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拳头与小草

她的视线落在地上，明明是两个人，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她的身形过于瘦小，完全被他覆盖。

        如果硬拼只有一个下场，堕入混沌，失去全部希望。

        她决定佯装顺从，在顺从中寻找机会，只要有一丝缝隙，她都要逃跑，她要去读书，她要去为自己挣得一片光明的未来。

        书包被拿下，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要开始了吗？

        那些肮脏的事。

        书包被扔在沙发上，他开口道：“把作业拿出来，写作业，等我做好晚饭一起吃。”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那个有着刀疤的男人越过她，径直走入厨房，高大的背影和有些拥挤的厨房格格不入。

        抿了抿嘴，她从书包中打开作业，趴在茶几上开始学习，时不时地抬头瞄向厨房。

        过了一会，她再抬头的时候看到，脸带刀疤的男人端着两碗面走向她。热气腾腾的面浮起来的水汽模糊了他脸上的刀疤，柔和了他的棱角。

        面被放在茶几上，磕出细微声响，茶几对他来说有点矮，男人长腿一伸索性坐在地上。

        “吃面，吃完再写。”

        她放下笔，拿起筷子，挑了一口面条送入口中。

        很普通的方便面卧了两个鸡蛋，热乎乎的，暖洋洋的，她吃着吃着，忽然落了泪，泪水砸入面中，有些咸了。

        她一口也不停，自从妈妈过世，她再也没有吃到过这样热乎乎的面条。

        “你还有其它亲戚吗？”

        她吃着面，摇头。

        男人不耐烦地揉揉头，挑了一口面条说道：“那你有没有其它可以去的地方，比如说朋友家、学校寝室等等。”

        “没有。”

        “靠。”男人茶几底拿出一罐辣椒酱，朝面里加辣椒，开口道：“阳台左边那道门是你的卧室，待会儿把你书包放进去，然后我拿一套床单被套给你换一下。”

        “对，今天就先别换洗了，明天我陪你去你家，把你的换洗衣物拿来。”

        她默默地吃着面，心中的抵触与不安慢慢消散，这个人，好像不是坏人。

        “我叫林云峰，你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峰哥就行，你叫什么？”

        “江雅。”

        “那我就叫你江雅，赶紧把面吃了，把作业写完。”林云峰大口吃完他的面，眼神严肃地盯着江雅吃面。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江雅却不觉得害怕，相反有一种被人关心的错觉。

        面吃完了，林云峰拿着碗进厨房，水龙头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江雅恍惚间有种回到小时候自己写作业，妈妈洗碗的感觉。

        一个长得像反派的人，却给她带来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作业写完，江雅抱着书包去到了林云峰给她划分的卧室，床单被套已经被提前换好了。

        她将门关好，反锁，躺在床上，睁眼到了第二天。

        她出门，只看到桌子上有包子馒头，还有一张字写得特别丑的便利贴。

        ‘吃完早餐，赶紧去上课，钥匙在桌子上。’

        他没有限制她上课，真的不怕她逃吗？

        江雅拿着早餐，鬼使神差地拿走桌子上的钥匙，她紧紧地握着书包，奔跑着离开这个房子，一直跑到学校。

        上一整天的课，思考了一整天的学习知识，直到放学铃打起，她才重新开始面对这件突如其来的事。

        回去？不回去？

        两种想法在她脑海里纠结成一团，等江雅再次抬头，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意间走到林云峰家门口。

        其实她好像没有选择，除了这里她也不知道去哪里。

        天下之大，广厦虽多，却容不下一个她，她唯一可靠的落脚点来自于这个才刚认识的人。

        江雅抬脚走向楼道，拿出早上的钥匙，打开房门。

        林云峰在家。

        他坐在沙发上，双指间夹着一根烟，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第一时间将烟掐灭，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放在茶几上。

        “我把你卧室门换了，这是唯一能开你卧室门的钥匙，你自己收好。”

        江雅拿起钥匙，眼神落在面目全非的门上，金属质地的门牢牢守住卧室，这是一般人家大门才会用上的门。

        她感觉手中的钥匙发烫，刚回来时的惶惶不安再次消失，一种安心包裹着她。

        江雅看着林云峰，轻声道：“谢谢。”

        “你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没做完的话赶紧去写，学生最重要的就是学习。”林云峰皱眉，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江雅却没有漏过他刚刚微微上扬的嘴角，她笑道：“好的，我马上去学。”

        不知为何，她觉得偷偷高兴的林云峰有点可爱，有点少年。

        两个人住在一起的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落定，两人的距离也在逐渐变小，江雅一点一点地试探林云峰的底线，然后她惊讶发现，那个底线就是她辍学。

        她问过这个问题，当时他趴在阳台上，沉默着看向外面零星灯光，默默地道：“泥潭里的风光太黑，只有拳头与哭声，只有读书才能爬出去，看一看外面的风光。”

        那一瞬间，江雅明白了，她和他是同一类人，他们都不甘于在泥潭里沉沦。

        “江雅？江雅？江小雅同学！”

        云归的呼唤将江雅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刚才在想一些事。”

        “开心的事吗？”

        “算是。”江雅笑着点头。

        云归咬了一口苹果，有些后悔地道：“那我应该晚一点叫你。”

        咔嗒。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坐在沙发上的三人齐刷刷地看向玄光处。

        林云峰叼着烟，提着蔬菜肉类，同样也看到这三个人，他将手中的烟熄灭，眼神不善地落在面带微笑的程翌和尽力隐藏敌意的云归身上。

        “切，又多两张嘴。”

        听到这浓浓的嫌弃，云归眼中的敌意快爆发啦，她从来没被人嫌弃过！！

        “她们是我的朋友，帮了我很多忙，我今天来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江雅走近林云峰，低头看菜：“你今天买了哪些菜，我看看……又有葱，你是有多喜欢葱。”

        “你把菜拿到厨房里，我再下去一趟。”林云峰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江雅，向后退一步，直接下楼。

        “他该不会是去叫小弟了？”

        云归满脸严肃，说不定整条街都住着他的小弟，她默默地伸进包里，握紧手机，准备随时召唤警察叔叔。

        程翌抵唇一笑：“我倒认为，他多半是下去散烟味和买菜。”

        “……江雅，我来帮你把这些菜处理一下。”

        云归听了他的话，内心不知为何有几分相信，她跟着江雅走入厨房，打下手。

        “你就慢慢吃水果，吃白饭的程翌同学。”云归扒在厨房门上，发尾斜斜地垂下，精致的小脸上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程翌吃着水果，轻描淡写地拱手道：“享受三位的伺候，实乃人生之幸，在下定会铭记于心。”

        讽刺的话语刺不穿他的厚脸皮，云归有些气闷地处理菜，江雅在一旁笑得开心。

        两人才动手一会儿，林云峰提着几大块肉站在厨房外面：“你们两个出来，把厨房让给我。”

        江雅开口：“云归，你出去休息，我和峰哥一起做饭。”

        云归清楚地看到林云峰皱起眉头。

        他生气了，对于江雅不按他说得做，云归不动声色地挪向江雅，生怕林云峰突然一拳。

        “云同学，麻烦你脚步快一点，不要耽搁我们吃晚饭。”

        他皱起的眉眼下，看着江雅眼眸里是无奈的宠溺，云归看了看江雅，她的表情轻松自然，他的宠溺对她来说习以为常。

        云归走出厨房，转头看向厨房里的两个身影，一个高大，一个瘦小，站在一起的画面奇异的和谐，地上两人的影子并肩而立。

        “我开始相信江雅的话了。”

        云归坐到程翌身旁，抢走了他手上插着的水果。程翌重新拿水果，笑着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嗯！这个人和江雅说的一样，是个好人，是最好的结果。”云归嘴角带笑。

        “但是，我们不可以放松警惕，这世界上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多了去啦，比如说你。”云归戳了戳程翌的肩膀，向上瞥了他一眼：“看似纯良温和，实际上是个坏心眼的家伙。”

        “还比如说你。”程翌深以为然地点头道：“看似是乖巧美丽的白天鹅，实际上是傲娇自恋的孔雀小姐。”

        云归横眉倒竖，威胁的话语卡在嗓子中，程翌突然靠近，她看到他眼里黄昏色的温柔越来越近，他的话落在耳边，从这里直直撞入心扉。

        “还有点可爱。”

        可爱两字说的又轻又淡，却好像有糖丝裹在上面，甜甜的，惹得云归的心也跟着甜了起来。

        “看在你后半句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这些便利贴上都是什么？”云归起身，走近满墙的便利贴，红着脸背对程翌，佯装仔细观察便利贴

        她的脸上是红霞，受了黄昏的渲染，更有几分娇羞的美，这一切都落在镜子中，落入正在看镜子的人眼中。

        看镜子的人的脸也渐渐红了，仿佛受到了她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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