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急诊科

十月的京市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雨，终于把秋老虎带来的燥热吹散殆尽，有了丝秋日的凉爽。

        难得的晴空万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秋雨带来的青草味。

        林文陶来不及细细品味这弥漫在空气中的香草味，匆匆走下出租车，进了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科大门。

        眉头紧皱的小护士见到他，急慌慌的走过来递上手里的白色大褂。

        “林医生，摩托车锦标赛出现连环追尾，伤者较多，主任忙不过来了，只能给你打电话。”

        小护士知道林文陶早上刚下的夜班，此刻还没几个小时就又被急召回了急诊科，语气中充满了歉意。

        “没事，先把伤者资料拿给我吧。”

        林文陶听见摩托车锦标赛几个字，心下一紧，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他低头翻看着护士小姑娘递给他的一沓病例，在没看到他熟悉的那个名字之后，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现在哪个病人还没有处理？”

        护士小姑娘翻到病例的最后一页指了指道：“这个伤势最轻，还没来得及处理。”

        “那这个我来吧。”

        林文陶带上胶皮手套，掀开白色帘子，一个穿着红白相间赛车服的男人正躺在床上，满脸的鲜血，触目惊心。

        “你是叫黄希旭吗？”护士小姑娘跟在林文陶身旁，核实病人资料。

        床上的男人，勉强睁开眼睛，声音虚弱道：“是。”

        林文陶走过去翻了下他的眼皮询问道：“你哪里觉得疼？”

        病人指了指自己的腿。

        “头晕吗？想吐吗？”

        “有点。”

        “带他去拍个ct，脑部和腿部的。”林文陶对着站在身旁的护士小姑娘道。

        “好的，林医生。”

        ct片子很快出来，黄希旭的伤处，只有小腿骨骨裂以及轻微的脑震荡，不算严重。

        林文陶给他打了石膏，又让护士小姑娘安排他住进了外科病房，观察24小时。

        处理完黄希旭的伤，林文陶又转头帮忙去处理其他病人。

        终于把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处理妥当之后，已经是下午2点多钟了。

        突然的放松，让他觉得精神疲乏，连着昨天的夜班，他已经快24小时没有合眼了。

        于是他起身走出病房，来到吸烟区，双脚/交叠背靠着墙抽烟强撑精神。

        “给，提提神。”外科王主任走过来，把一杯黑咖啡递给了低头抽烟的林文陶。

        “谢谢主任。”

        林文陶把手里的烟按到垃圾桶里，猩红色的火苗瞬间熄灭。

        “国内不比美国，你确定要留下来吗？”

        一周之前，王主任面试的林文陶。

        一个留美归来的医学高材生，按照他的资历完全可以留在待遇和环境都更好的美国。

        对于他是否能适应国内这种快节奏的就医环境，王主任心里也没个底。

        “嗯。”

        林文陶非常确定自己的答案。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王主任笑着拍了拍林文陶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通过近一周的观察，他对林文陶的表现非常满意。

        林文陶对待病人冷静、专业，虽然态度温和有耐心，却不会在任何病人身上投注私人情感，严丝合缝的就和机器一般谨慎，是年轻一辈医生中他最看好的人。

        他年纪大了，只要林文陶能坚持住，他甚至考虑要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林文陶把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后把已经空掉的纸杯捏扁丢进垃圾桶内。

        此刻他觉得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转身回到病房。

        几个忙里偷闲的年轻小护士，正在对着挂在高处的电视，嘻嘻哈哈的小声讨论什么，看见他进来，便主动打招呼：“林医生。”

        林文陶笑着点点头，随着几个护士的目光看向电视。

        原来是正在举行的摩托车锦标赛的颁奖典礼。

        林文陶看着电视里那个剃着板寸，穿着红白相间赛车服的男人，轻快一跃登上了第一名的领奖台。

        那个男人脸上始终挂着桀骜不驯的表情，这是他曾经最熟悉的表情。

        “顾阳好帅啊，你们说怎么才能成为他女朋友？”

        “别做梦了，你们没听说顾阳他有女朋友了，据说是他经纪人。”

        “那我现在转行来得及吗？”

        “你啊，少做点白日梦吧，那种男人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普通人？”

        几个年轻护士小姑娘仍在叽叽喳喳的八卦着，林文陶从电视上收回视线，准备回病房看看刚刚那几个病人的情况。

        其中一个护士突然叫住他：“林医生。”

        林文陶转头问到：“怎么了？”

        “科里晚上团建，医院门口的那家烧烤店，主任让我通知你一声。”

        “我就不去了，你们吃的开心点。”

        “这本身就是为你办的迎新会，去吧，去吧，多个人也热闹些。”

        年轻小护士语气撒娇的劝说到。

        林文陶最怕麻烦，尤其是对年轻小女孩的撒娇最为头疼。

        如果本身就是为他特意组织的聚餐，自己不去难免抚了主任的面子，况且主任一直对他不错。

        于是他无奈妥协道：“晚上几点？”

        小护士开心的道：“6点。”

        “好，我会准时到。”

        林文陶走开之后，关于男人的八卦话题，还在几个年轻小护士之间持续。

        “林医生也好帅，你说这么多帅哥怎么就没一个属于我呢？”

        “还是顾阳更帅一些，林医生太冷了，这种男人最无趣了，简直就是直男中的战斗机。”

        “你懂什么，一丝不苟的男人才最帅好吧。”

        “那是你还没和林医生合作过，上次我和他搭档夜班，我拿错病人病例，当时林医生就生气了，把我吓死了。”其中一个圆脸小护士心有余悸的回忆。

        “怎么，林医生骂你了？”

        “那倒没有，他就冷着一张脸，严肃的说，下次小心点。”圆脸小护士回忆着当时林文陶冰冷的表情，感觉自己周身都在冒着凉气，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确实，你说林医生明明长了双那么好看的桃花眼，怎么老是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谁知道呢？感觉就很难亲近。”

        几个小护士纷纷对此表达了认同。

        关于众人对他的评价，林文陶倒是一无所知，此刻他正对着一个病人耐心的讲解出院注意事宜。

        晚上六点一到，护士站的年轻姑娘们就开始招呼大家一起出发聚餐，林文陶手上已经没有需要紧急处理的病人了，又不好拒绝别人的盛情邀约，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

        下午还是艳阳高照的晴天，到了傍晚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他离开京市差不多有整十年的光景，他记忆里京市的秋天一直是天高云淡的清爽天气，却不知为何现在变成了秋雨绵绵的悲凉天。

        他不喜欢下雨，他人生中所有让他不痛快的经历都和下雨有关。

        他有些后悔应约，原本他可以洗个热水澡畅快补个眠的，此刻却因为抹不开面子，要在他最讨厌的烟雨天里奔波。

        他烦躁的扒拉了下额前因为斜雨打湿的碎发，从背包里掏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戴上。

        他本身没有近视，只是习惯用眼镜来掩饰自己眉宇间的情绪，仿佛隔着一个薄薄的镜片就能保护自己不被人看穿似的。

        “林医生，我这有伞，我们可以一起过去。”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干练女人递过来一把伞。

        林文陶看了她一眼，齐肩短发，杏眼尖脸，他只觉的眼熟，应该是他们同科室的医生，却一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不用了，雨不大，我跑几步就到了。”

        林文陶拒绝的很干脆，他不习惯随意接受别人的善意。

        “林医生，这雨虽然不大，还是会把身上打湿的，你还是和王医生打一把吧，感冒就不好了。”

        一起站在医院门口的几个小护士也跟着殷勤劝道。

        这些个年轻小姑娘，对男男女女这些世俗的感情最喜欢起哄，倒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热衷于牵线拉绳，把自己当成月老，凑成一对便觉得善莫大焉。

        他并不迟钝，相反有些事情上，他比谁都来的敏感。

        王医生对他的好感，他不是感受不到，只是不能回应的感情，还是远离来的安全些。

        “这雨不大，我快走两步就到了。”

        说着话，林文陶迈步走进雨里，嘴上说着快走两步，脚下却是闲庭信步的往烧烤店去，和周围没带雨伞急匆匆赶路的人，成了两道风景。

        王医生愣愣的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说实话，她是对林文陶有些好感，优秀且克制的男人向来是最具吸引力的，只是被人当面拒绝，难免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王医生，我们也走吧。”身后的小护士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背。

        王黎收敛心绪笑着道：“嗯，走吧。”

        在一群男人当家的外科里，王黎年纪轻轻，便以一己之力成为副主任医师，身上自有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倔强。

        本来还只是有些好感，此刻倒是被激起了斗志，来日方长，她对林文陶这个男人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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