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大牢里，江不眄正懊恼地揪着自己头发，外面突然“哗啦”一响，一双小巧的脚出现在他眼前。

        江不眄顺着那脚向上看，目光定格在来人清丽的脸上。

        “法医哦不，是仵作小姐姐！”

        江不眄眼睛一亮。

        “尸体我已经看过了，身上遍布各种伤痕，下、体和谷道严重撕裂，生前受到惨无人道的虐待和侮辱。

        而你，口口声声说想让官府破案、为死者伸冤，却屡次移动尸体破坏现场，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另外，既然凶手习惯杀人后分尸，这次你为什么捡到完整的尸体？”

        魏汐冷冷道。

        “我……我也是没办法啊！”江不眄低下头，“一来我要是到官府报案的话，怕你们怀疑我，毕竟这年头找不到凶手随便抓人顶罪的事多了去了。”

        “再者我要是不赶紧把尸块捡走，分分钟就会有野狼野狗窜出来吃个干净，到那时候就真的无凭无据了。

        就说今天那女的，我去荒山试飞时突然听到虎啸就赶紧爬到树上躲起来。没想到老虎没来，却看见五六个逃窜的背影和她的尸体。

        她的衣服确实是我给穿上的。可我这只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总不能将她就那样曝尸在大街上吧！”

        “亏你还是个……算了，将你发现尸块和尸体的地方给我说清楚，尤其是这具完整的女尸。如果你再有所保留的话，不敢保证你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法医、分分钟，这小子简直不要太明显。

        魏汐递过纸笔，江不眄听了她的说眼睛又是一亮。

        “你的意思是很快就会放我出去？”

        “我的意思是秋后处斩。”

        魏汐抱着肩膀冷笑，江不眄刚伸出的手一抖，纸和笔都掉在地上。

        真不知道该说他太聪明还是太蠢笨，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起码他还算勇敢善良。本来嘛，正直冲动就是少年独有的特质。

        如果换成被现实毒打过的中年、老年人，许多事就不知道要被掩盖多久了。

        天刚蒙蒙亮，城郊荒山上便出现了三个人影。

        “啊~呜”李四贵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拍着嘴巴道，“我说姑娘，您冰雪聪明一人，咋就信了姓江那小子的胡话，大清早的不睡觉跑来这种鬼地方~”

        夜里已经下霜了，他是真的不想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无奈欧擎那厮偏偏要跟着，自己不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山上有庙宇或者道观吗？”

        魏汐不理他的牢骚，眯着眼睛使劲往山上看，可是天色太暗了，除了灰突突一团影子什么都看不清。

        “的确有座庙，但是里面供的菩萨也不灵，如今上去的人越来越少了。

        您要是想烧香许愿的话，老四我知道一个特别灵的地……”

        “江不眄说的地方不远了，小心点。”

        魏汐打断李四贵的话。

        之前的尸块事隔太久，能找到线索的几率不大，所以她对那具完整的尸体抱有很大希望。

        如果江不眄说的是真的，还没来得及肢解的尸体是在这附近发现的，那么凶手的藏身之地说不定也在附近，如果打草惊蛇可得不偿失。

        “西北方山腰的桦树林应该就是这里了，找找他说的那棵树和记号吧。”

        魏汐小声对欧李二人道。

        江不眄做事有些冲动不计后果，却不是个傻的。带走女尸后在尸体旁边的树干刻上了记号。

        可是虽然有记号，但要在一片树林里找到它们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转了不到半个时辰，李四贵便抱着肩膀躲在一处背风的地方睡着了。

        魏汐发现了却没叫醒他，跟欧擎两个继续找。

        “这是他说的记号吗？”

        找了足有半个时辰，欧擎突然道。

        魏汐连忙跑过去，看见他所指的地方果然有一个向右指的箭头。

        “太好了，一定就是这个！按照箭头的方向找！”

        只要发现了一个，就有了明确的目标，很快，二人来到一棵很粗的大树前，树干上的箭头垂直向下。

        顺着箭头仔细往下看，很快就看到了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几处土质比较暄软的地面上，还留下了清晰的臀印。

        “这里真的是第一现场，好好看看有没有可疑的足迹。”

        除了江不眄和魏汐、欧擎二人之外，附近所有的足迹都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来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欧擎取出纸笔蹲在地上一寸一寸仔细搜寻。

        “除了将鞋底花纹画下来，还要将大小、方向、深浅也标清楚。”

        对于欧擎的画技和细心程度，魏汐有十足的信心，加上她的先进理论，一定可以将凶手给揪出来。

        “咦，那是什么？”

        突然，枯叶下而反射出刺眼的光，魏汐跑过去拨开枯叶，见是一面只有女子手掌大小的铜镜，镜面上清晰地印着一枚拇指指纹。

        魏汐拿自己的拇指比划了一下，小一大圈。又扯过欧擎的拇指比划，也小一圈。

        “死者的手与我差不多，而江不眄的手比你还小，那这极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

        欧擎见她欣喜若狂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一个指印又能说明什么？

        李四贵醒来时，身上盖着魏汐的棉披风，被魏汐看得十分尴尬。

        “嗐~这人啊不服老不行，一上了岁数身子就容易乏累，比不得年轻人哟！走走走，咱到卿娘那儿吃顿好的补一补！”

        李四贵打着哈哈替自己解围，魏汐笑而不语，与欧擎两个跟着他一起下了山。

        离卿娘的酒棚还有几十步的距离，魏汐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甜味儿。

        这是……这是以前路过面包店时，经常从里面飘出来的味道！

        “哟！四郎、魏姑娘你们来啦，快到里边坐！”

        卿娘笑盈盈从里面迎出来，“先喝口热茶，待会儿尝尝我新学的手艺！”

        说完转身又去厨上忙活。

        “我说老李，傻子都看得出来卿娘对你的心思。她人美心善、厨艺又好，还不嫌弃你是个又穷又老又好色的仵作，你干嘛成天横眉冷对的？不知好歹！”

        魏汐一边用卿娘端上来的热毛巾擦手，一边打趣李四贵。

        “呵，正因为她人美心善、又能养活自己，我这个又穷又老又好色的老混账才不敢上前啊！”

        李四贵抹了把鼻子，笑着道。可魏汐看得出来，他眼底分明划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哀伤。

        她立刻有些后悔刚才的话。

        “不是，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好人，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就是好奇你为什么不珍惜她，不正经成个家好好过日子？

        以卿娘的年纪，你俩完全可以抓紧时间成亲，生他两三个娃也来得及啊！”

        “哎，就是因为我珍惜她，才绝对不能耽误她一生！”

        李四贵嘴上这么说，在听到成亲生娃时，脸上却有掩饰不掉的憧憬。

        “快！趁热吃，刚出炉的，香着呐！”

        正在这时，卿娘端着一盘子金黄的点心走过来，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在李四贵碟里，满眼都是期待。

        “去去去拿一边儿去，老子不爱吃甜的！”

        李四贵喉结滚动了一下，手却不耐烦地将碟子拨开，点心一骨碌掉到地上。

        卿娘的笑僵在脸上，眼圈瞬间红了，低下头快步离开。

        这回魏汐可没心思再劝，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点心。

        金黄酥脆的外皮、淡黄柔软的内心，浓郁的蛋香和奶香，是蛋糕！竟然是蛋糕！

        这个发现差点让她惊掉了下巴。

        注射器、硫酸、滑翔翼、蛋糕，这些东西存在说明她要找的人必定就在身边！

        “卿娘！这点心你是在哪里学的？”

        魏汐跑过去找她时，卿娘正偷偷抹眼泪。

        “噢，是城里新开的那家点心铺子，那里一个帮工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怎么，是她私自将做法教给我，她家掌柜报官了吗？”

        见魏汐一脸郑重地问点心的事，卿娘忘了刚才的伤心，紧张地抓住围裙角。

        这位大姐还真是实诚得可爱，一问就把人全供出来了。

        “卿娘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以前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才问问而已。”

        “是这样啊！”卿娘这才放松下来，抚着胸口道，“这点心确实新奇好吃，我那姐妹说了，她们掌柜是栖州人氏，先是在那里开了铺子，生意好得不得了，这才又雇了人、租了铺面在周围州县开的分店。”

        “那你能将那铺子的名字和位置告诉我吗？”

        魏汐问道。

        “哦、哦当然可以，你顺着……”

        因为心里有事，魏汐胡乱填饱肚子就甩掉欧李二人，自己按卿娘指的路去了那间点心铺子。

        尚有段距离的时候，就闻到了扑鼻的奶香，看到了围成一圈等待蛋糕出炉的人群。

        魏汐假装也是来买蛋糕的，混在人群之中将铺子掌柜、伙计、帮工们的信息打听个遍，这才提着蛋糕回了县衙。

        因为之前破的那些案子，她在县衙的地位今非昔比。

        不但齐广元处打赏了不少银子，胖厨子也对她感恩戴德。就连向来看不起仵作的其他衙役，也对她笑脸相迎，客客气气。

        所以魏汐终于不必再吃欧擎做的黑暗料理，可以带着他和李四贵去伙房与大家一起吃饭。

        当然事情没有绝对，既然有衙役感激魏汐让他们省了不少力气，就有衙役觉得魏汐一个下三滥的仵作抢了他们的风头，好在这样的人只占少数。

        开饭前，魏汐将自己买的蛋糕分给大伙吃，顺便打听点心铺子那些人的底细。

        结果衙役们吃得欢天喜地，给出的答案却没什么意义——那些人都是响水县本地人，身世背景简单清晰，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欧擎，将你画下来的鞋印和小铜镜的图样呈给大人，请他派人去查。明日我想向大人告个假，老李你给我好好在县衙当值，不可喝酒误事！”

        魏汐边喝着茶边嘱咐。

        “得嘞~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不过话说回来，姑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您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告假呢！”

        李四贵连忙答应，还不忘好奇地打探。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去梧州转转。”

        魏汐刚说完，就感觉旁边有道微寒的目光突然投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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