍条件和校园条件都很好。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征得学校同意在人少的时候进去。

        “当时我们大多数课在这栋楼。”盛遥走过走廊一排排储物柜，“你的柜子是b25，我的是这里。”她指了指另一端，“a1。”

        好像时间穿越回到十年前的盛夏清晨，半大的孩子们打着哈欠从柜子里拿书，女生对着柜子里贴着的小镜子观察自己今天的刘海有没有卷好，而盛遥将门打开，透过镜子的反射角看另一边将外套胡乱塞进柜子里的顾松原。

        盛遥牵着顾松原的衣袖往前走：“前面是实验楼，你考物理的时候在这里烧坏了一根试管。”她摇摇头，评价道，“太笨了。”

        顾松原看着前方，眼睛里带着笑意，伸手握住盛遥挂在他衣袖上的手，十指相扣，晃荡两下：“那班长有没有帮我啊？”

        “当然没有啊，班长铁面无私从不帮人作弊。”

        “我才不信。”

        当年的盛遥将自己加热后的试管递给他：“拿上去吧，老师只是看一眼。”

        顾松原对着水池里的玻璃碎片愣神，呆呆地接过盛遥递过来的东西：“那你呢？”

        盛遥面无表情地回复：“我已经交完合格了，你再磨蹭下去就是最后一个，到时候你的这堆碎片迟早被发现。”

        顾松原感动得一塌糊涂：“小班长，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再往前走就来到学校的正门，明明是国际学校，却也中西结合地放上了孔子像，以致无数外国小孩来到这里早早地学习到了考前先拜祖宗的优良传统。

        “考试前这里总是摆了一堆零食，水果，哦对，还有太热又不放假的时候，他们还会来这儿求雨。”盛遥想了想，笑出声，“圣人业务好广，压力好大呀。”

        顾松原靠近人像，伸手触碰，光洁的石板台面上是粗糙的石像雕塑，划过手指的痕迹，还像当年一样熟悉。

        他转过头来问：“那你呢？有没有来拜过？”

        盛遥静静地看着他，风吹起两人的头发，时间也像握不住的划过发间的风，把秘密也带走。盛遥说：“有过。”

        很虔诚的许愿，很不切实际的幻想，隐藏在心底的愿望，和说不出口的暗恋。

        “许愿我能当第一名。”

        顾松原：“哈？可你一直都是第一名呀。”

        盛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问过顾松原是否又回忆起以前的事了，因为在她看来，他们二人站在这里，何尝不是同样的漏洞百出。

        盛遥说：“那就是，应该还有一些别的愿望吧，我忘记了。”

        “我在这里问过你，毕业以后要去哪里。”

        顾松原微怔，下意识问道：“有吗？”

        “有的。”

        未至盛夏，风里还带着凉意，校服的领带从入学时的绿色变成红色再变成蓝色，这代表大家迎来了毕业的时节。

        各班汇集在广场上一堆乱糟糟，自拍都来不及还哪里顾得上照集体照。有人在组织纪律，有人在找暗恋的男生合影，还有辛苦的班长在统计所有人的毕业去向。

        “小胖！小胖！王石成！你先从树上下来。”盛遥举着手遮光，才勉强在高处找到人，“先登记，去哪个学校，下午两点前要汇总上报。”

        “啊！班长！我没考上！我只能去读山东蓝翔！”

        “行吧。”盛遥冷冷回答，自顾自地记，“蓝翔，记上了。”

        “哎别别别，开玩笑呢……”

        “李航，你哪个学校？”“刘盼，你呢？”“许唯一，哦这个我知道。”

        该记的都记得差不多了，盛遥来到顾松原旁边，用之前一样正常的语气很随意地问：“你呢？顾松原。”

        “啊什么？”

        顾松原从一过来就被人抓着合影，好不容易找机会挣脱，连忙跟着盛遥往外走。

        “班里要统计毕业去向，你拿到offer了吧，去哪一所选好了吗？”

        “噢，这个呀。”顾松原故作烦恼地挠了挠头，伸手将一侧头发撩高，露出漂亮额头，“我爸让我去stanford，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一下吧。”

        盛遥微微愣神，眼神停滞两秒，才在手里的本子上记录好：“好的。”又想了想，开口道，“恭喜啊。”

        “哈哈哈，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考试型选手，我家里逼着我补了一整年的课，sat也是超常发挥。”顾松原向来不是谦虚的人，笑得玩世不恭，“哎，小班长，你决定好了吗？去哪所学校？”

        “加州……”

        顾松原：“嗯？”

        “也在加州，好巧。”盛遥故作平静，嘴角却止不住地上翘，“加州理工，我去读物理。”

        “哇，很适合你呀。”

        “嗯。”

        “隔得这么近，以后同学会我叫你啊。”顾松原笑着说，“你放假过来玩呗，我们学校风景还挺好的。”

        盛遥点点头：“有空就去。”

        后来的后来，盛遥总是在考试周之后的假期出去休息，同学们喜欢短途旅行，但她却没有。

        她去了好多次斯坦福，开车经过胡佛塔，也去过教堂，阳光从东照到西，草坪上的人也散去，她再也没有看见过他的身影。

        盛遥没有去参加任何的同学聚会，情感淡漠地好像毕业就是真的各奔东西。曾经说过的“有空就去”变成一句无效承诺，毕竟，还有人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违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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