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恶心

三个姑娘的裙子都到刚遮住屁股的长短，胸口还露出一大片。

        李行在传媒类专业呆着，说实话，什么暴露的没见过。但几个姑娘的黑丝袜和媚俗的浓妆，一看就知道什么个意思。

        李行这才明白过来刚俩人互相瞟的眼神。

        李标开口挺老道：“来，你们仨坐。”

        那三个姑娘靠沙发往里走，李标拦着一个直接拽怀里，然后从一排人里探出头跟他俩示意：

        “这个姐姐归我了。”说罢两手环住圈到人腰上。

        李行看李标刚那副嘴脸，突然恶心的想吐，他摆手躲过身边没被选的姑娘：

        “不好意思，我想吐。”

        说完起身跑卫生间，对着洗脸池一阵干呕。

        在洗手间什么也吐不出，李行最后洗了把脸直接走了，等出了门在大门口靠着柱子缓了好久，恶心劲儿一直缓不过来。

        李行逃一样的回了步行街附近。

        此事发生，他自己心里记着件事儿，回去跟他周老大讲清楚李标此人心术不正，不能再接触了。

        李行被恶心的不浅，到步行街的公共厕所去，闻见那种烧的什么香的味道，跟歌厅味道一样，他就又反胃，这下子吐了，边吐想起李标的脸。

        他越想越着急，出了厕所一路小跑回去，寻仇似的找他周老大。

        “老大，我有事儿跟你说。”

        这天周三，没什么人，李行不在，周柟就一个人看店，刚顺街边儿买了个饼夹串儿往嘴里塞呢。

        周柟边吃说：“怎么了你？”

        李行一脸痛苦，跟让人非礼的是他似的：“哥，李标这人怎么这样？”

        没多久前，他还跟李标那儿听他老大闲话呢，现在不一样了，他又跟周柟打听起了李标。

        周柟没想到他问，主要是没想到他不了解，平时店里碰个两三回，看着跟多好的兄弟一样，整了半天根本不熟啊。

        周柟咽下去嘴里东西，说：“李标跟你一边儿大，数信学院的，向老师跟他熟一些吧，我听向老师说，他父亲是你们学校领导，不小个官儿呢。”

        李行倒是听说过李标父亲在学校，但还真没问过他父亲是什么官。

        不过这倒不要紧，李行说：“大哥，我今儿，被李标叫走一起玩儿，等到地儿了，我才知道他俩要嫖。”

        李行说着，那股恶心劲儿又上头了，他缓了缓才接着说，“诶哟，我恶心死了，赶紧跑回来了，那会儿刚出门，我都想报警。”

        周柟听笑了：“哼，屁大个人，还嫖。”

        李行急了：“大哥你不信啊！我亲眼看见的。”

        “我信，我是说，你们毛都没长齐就学会这些了。”

        “哎哥，别你们，我可没有。”

        周柟还是笑：“那你报警了吗？”

        李行立刻后悔那会犹豫了，当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作势立刻就要报警。

        周柟腾出一只抓饼的手拽住李行胳膊：

        “你着什么急啊？有证据吗？”

        “那要警察干嘛的，他们自己不会找证据啊？”

        周柟松手：“行啊，只要你不怕证据没找着，人家歌厅老板找着你！”

        周柟想的比李行多，像这种店能营业，背后不得有什么势力罩着呢，这警不能这么报，万一没招来警察，倒是招来些麻烦那就顾此失彼了。

        李行叹口气，把手机揣回去了。

        “那怎么着，当没看见？”

        李行蔫儿了，他倒真没经历过，也没细想过毕业后的那个社会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样子，这话说得透着点没见过世面的傻白甜的味道。

        人面对一些事情愿意付诸某些行动，都有因道德感束缚产生的表演欲这种虚伪成分在，李行当时并没有怜惜那些个女孩子，或者说认为违法犯罪应当得到惩治。

        他实属觉得自己是正派人，对这种事情一定要表现出绝对的厌恶。

        周柟吃完手里的饼，把塑料袋儿扔垃圾桶里，拿起手机要打电话，他先问李行：“这会儿他俩还在那吗？”

        李行估算了一下：“我回来也有半个多小时了，不清楚。”

        周柟把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他家向老师。

        “向老师，李行说，李标去新华路上的歌厅嫖了，他当时在跟前。”

        李行整天跟周柟后头，经常听人家两口子打电话，周柟就没当着人面比向扬稍微厉声过，那打过去电话，跟请示领导似的。

        领导在那头不知道交待了个什么，李行也没听清，完事他周老大就挂了，挂完回头跟他说：“你向老师说让你别冲动，惹不起。”

        李行奥了声，其实本来也没什么想法了，人歌厅那么大个楼，明面做的生意会怕我一个平头小百姓报警吗？再说人家李标他爸又是领导······

        但向老师电话里其实说的真正问题是，那家新开业的歌厅确实有人罩着，是一个不小的官。

        得，管不着。

        周柟这个电话打完，李行从又震惊又恶心的蔫巴状态中苏醒过来。

        见证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这一个风波后，他又回到了自己平静的日子里。

        李行自那后，就躲着李标跟乔亮冰两个。

        不过人家俩也没再主动找过他了，他自己猜，大概是因为自己那天跑了，人家感觉到跟自己不是一路的了吧。

        这样也好。

        这样一来，李行本就畏畏缩缩的交际圈因大家都忙于就业而奔波变得更小了，整天就剩围着向南影音店转了。

        原先一周在店里呆个三五天就要歇上半天，后来都直接歇在店里。

        进了六月，安市的街上就热的站不住人了，店里好歹安着个二手空调，不管怎么说，比宿舍凉快得多。

        李行这下跟周柟把mp3、mp4、mp5，收音机还有耳机怎么修都彻底学会了，周柟每月给李行发的工资攒到六月底加上周柟给的补贴，买了个相机。

        向扬有时候见李行已经开始替周柟上手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问李行说：“你这么聪明，干嘛非要学这些，你能干的多了。”

        李行就反过来问他：“我看我周老大不比我少聪明，你怎么没让他干个别的。”

        向扬也就不问了，他们一拨人的想法简单而且高度重合，再说他自己也是等着合同期到了就要跟周柟一起离开。

        李行听他周老大讲过，向扬家在安市，父母都是本地挺有名望的人，所以什么事儿朝向老师打听，他准有信儿。

        也就是因为家在安市，向扬父母的通情达理最多也就容忍他在外的自由，一旦回了家，向扬还是还得该相亲相亲，该谈婚论嫁就谈婚论嫁。

        向家二老，总觉得他们儿子能掰过来。

        他们几个明白，这确实是个开放的时代，但还没有那么开放，他们恰好被排除在外。

        相机是他周老大出了一半钱给买的，周柟跟向扬把李行当自己弟弟似的管着，李行不跟他俩客气，他们能在这个城市遇见，这么走到一起，是难得的缘分，太客气生分。

        再说情谊深不深厚，要看往后的日子。

        李行自打抱上自己的相机，才发现摄影不像拿着他大哥相机时那么难了。

        周柟嘱咐他，有的行当能走到高处，靠的是自己琢磨。

        李行于是得空了就自己搁他周老大的小屋里摆弄他的新相机。

        人有了相机，就像有了个对象，出门得带着，走哪得护好，没事儿还得花钱保养保养。

        7月初安大放了暑假，虽说学校还有留的学生，但除了搞餐饮的，其他门店都跟着放暑假了。

        周老大跟向老师趁着好不容易有的假期，俩人开车到外边儿二人世界去了。

        李行不像在报社电视台实习的同学，他放假周老大也补贴着工资。

        犹犹豫豫好些天，在他周老大跟向老师出发一个月还没回来之后，他终于决定关店出发，去了乐城游玩。

        乐城是有名的避暑圣地，李行一心要到地方拍出一组震惊他老大的作品出来，自己于是给自己安排的行程比旅行社还要赶。

        不过结果还是很丰厚的，他自己一个人出门，不用担心其他事情，每天提前看天气预报，决定是否出门，出了门就不在意呆多久，他带着两块备用电池，只要电够用，他能从破晓前逛到星空漫天。

        在乐城总共呆了二十多天，李行走走停停，走过山山水水，栈道索桥，在亭台阁楼处停留，到古塔城墙上远眺，把夏日里的凉风吹了个尽兴，有时望着日出，有时眺着日落，在荫凉处听蝉鸣，在星空下想人生。

        他照片拍了几百张，最后卡里钱花的没剩多少。

        临走之前，李行到乐城西区，把最有名的乐城美食尝了个遍。

        乐城西区没有景点但胜似景区。

        大家在北区逛完景点，到饭点了就驱车到西区吃上一顿好的，李行全程徒步加公交，到西区吃饭那天累个半死，脖子上还挂个相机。

        于是吃饭期间他就把脖子上的累赘全卸了放桌上了。

        好死不死的，身上溅了两滴油，去前台要了个纸巾的功夫，回来桌上东西被拿了个干净。

        李行一下子怒了，回头朝饭店老板问：”店里监控开了没？“

        李行报了警跟老板去查监控，等费半天功夫调好监控要交给警察的时候，发现警察已经在等他了，有人帮他找回来，还交给了警察。

        “谁啊，我好好感谢一下。”李行满头大汗，喜出望外问警察。

        警察翻开记录看了下名字：“叫许致禾，人家刚高中毕业。”

        警察是当地人，说话口音挺重，李行听见他说的名字，是叫——徐自和。

        虚惊一场，李行赶紧把自己相机挂好，饭吃得没滋没味，过后，他拿着乱七八糟的纪念品，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来的时候周老大给买了机票，走的时候李行给自己买了张绿皮火车票，在硬卧的车厢里睡过一夜，天亮之后，睡梦中醒来，李行回到了安市。

        之前坐火车次数也不多，他从家乡出发到安市上大学不过才三年，冬春一个往返，夏秋一个往返，一年四次火车，路程不长，他硬座就到家了。

        但他一共也没坐过几回。

        上了大二那年他才终于摸准了自己那跟周围不一样的取向，谁能想到呢，高中他还跟女生亲过嘴呢，怎么就喜欢了带把儿的了。

        当时，李行遮着自己跟女朋友在一起没反应的身体，从澡堂子仓皇出逃，窝在被子里瞪着眼睛发呆，他被吓得不轻，到处上网查自己是不是得什么病，越是紧张兮兮越是胡思乱想，以前夜里做梦不清楚的主角，脸依旧没露出来，性别特征先露出来了。

        跟自己较劲两个月，等放了寒假回家去，李行看见他父亲就腿软，跪地上说自己不孝，他喜欢男人。

        自那之后，李行就没回去过了，主要家里也不让回。

        人活一辈子，只有不记事时整天逍遥快活，马上就要毕业，李行有家不能回，他心里复杂得很。

        在乐城的日子，算是身在世外逍遥，心也超然许多。

        从火车上走下来的那一刻，李行甚至生理上感觉自己肩膀上厚实了一些，自己能对自己负责的厚实。

        那是他离家后第一次独自旅行。

        李行对那天的记忆异常深刻。

        从火车站出站的时候，他一晃在蓝色的围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但人流涌动，身边一个人错身过了一下，再往回看，已经不见了那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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