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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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见小姑娘似是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 嬴政心中也是有所思量。
——关于嬴月所说的白起绝对不可能喜欢她这件事。
其实他恰好的对其抱有和嬴月完全相反的态度。
嬴政记得,自己被嬴月从系统卡池中唤醒的那一日,当时唯一陪伴在小姑娘身边的人便是白起。
他当时并不知道嬴月身边的青年便是秦国历史上的武安君,在嬴月唤出他的名字之前也而且没有往白起的身上想过——因为那时白起的眼神, 太温柔了。
温柔的完全不像是他秦国史书所记载的那位战神, 或许倒不如说是……一个武将, 一位臣子, 会时时以那样温柔的眼神注视自己的主君吗?
诚然, 雍州的所有人对待嬴月几乎都是温柔的,但是那又和白起不是太一样。
如果将其他人与白起对待嬴月的温柔相作与对比的话,就会有些发现,白起对嬴月, 那已经不该再是属于君臣之间的界限了。
所以, 白起不喜欢嬴月?反正他是不信的。
但这一切都要等到之后见到白起本尊再说了。
不过若无意外的话,他觉得这俩人应当是互相喜欢而不自知。又或者是心知喜欢对方但是又不敢宣之于口。
无非这两种可能性。
一言以蔽之,这两人也就是……
——两个感情空白的笨蛋。
-
才刚回来扬州不过两天以后,孙策便按照当初嬴月所说的, 回来以后他就可以去前线,决定找李世民玩耍, 松动一下自我感觉都快要生锈了的筋骨。
只不过他才刚没走几天,便又一次的重新回来了广陵郡。
这自然不是孙策走了一半忽然之间觉得不想去前线了, 然后就直接回来停工了。而是因为前线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情,
——李世民生擒了徐州那位林姓的女将。
事情刚好就是发生在孙策到达李世民那边前线的当天,于是才刚到了那边那孙策就被李世民道抓了壮丁,拜托他将那林姓的女将给送回到广陵郡大狱暂时收押着。
林清芫在徐州的地位很是特殊, 向来都肩负着领兵作战的最总责任, 也因此而深受徐州兵士们的信赖。
而同时还有一点的是, 徐州牧手下能打的武将不多,所以换而言之也就是在这位对她那吃她的穿她的一切都是靠她还要养小妾的丈夫死心塌地的女将军被俘获以后,扬州军将会变作一团散沙。
有着这种削弱竞争敌人的战斗力的大好机会,李世民自然是不会轻易就把人放走,也不能轻易的让徐州那边把人给救回去。
原本他还有些纠结该要怎么安置这位比较特殊的俘虏,毕竟他的扬州军中可不像雍州军一样有女兵,而就在这个时候,孙策忽然间出现了,于是顿时给了李世民一个大好的灵感,准备让孙策帮忙把人给押回广陵郡,
并且又专程的叮嘱了回广陵郡的路上隐蔽一点,最好不要被徐州的人发现他们的将军被抓了,而等到关上一段时间以后再将人放走。
“为什么?”
听到这里的时候嬴月不禁有些疑惑。
因为按照理论上来讲,林清芫落到了他们手中,这是一个敲诈徐州牧的大好时机。
——毕竟谁让他说得难听点就是吃老婆软饭还对老婆甩脸子的软饭男呢?不赎能够给他一切的林清芫,他凭什么坐稳徐州之主的位置?
随后嬴月想了想,问道:“世民是有着什么计划吗?”
之后又将自己感觉不太对的地方询问出来,“而且……”
她有些奇怪道:“为什么那位林将军会忽然之间就被世民给生擒了呢?”
虽然说从平面地图来讲,徐州,扬州和豫州三州之间和豫州冀州,兖州,豫州三州之间一样,同样的三州都有一个“交汇处”,但是扬州和徐州之间,此前可一直都是各打各的,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双方离得远远的。
从这一点上来讲,嬴月觉得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为什么对方会被李世民生擒活捉。
万幸自家主公问出来的这几题在自己回来之前,李世民都曾经给他提到过一句,所以在嬴月话音落下之后,
知晓这两题答案的孙策抓了抓头发后回道:“世民说是对方主动送上门的……”
-
其实这件事情要说起来的话,也是各方面都很是巧合。
原本在最初的时候,徐州和扬州为了彼此互不冲突,所以自然是和对方离得远远的位置开始分别对豫州的某一座城池进发,但是伴随着在豫州里面打的过程中,双方就逐渐的趋近相遇,相互的竞争性则就变得更强,
——豫州地方总共就那么大,你多占了一块,那我就少占了一块。所以对于彼此自然是要更加提防。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孙策到达那边之前的夜里,徐州军那边有一只队伍,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潜入了扬州军驻地的那座城池——突然之间发生这种事情换谁谁不想到敌军夜袭呀?
所以被发现的这些人自然是被逮捕了起来。
然后在询问——其实不应当用这个词,因为还没等李世民那边问,徐州的那支以林清芫为首队伍便直接自己什么都说了,而这队徐州军的态度之所以能够如此坦荡,原因也正是因为他们并非是来搞夜袭,而是为了穿这座城就近“撤退”回徐州。
但是李世民的地盘,白天他们徐州人又不好过来,所以只能够酝酿着掐算好时间在晚上偷偷摸摸的来走夜路了。
而要是说李世民之前还对于这个消息还有所存疑的话,那么在听到有人说这是徐州牧下的命令,召林清芫速回徐州以后,那么他的疑虑就打消了大半。
毕竟有关于这位林姓女将军的相关履历资料……他其实也见过。
只是虽然说这个事情的发展是李世民所始料不及的,但是如今人既然都已经被他给抓到了——好歹也是敌方的主将,哪里有说放就放的道理?这可是徐州最勇猛的将军。
尤其是,在听到林清芫好声好气的问自己能否放她回去与夫君相见的询问之下,李世民发现了这其中可以搞事的操作空间。
虽然不知其原因,但是既然徐州牧传唤她速速回去,那么他的心中对于此事定然是着急的,而如果他要是可以把徐州的这位林将军扣下来,再把消息压住不让徐州牧知道,那么落到徐州牧的眼中就是林清芫在“违抗”他,想来定当是愤怒万分,肯定要对她的嫌隙更大,
——当初在各州州牧勤王活动期间的时候,李世民就发现了,徐州牧在一边仰赖着自己妻子的同时,心中又深深的嫉妒写她的能力,对她的成见可不是一般的深,只不过这姑娘分外的听话,对待徐州牧的态度简直就是比寻常人家的妾室还要更加卑微。
而等到徐州牧愤怒过后,他再将人给放回去,到时候林清芫肯定要受到来自徐州牧的狂风暴雨,
正所谓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气,李世民就想看看,等真正到了一定临界点的时候,这姑娘对他那无能的丈夫还能够任打任骂?
到时候徐州内部就能自己先折腾一阵。
如果运气好的话,指不定那徐州牧还能够不小心就被她给失手打死了呢。
李世民不禁在心中如是的默默想道。
毕竟徐州牧怎么看就是酒囊饭带一个,不说被酒色亏空了身子,但是也虚的让(如他这般的武将的)人没眼看。在林清芫这种出入战场上的女将军面前,完全没有男性天生的力气优势。
而要是她真的脾气就好到那个程度的话……那李世民觉得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这件事成了会导致徐州内乱,便是不成对于扬州也没什么影响,所以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就当李世民刚决定扣人,正在思索着该要把人关在哪合适,从广陵郡跑过来的孙策就从天而降。于是李世民顿时就愉快的抚掌,决定就让孙策把人给带回广陵郡大狱。
而至于说为什么不放在他如今所身处的这座属于豫州的城池的大狱之中,那则是因为,虽然城池现在被占了,但是无论是官府又或者是大牢这些东西都没有被他插手管制,还都没换上自己的人,所以豫州这边并不适合关押重要“犯人”。
……虽然说那些人应该都是怕他的来着。
听到这个解释之后,嬴月不禁面带沉思之色,随后她抬眸看向孙策,忽然间问了一个问题,“世民说大致不久以后放她回去?”
星眸的俊美少年回了一个数字。
“如此说来的话,倒是还有一段时间。”嬴月托腮,在听完了李世民的搞事想法之后,忽然之间感觉自己有点想搞事了,她想了想,对孙策问道:“伯符你觉得,在她回去之前,我先去挑拨离间一下如何?”
孙策:?
什么挑拨?什么离间?
随后便听美貌的少女道:“其实也不能够算是什么挑拨离间啦,我哪里会这种事情?”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完成一弯月牙,眉眼弯弯道:“我就是想去……和她谈一谈女孩子之间的话题而已啦。”
看着嬴月面色上这副无害小鹿的模样,孙策心中忍不住的想着自家主公现在可真是有时候说话的方式都越来越像那些谋士,某几个心脏的经典语录便是——我哪里会坑人?我真的没有坑人,不信你摸摸我的良心。
……每次都说的好像他们好像有谁真的有良心一样。
只不过嬴月虽然说是要去和此刻身处广陵郡大狱中的那位谈“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但是孙策试图在脑海之中搜索了一下,感觉自家主公和对方好像也不像是有什么能聊的东西,毕竟两个人,一个云英未嫁,一个家中丈夫的小妾都成群了,这能有什么好谈……
——等等。
孙策忽然之间想起来什么。
从他刚才所思考问题的那个角度而言,嬴月和林清芫的确是八竿子都说不到一起去。
但是如果他换一个切入点的话,从她们两个都非世间寻常女子——一为主公,一位将军这个特殊的角度来讲,好像当真是有不少东西可以说。
尤其是,再联想起他们都说看过的林清芫的履历资料,那是一个被女四书荼毒至深,被三从四德深深压迫的姑娘,而嬴月……不久之前才刚刚下令焚烧女四书等一系列限制女子思想,给女子的观念中灌输她们生来就是不如男,与生俱来低男人一等的那些书籍。
孙策忽然之间惊觉,他们家主公好像不是一般的想要搞事儿啊。
于是思及此,他不由得试探地开口问道:“主公你……不会是……”
“啊。”美貌的少女轻轻颔首,应了一声他的猜测。
嬴月轻声道:“虽然这可能是在为我增加一份劲敌,”以林清芫的学识和武力,她若没有那害死人的女四书的迂腐思想把她整个人变成一个巨大的矛盾体,
依照如今的形式争霸天下的诸侯之中,必然有她的一席之地,而如果是她执掌徐州的话,那么可是要比现今的那位吃着她的软饭的徐州牧要难搞得多。
“但是,”
美貌的少女微微垂了垂眼睑,轻轻的说着,“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吧。”
那样的女子若是自始至终受制于女四书的思想辖制,被顽固不化都迂腐思想荼毒,总觉得……有些可惜。
——当初勤王活动之际,她是见过对方的。
如果只是见过她在徐州牧面前的温柔乖顺,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战场上的女将军的模样,恐怕她也不会觉得什么。
可偏偏,她曾经见过那么一眼,在徐州牧不在的时候,她却是英姿飒爽,姿意飞扬的。
纵然没有美丽的皮囊,但是在她的身上,仍然有着令人心神向往的独特美丽。
所以在遇到了这个特殊的机会之际,还是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去插手一次人家的“家务事”。
只不过孙策倒是也能够明白自家主公是怎么想的,因为按照李世民原本的思路,如果这姑娘对于三从四德真的就遵从到无药可救的地步,那么之后在她重新回到徐州之后,等待着她的必然是很糟糕的下场。
那个徐州牧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别的就不讲,单是他能够对待给了自己一切的发妻是如此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其人之垃圾程度非同寻常。
自然,他肯定是不会杀了林清芫,他还得靠着发妻给自己办事儿呢,但是除此之外其他什么可就都不好说了。
而嬴月之所以如此,则也正是因为如此。
她是不想……去难为一个同自己一样,立世并不易的姑娘。
这是独属于嬴月对待女子的温柔。
所以孙策也便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道:“主公想做的事情,尽管就去做好了。”
虽然他身为武将,但本质上其实也是和专门实现主公想做而又不好做的困难之事的谋士们没有差别的,
所谓谋定而后动,便是善智的某者先谋,而善力的武者去进行行动。
而且讲道理,嬴月本身是一个很省事儿的主公,一般很少会弄出什么麻烦事儿来折腾人,所以其实在某种情况下而言,大家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毕竟,
——主公就是要用来宠着的嘛!
要不然自己选的主公跪着也要宠下去这种话是怎么出来的?
但是自家主公平日里实在是太过省心了以至于很少能够让他们找到这样的机会。
所以孙策觉得,关于这事儿大家指不定其实还会生出一种莫名的还是微妙的欣慰心理,反正——
“不管敌人是谁,天下九州,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给主公你打回来的。”星眸闪亮的俊美少年做出了如是的,大概是他们武将这边的集体共识总结。
-
随后,嬴月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的道了一句,
“说起来,如今扬州的女四书已经焚毁的差不多了,找不出样本书来亲自在林将军面前销毁这件事……似乎有点可惜。”
她想,对于对待徐州牧可以有着那么强大的忍耐限度的林清芫而言,应当是再也不会有比始终被冠以严格要求遵循的女四书在自己的眼前焚毁更有触动了吧?
便是从始至终讨厌女四书的她,亲眼看着打小开始学的那套书在眼前化为灰烬,心中的感情都是异样的难以言喻。
而如林清芫这般,将那些东西束缚在自己身上当作行为准则的,想来情绪之变化,只会比她更为错综复杂吧。
听到自家主公的这句话,孙策那双星眸则是不由得不住向上飘移,其实他觉得,依照对方的相关资料来讲,自家主公根本就不用当着她的面亲自焚书,而是只要将她做过的什么事情跟对方说与她听,那么这对于对方的冲击性可能就已经足够大了。
毕竟她那三十年的人生之中可一直都是那些压着自己的书籍给奉若圭臬,当作真理来遵循的啊。
-
广陵郡牢中。
咔咔。
是铁锁开动的声音。
就在牢房中卧铺的身着轻甲的女子不由地抬了抬眼皮,想着是什么扬州的大人物来见她才能够有资格让狱卒将牢门的铁锁打开。
平心而论,她现在所居住的环境并不算差。抛开周身的环境而言,其实并不像是一个被关进牢中的犯人。
她的这间牢房之中专门被人搬来了桌子,有笔墨纸砚,卧铺也是被吩咐过为她铺了好几层的被子,而非是寻常牢房中扎人的稻草,每日的饭食也是丰盛断然不是正常的普通牢饭。
甚至林清芫都有些怀疑,若非是大牢之中最为隐蔽,可能这地方的主人会为她安排一间府上的单独院落。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倏地就有些想要发笑。
笑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就仅仅因为敌人没有苛待自己,就开始觉得对方对自己好了呢?
当真是被关了几天之后,脑子都快要关傻了。
林清芫心中其实很清楚扬州这边的想法,她并不是笨人。
在当初试图和李世民沟通,结果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人之后,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扬州这边可能要利用自己的这一次“被捕”好好的大做一次文章。
不过猜到又有什么用呢?她现在只不过是被关押的一介废人罢了。
扬州牢狱表面上给她的待遇不错又如何呢,区区连小恩小惠都算不上的东西,是在指望着利用她从她的夫君那里换取更大的利益。
瞧,现在不就是来人要开始对她——
嗯?
在抬眸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林清芫有些错愕。怎么会是她?
眼前的这张明艳到极致的容颜实在是太过眼熟。那是一种只要见过一眼,便此生难以忘怀的美丽。
便是是此前并没见过她本人,但是只凭着这副出众的容颜都足以让人锁定她的身份。
——除了倾世美貌扬名天下的雍州牧,这世上没有人再会有着这样一张无法用简单的言语形容的美貌的脸。
更何况此前在七州州牧联合勤王之际,她亲眼见过对方。
“……嬴月?”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唤出她的名字。
因为以她的身份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嬴月不应该在扬州——之前在勤王之际时她便已经表明了和李世民交好,而之后又是送人送物资的扶贫扬州那么大的动静是各州之间都知道的事情。她会出现在扬州很正常,而且她此前也曾经收到过嬴月来扬州的消息了。
只不过嬴月并不应该出现在这扬州大牢,前来狱中对她进行“审查过问”的人,不应该是她才对。
而在女子由于有一段时间未开口说话,是以有些微微喑哑的嗓音唤了自己的名字之下,美貌的少女则是轻轻弯了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对她露出一抹轻轻浅浅的微笑,以表示着自己的友好。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意识过来自己脑海中第一反应是什么之后,林清芫登即耳根一红,随口有些想要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故意冷哼一声,语气有些凶恶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但如果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徐州的消息的话,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只是虽然她的语气凶恶,但是听上去却怎么都有一点底气不足的感觉。
所以嬴月自然不会被她吓到,而是迈着步伐走到床边,在她的身边坐下。
仍然眉眼弯弯,看起来特别好脾气的说着,“我没有恶意的。”
与此同时伴随着她这句话音的落下,应声的是牢狱大门的铁锁被重新扣上,牢牢的将她们两个人都锁在里面,之后狱卒便直接抽身而去,离开了深狱。
林清芫:“……”
你管这叫没有恶意?
-
不对——
随后林清芫倏地反应过来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刚刚走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的美貌少女,嬴月……竟然敢和她独处?而且还是在她们两个人同样都被所在一间牢房之中,周遭再没有留哪怕一个其她人的情况之下与她独处。
嬴月她就不怕自己挟持她以此直接逃离扬州?以嬴月的水平,真不是她看不起对方,就是有十个嬴月她也能够一个不落的全部劫持走。
心中想及此,于是她也就有些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听此,嬴月则是偏了偏脑袋,反问道:“但是你会吗?”
随后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
紧接着又指向身旁的女子,“从不对妇孺下手的将军。”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望着她,目光清明,仿佛能够直窥到人心深处,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会为了离开扬州,而打破自己始终坚持这一原则吗?”
嬴月一个本质弱鸡选手,敢于只身前来见一位武艺高强的武将,自然也不是预先没有做出任何准备的。
如果不然的话,她就应当是在孙策将林清芫回来的当天,而非时隔几天之后再来大狱之中见她了。
被嬴月这个问题问的,林清芫不由得有些反射的朝着旁边退移了两步,明明身旁的这个姑娘柔弱的她一只手就能够带走她的性命,但是莫名的心中却生出两分无名恐惧来。
而听到身旁的将军“后退”,嬴月确实也随着她移动了一下位置,和她之间保持一个很接近的关系,目光直视女子,再一次的对她发问,
“将军,会为了徐州牧,打破自己的这唯一原则底线吗?”
听到这一句,林清芫“哗”的一下站起了身子,不知道是想起来了什么,面色不虞道:“你懂什么?像你这样生来便生了一张美貌的脸的人,怎么可能会懂得了我的痛苦?”
随后她冷着脸道:“比起关心我,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嬴月。”她叫了声这个熟悉同时而又陌生的名字,“你知道天下是怎么说你的吗?徒有一张美人脸,,但是却没什么本事被推到雍州牧位置上的提线木偶。她们都说你是一个废物美人。”
想起之前曾经在勤王会面最初之际她跟在自己夫君身边听过几周州牧聚在一起时谈论嬴月的内容,看着面前的嬴月,她的心中忽然间就将这些全部都推翻,觉得这个漂亮的姑娘不该是她们口中所说的那样的,但是却还是故意的将这些伤人的话说了出来。
她想直接将嬴月气走。以此来逃避自己不受夫君所喜的事实。
……她几乎能够预料到,接下来嬴月定然会提到这件事。但这正是她最不想要面对的事情。
然而在她的话音落下之后,林清芫却发现嬴月的面色之上却并未出现什么恼怒的反应,不,或许更准确的来说是她并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而是很平淡,好像她刚刚问出来的只是一句,她今天吃饭了没有一样的平淡。
随后她听到嬴月声音淡淡的问了一句,“那将军你呢?天下间这样说我,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这一问,倒是直接将林清芫给问的愣住。
一时间倒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之后见美貌的少女神色依然平静,面上挂着浅浅淡淡的轻柔微笑,道:“她们怎么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那并不会影响我什么。反正一切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也便够了。”
听到这一句,林清芫嘴唇翕张,想问她难道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但是好像想想她刚才的回答,嬴月的确是不怕的,所以明明话到嘴边,但是却是完全说不出口。
然后又听到嬴月开口道:“不过将军既然说起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我对于将军心中也有几个疑问,不知将军可否解答与我?”
她不由得就点了点头。
嬴月声音平静,以陈述着一件客观事实的口吻道:“我这个的确是没什么本事,但是将军你呢?你有才识,有武艺,手上掌握着兵权,但是,”美貌的少女话音倏地一转,语调仍然足够温柔,可内容却变得犀利,字字诛心,“为何你就非要死死苦苦守着徐州牧,和她人共侍一夫?”
“又为什么,你要甘于顺服在一个甚至连做做样子对你好都不愿意的人的手下呢?”
她侧了侧头,很可爱同时也很困惑的说着,“正如将军不理解我一样,我也同样的不理解将军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嬴月心中真的再也忍不住在心中再次感叹道,当男人可真好啊,便是什么都没有,只要学会花言巧语,哄骗到一个什么都会的姑娘对自己死心塌地就可以什么都有了。甚至事后就连珍视对方都不必。
随后她叹息一声,道: “我不是来与将军争执的。”
“我没有想打探什么徐州的消息的意思,只是想和将军说说话而已。”
林清芫仍然冷着一张脸,“我和你哪有什么好谈的?”
“或许,将军有兴趣听一听我最近做的事情吗?”
“这件事情其实发生也有一段时间,各州州牧应当是都已经知晓了。不过看将军的反应应当是还未曾听说过。”
女子脸上顿时升起防备,“你不要挑拨我与夫君的关系,如果是什么重要的消息的话我夫君不会不让我知道。”
“可是我觉得徐州牧此次专门要在这样的时间寻将军回徐州,或许正是因为此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随后美貌的少女抬起眼眸,看着她的眼睛,慢吞吞却极为清晰的说着,“我焚了扬州境内所有的女四书。”
“……”
看着林清芫瞬间微缩的瞳孔,美貌的少女露出一抹轻轻浅浅的微笑,“不过将军没有兴趣听的话,那我今日就不打扰将军了。”
说着,嬴月作势转身就要离开,手指才刚碰到牢门的那一刻,身后倏地传来一道有些彷徨而又茫然的声音——
“等等……”
听到这一声美貌的少女顿时转过头来,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随后抬手指了指门上的铁锁,“哎呀,我忘记了,她们把门锁上我走不了了诶。”
林清芫:“……”
她这绝对是故意的!
但是,看着那一双闪着小狐狸般狡黠光芒的眼眸,她却意外的并不觉得讨厌。
于是不禁软化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你……”
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看到她这副模样,嬴月则是很自然的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同时也改口了一个显得亲昵的称呼,“姐姐,你别急,有什么想问的你慢慢想,我慢慢同你说,好吗?”
在这样有些带着镇定安抚之感的声音之中,林清芫缓缓地点了点头。
-
想改变林清芫的想法,嬴月本来也没有指望一朝一夕就瞬间做到,总得给她留一个转变的时间不是?
所以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之中,嬴月则是每天的都跑到大狱这周去找新认识的姐姐谈心。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因为林清芫与世间其她自幼受女四书“熏陶”的女子都不一样,寻常女子,自小便是学女四书且只学女四书,思想观念之中只有着这一份的东西。
贸然将其拔除,若不将新的理念灌输给她们,她们可能就陷入茫然,不知道前路该要如何再走。
但是林清芫则不一样,在除开来自母亲给她灌输的这套理念的同时,她还跟着自己是大学者的父亲学习,所以在她的脑海之中,应该是有两种不同体系的。
平日的日常生活之中沿袭着母亲教诲的那些东西,而在需要进行决策的大事之中则是善用父亲教导的那些理论兵法。
而嬴月所要做的也就是做一把推手,把她给荼毒了的迂腐东西推走,让她在日常中也沿用从父亲那里学来的那些理论,摒弃掉“三从四德才是女人本分”这种思想之后进行思考。
-
这一日,看着一如往昔来寻自己的小姑娘,林清芫思索再三,还是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其实……外面有关于你的传论还有一条。”
但是她在那第一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忍心说,她觉得这话对于嬴月来说有些太重了。
“什么话?”嬴月问道。
“他们说……”还动了动唇瓣,还是觉得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之后还是在美貌少女的鼓励眼神之下才应是咬牙把那实在难听的话给说了出来,“他们说你能走到这个雍州牧的位置,是因为你……以色侍人。”
共处半月时间,林清芫自然能够感受到嬴月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心中对于这种话就觉得更加的……
听到这一句,嬴月先是眨了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
随后她像是想起来什么的,语气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这话……该不会是徐州牧说的吧?”
在嬴月的这句话之下,身为徐州牧发妻的林清芫心中顿时就升起一份愧疚之心,“抱歉,我那时没有……”
嬴月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这和姐姐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从来就没有错过。”
“爱说就尽管说去,反正谣言终究是谣言,假的变不成真的。”
“被这么说,你就不生气吗?”林清芫问道。
嬴月则是反问道:“为什么要生气?”
美貌的少女偏着头,理所当然的说着,“我要是生气把自己气坏了,那些说我坏话的人不就得逞了吗?。”
“反正一切我就权当他们是在用与众不同的方式夸赞我长得好看了。”毕竟假的就是假的。
听到嬴月这个回答,她忍不住感叹道:“你脾气真好。”心胸也是真的阔达。
随后便见美貌的少女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己,虽然并未有所言语,但是被嬴月坚持不懈的来找她聊天半个多月的林清芫却巧妙的懂得她目光之中的意思。
——对于之前都被徐州牧那个软饭男如此对待还能够如此痴心不悔的她夸赞了脾气好,嬴月心中真的是有些感到微妙。
但是嬴月话虽是不介怀,可林清芫的确是感受到在她说到以色侍人的那一瞬间,嬴月是有着一点感情变化的。于是不禁还是开口安慰了她几句。
突然之间听到了来自林清芫的安慰,嬴月解释道:“没事的。姐姐你别往心里去,我是真的不在意。”
“可你方才……”
“我的确是有一点原因,但是这个原因林姐姐你真的确定要听吗。”听到嬴月这么说,她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但是问都问了,于是她还是点了点头,果断的道了一句,“听。”
随后她就听嬴月道了一句,“我就是觉得其他人嘲笑我也就罢了,但是徐州牧他凭什么呀?明明他才是以色侍人的那个吧?”
说到最后,嬴月直接目光落在林清芫身上。
听到嬴月直接明示徐州牧那个虽然各方面都很渣,尤其是人品方面特别渣,但是唯独脸其实生的还不错的软饭男靠着她一路走上人生巅峰之事,
一瞬间让林清芫真的是心中后悔了为什么要问这个东西。
-
随后就在林清芫心中还在后悔的时候,忽然间听嬴月道,“姐姐,你回徐州吧。”
“这就很放我走了?”她有些惊讶的问道。
“其实世民的打算你应该也猜到了。而如今你既然已经看清了事实,应当也不会再任由那个徐州牧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了,自然之前世民所想的也就不成立了,所以就……直接回去吧。”
“但是从你的角度来讲,其实我不被点醒,由我那夫君继续掌管徐州才是最好的选择吧。”每每想到这一问题的时候,林清芫心中总是带着困惑,这是一件对于嬴月百害而无一利,独独便宜了她的事情。
“那没有办法呀。”美貌的少女托腮道:“我很喜欢姐姐你的嘛。”
“以后是对手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但至少这一刻还不是。”说着,她朝着林清芫眨眨眼睛,“你说对吗?”
听到这一句,再次感到嬴月当真是豁达的林清芫也不禁笑了一下,应道:“是。”
-
转眼间时间步入又一年七月。
而在今年的这个月份,注定被载入史册,除开“豫州战场”在各州州牧分别的派兵攻打之下,已经濒临全线“沦陷”,各州的军队即将都距离南平王的老巢不远之外,这个月在各州也是各自的发生了一些分别都该被特别记录的事情。
这一年的七月,在蝗灾年过后,扬州的某两个郡及其下面的县城之中首次获得第一批大丰收的粮食,此前遭受饥荒已久,个人最终也不曾离开故园的百姓们喜极而泣,更有甚者跪下亲吻脚下长出新庄稼的土地,表达着自己的激动之情。
而徐州则是在发生着一场继当初各州经遍之后的权利变化的新一次变革——回到徐州的林清芫夺权了。
而她要拿回徐州,这本该就是属于她的地方。其实当真是易如反掌,甚至她连再重新面对她那软饭夫君委曲求全都不用一下直接就是在回到徐州之后硬刚。
毕竟众所周知,在夺权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武力是才最好用的。
而林清芫本身身为武将在军营之中威望又高。所以徐州的军方自然都是站在她那边。
甚至就连政权方面也是愿意站她的人在大多数,只有徐州牧的那些亲信们愿意支持她,但是她们的支持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她们本身就是徐州的官府之中的一群蛀虫。和徐州牧一样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在没有了林清芫心甘情愿的让他们扒着吸血,以此作威作福之后,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也不禁就将怒火转移到了原本奉为尊首的徐州牧身上。于是没了林清芫庇护的。徐州牧,哦,不或许应该说他是前徐州牧过得很惨,成了原本那些捧他臭脚的狐朋狗友们的欺负对象。
倒也算是恶有恶报。
而在把前徐州牧赶出州牧府以外的同时,反而是她的那些各色美貌的妾室们被尽数留在了州牧府,跟这么说其实也不尽然,因为林清芫给过她们选择。
如果有愿意离去的,可以向她这里领取一份银钱以后去哪里都可以。
但如果是愿意留下来的也可以留下,只不过她不会平白无故的养着她们,她们也需要做些活计来自己谋生。
而最后那些妾室们的选择全部都是留下,愿意跟在她们都知道的脾气很好的林清芫身边。毕竟能够被她庇护的话,可会比离开州牧府出去要活得更加自在。
而在这个消息传回到广陵郡的时候,嬴月也是轻轻舒了口气。
理智上来讲她知道林清芫怎么处理这些妾室那都是她的权力——尤其是她曾经也因为这些妾室而吃过不少苦头,所以在此前每日去大狱中找林清芫说话,乃至她的离开之际,她才完全没有提过哪怕一句前徐州牧的那些有些其实是被“强纳”来的妾室们的问题。
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向善。嬴月不想慷慨他人之慨去显得自己好像有多么的善良,即便那些人里面有一些的确是很无辜的女子,可是她们都直接或间接的对林清芫造成过伤害。
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美貌的少女只是垂了垂眼眸,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好像……更喜欢林姐姐了呢。”
因为她真的是非常好,非常温柔的人啊。
-
梁州。
碰!
是双手重重的砸到桌子上的声音。
但是听到这一声的响声,贾诩便觉得有些手疼。心下觉得武将果然是武将,真是莽起来不知疼痛。
不过心中感叹虽感叹,但是青衫的文士却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仍然是手握狼毫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而且看到贾诩这完完全全忽视的冷处理态度,特此前来找贾诩兴师问罪的,那位曾经在北地郡逗留了一年之久的、梁川最为看好的戚姓年轻武将则是不满的大声喊了句,“贾诩!”
这种直呼其名的叫法,可以说是相当没有礼貌。但同时也能够看出年轻人对贾诩的态度,也是着实真的不喜。
随后在他又用力的拍了几下桌子以后,青衫的文士终于肯抬起头给他一个眼神。
贾诩语气平静,但无端的透着两分冷淡道:“敢问戚将军找诩何事?”
——什么事?他还敢问他什么事?
一听到贾诩这风淡云轻的语气,戚姓的年轻人顿时间就炸了,怒气冲冲的质问道:“粮草呢?为什么没有派人去前方送粮草?贾诩你知不知道豫州那边的军粮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随后他看着暂时在自己话音落下之后仍然不急不许心平气和的继续写着手中的东西,于是恼怒的年轻人,顿时一把抢过他手下的东西,把它给砸了出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写账册!”
没错,贾诩写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正是账簿。
兜兜转转,曾经在北地郡穷到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贾诩,时隔几年以后,终于在梁州地区,别人家的地盘之上,再度重新管起了其实专业并不对口的财政。
但是他不擅长此道自然是不可能对梁川明说——毕竟他当年在北地郡也干过这个活的。更何况若是遇到他不会的地方难道他还不会学吗?
所以在听到梁川当初说要让他管财政的时候,贾诩只是一如既往的用一种谦虚的“我才识平平,恐怕单担此重任”的谦辞,而同时在一边这样说话的时候,一边又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大佬的自信光芒,让梁川以为其实他对这件事也很懂,所以彻底的放心将财政这一重要的问题交到了他的手上。
如今在梁州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头顶上唯一能够管着自己的就是梁川认定为他继承人的儿子。
没错,是梁川的儿子,不是梁川。
而至于说梁川这个梁州牧本人又去了哪里呢?那么这事情可就还得从当初刚来到梁州的时候就给梁川出了那么一个缺德主意说起了。是的,梁川他去挖坟了,没有搞错,堂堂梁州牧亲自戴着手底下的摸金校尉去挖以前的皇帝的坟墓,搜刮新一轮的财宝去了。
这种说出去会惊掉人眼球的事情,的的确确是真的发生了。
自从在第一次挖坟以后尝到了甜头,梁川便沉迷让人挖坟。之后更是撸袖子亲身上阵,而在新年以后,更是对这件事的热衷更上一层楼,除开派往豫州的兵力去打南平王这个反贼,以及留在梁州防止之前被霍去病捶出心理阴影的匈奴来犯的兵力之外,剩下的他都派出去挖坟了。
自然,梁州牧之所以能够对于挖人家皇帝的坟头这件事情变得如此热衷,狂热,其中肯定少不得贾诩的推波助澜。
在贾诩的每日不断画饼,而且是那种画的丝毫不显、让你意识不到在画饼的画饼之下,梁川成功的被忽悠瘸了,从此好好的梁州牧沉迷挖坟,无法自拔。
后来又在贾诩的一次“无意间”随口一言提到了他的儿子已经年逾弱冠,所以那个时候已经被贾诩给忽悠瘸了的梁川直接一拍手决定让儿子提前感受州牧这个位置,而他则是去亲自挖坟。
之后又出于贾诩为人的靠谱,所以又一拍手索性决定了,就让贾诩从旁协助自己儿子干活,带着工具离开之前跟儿子交代道,有什么事儿不懂的就去找贾诩,反正他肯定懂。
于是贾诩现在就成为了梁州正儿八经的二把手,甚至因为梁川的儿子太过稚嫩,所以其实某些时候还能压住一些这位“少主”一头。
是以如今梁川不在,梁州诸多大事都是由贾诩做主,供给前方的粮草这事儿也毫无意外是由他负责。
但是现在前方的粮草却是快要断了。于是本来人在前线的戚姓。年轻将军是星夜兼程连着多死赶回来的,就为了找现在管这事儿的贾诩讨个说法。
而在对面的年轻武将恨不得提着他的领子,把他给揪起来的焦躁之下,青衫的文士则是仍然不慌不忙,轻飘飘反问一句,“将军何故如此急躁?”
然后就在年轻人要发货真的去揍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文人的时候,猛的又听到贾诩道:“敢问将军一句,诩之前叮嘱过将军的事情,您可照做了?”
一瞬间刚刚还气焰拉满的年轻人顿时间就偃息旗鼓了下来。
明明贾诩并没有望他,但是在这一刻却无端地感觉被面前人看了个精光,透明的不能够再透明,什么都瞒不过他。
贾诩放下手中狼毫,仍然不轻不重的反问道:“既然将军并未按照诩之叮嘱,如今又怎能追责到诩的头上?”
是了,贾诩之所以从头到尾态度不慌不忙,稳的一批,根本就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这来找他闹事的年轻武将要问责的“责”根本就不在于他,而是那闹事人本身。
听到贾诩的这句,后来有些泄气的年轻人顿时又重新不忿了起来,大声反驳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但是行军打仗你告诉我如何要减用军粮?将士们吃饭都吃不饱你让他们怎么打仗!”
想起之前贾诩特意叮嘱的东西,他心中就一阵来气。让他压着粮草不给前线兵士们吃饱,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青衫的文士始终维持着冷静,“您对我发怒又有什么用呢?”
他声音淡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梁州缺粮,使用又吃紧,当年继蝗灾之后,至今未曾缓和过来。将军未曾按照我所说的减小用度,您知道这会给梁州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梁州是真的缺粮。
天下九州之中,如今只有梁州是最缺粮的那一州,位列倒数第二的那位和梁州完全没有办法相比惨的那种缺。
因为其他各州最多也就是蝗灾那年大痛,但是梁州,因为边境之地,环境并不好的梁州,却是在蝗灾的前一年遭遇了干旱,那一年不能够说是梁州颗粒无收,但是也是收成惨淡。
当初本以为在第二年可以慢慢找补回来,可谁知紧接着其后便是发生了全国性的蝗灾,九州之中除了雍州一个都没有跑得了。
而这正是如今梁州牧如此热衷于去挖人家皇帝的坟墓敛财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他们梁州要向外买粮食。
现在的世道大家都知道,因为当年那起蝗灾事件,所以大家粮食都挺吃紧的。
而正所谓物以稀为贵,粮食难得,那么也就值钱。所以像梁川这样需要大笔从外面买粮的,其中花销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而且这还只是粮食本身的价格,不算上运输成本这些东西。
梁川是从荆州牧手中买粮的。
同为边境三州,所处于中间位置的梁州北临雍州,南接荆州,原本按理来说,好像这其中也并不算是过于遥远的距离,不会有太高的运输成本,但是现下这个世道是缺粮的世道,带着粮车若是没有大批军队的护送,走在路上那些饿到眼睛发绿光的流民就能够直接扑上来把粮食给生吞了。
而若是说到军队护送问题也就来了,梁川是从荆州牧手中买粮,而他的荆州地域自然是不允许梁州军进入,所以便只能够从他手中租赁军队,只待临近梁州境内的时候再由梁州军接手,这波可以说荆州牧是□□裸的在坑梁川的钱。
但是没办法,他只能受着。
原本,梁州想要买粮本来应该不会这么麻烦。
毕竟隔壁郡的其中一个就是唯一一个没有遭受蝗灾灾害的地域,但是他不能够像嬴月去买粮啊,因为贾诩这件事他还和嬴月结着大梁子呢。
不过梁州牧对此倒是也并无后悔就是了,因为他得罪嬴月真的得罪的超值——
虽然荆州牧卖粮的价格昂贵,贵到了那种让他心疼的滴血的程度,但是现在他的梁州有钱了呀!单单是贾诩提出这么一个变现的大好主意都已经把这其中的损失给找补回来了。
毕竟之前没钱,嬴月便是可能看在他们此前的交情上不卖的那么贵,狠狠的宰他一把,但是没有钱他拿什么买?
只不过让梁川感到比较奇怪的一点就是,荆州牧他到底哪有的余力还能够向外卖粮给他。
他曾经也试探的问过,但对方口风很紧警惕的很,唯一的一条回复便是让他不要打听,他们彼此之间只有交易就好了。
——梁州得粮食,而荆州得钱财,此为双赢之事,何必过问那么多?
这便是在暗示着梁川,如果非要追根刨底的话,那么他就不卖了。
于是梁川自然也只能够作罢。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之后期间梁川曾派密探几去荆州打探,但终究也未得到靠谱的消息,最后只好作罢。至少还能够从荆州牧这里交易粮食。
虽然数量有限,毕竟荆州牧也不想让梁川壮大,而是让他们维持一种饿不死的水平。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军粮自然是要。节俭克扣着使用。不然的话今天你们军营之中的确是吃的饱饱的了,可是到了明天你们没有的吃了,所以是想要选择饱一顿饥一顿,还是始终维持着一个温饱线呢?
但贾诩也是真的没有想到在他都已经那么明令的说过,而且是三番几次的强调粮草要省着吃的情况下,结果这年轻武将还能给他弄出这种事情来,真的就是让饥一顿饱一顿的事情给发生了。
简直就是能够气死一个当谋士的。
贾诩心中唯一欣慰的一点就是他不是真正的梁州人,虽然他的人是在梁州,但是心却在雍州,要不然的话真的是要被这破小孩给气到心口疼。
不过若是说起缺乏粮食的问题的话,贾诩其实倒是想到了昔日同僚,同时因为两人寿命差不多的长,当年同一批追随主公的人,到最后几乎只剩下他们两个,所以也是他的半个好友的一个法子。
——人肉制脯,充作军粮。
世人都道他是毒士,但实际上程昱那家伙狠起来可比他毒多了。
而且脾气还差。
青衫的文士忍不住的如是在心中默默想道。
但是这种计策但是断然不可能拿出来的。便是梁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可能拿出。
毕竟,即便他如今身在梁州,但日后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他身为嬴月的谋士,可不能够出这种毒计,污了小姑娘的名声。
而且再者说,如果梁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不正合他的心意吗?直接想法子联系雍州,进攻直取,届时自家小主公带来粮食,顺理成章的也就成了梁州的“救世主”,可以稳稳当当入主梁州。
只可惜,现在梁州这边现在有着荆州的粮食。外来渠道在吊着最后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也不至于饿死。
只不过荆州的粮食到底是怎么来的?这倒当真是一个蹊跷的问题。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现在贾诩比较关心的就是荆州有着这么多余粮的事情。北地郡那边到底有没有人查到这件事?
他如今在梁州为了避免显得行动可疑,所以自从来到这边以后,从来未曾想着给雍州传过一封信。
毕竟他的身份是飘泊无依,当初被嬴月救了一命的云游书生,如今他和嬴月“君臣情分已断”,实在是不好再找理由往永州传消息回去,这不就是在明摆的告诉梁州这边所有人,我是奸细,快来抓我吗?
虽然他现在在梁州这边混的的确如鱼得水,梁川信赖他至极,交托他与许多重要之事。
但正所谓人红是非多。
他是梁州的所有文臣之中来的最晚的一个,可偏偏后来者居上,成了梁川最受重视的谋士。这落在其他人眼中怎么能够不觉得他不顺眼?
而看一个人不顺眼,那么自然就是想找这个人的错处,然后举报给上司,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贾诩自然是不会给他们找理由让他穿小鞋的机会。
想到这里,贾诩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突然就有些羡慕起李世民和李秀宁姐弟的心电感应。
心中深深的觉得到别的地方做内应这种事情,其实更适合他们俩之中的其一来干,如此阴人都可以做的毫无痕迹,里应外合,不留一丝一毫证据。
但是可惜来到梁州的人是他贾诩,没有双生子那种奇妙的能力,他也就只能够小心翼翼的做好自己的算计,剩下的就一切听天由命吧。
反正……
——在天命这一块儿,他信自家主公。
更何况,还有光武帝呢。
嬴月和刘秀的运气气运合加在一起,贾诩就不信还有什么能够阻拦得住他们两个的。
-
但是要说其中产生了最为糟糕的变化的,那还要当属是青州。
或者精准形容一点,应当是在豫州的那些青州军。
几乎只是发生在一朝一夕之间,那些青州军的军营之中出现了许许多多高热,头痛,感到乏力的奇怪现象的兵士,然后又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救治而迅速的进行症状扩散,出现更多恶心呕吐的兵士。
等到这件事情真正的被注意到之后,彼时在豫州那边的青州军已经中招了绝大部分。随着军队出行的几名军医对于其突然出现的症状束手无策,于是只能够派人去城中寻求医术高明的大夫。
再然后,就在这短短的寻求大夫的期间之中,这一奇怪的症状被传染到了城中部分百姓身上,引发了一大片的混乱。
而就在除去青州牧之外的其他各州州牧注意到这奇怪的怪事以后,已是时至八月上旬结束之际,比如豫州那边的青州军已经死了很多人,而那座城之中的百姓也同样死了许多人。
短短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其总体死亡数目看着触目惊心。
……这可不是战时啊。
而更为可怕的是,至今为止,豫州那边死亡的数目还仍然在增加。这样的消息一传回来,混乱的则就不单单只是豫州那边。
——这种奇奇怪怪而又霸道至极的病因,若是弄不清楚,迟早会席卷整个九州。
而就在这样子极为混乱,若是传出去,可能会引得天下人人自危,如同惊弓之鸟的情境之中,之前不显山不漏水,始终低调至极,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荆州牧做了一件极为高调的事情。
——从勤王活动之后便整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太子,被荆州牧给不声不响的迎接到了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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