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美人心计

回宫后不久，孔雀台就传出薄太后要册立周美人为王后的消息。宫人们都很高兴，册封王后这样大的喜事意味着他们会有赏赐了。

        雪鸢听闻这消息后，想起了周亚夫。分离多年的妹妹不能相聚，反而成为王后，他会很伤心吧。在周亚夫心里，她妹妹那样单纯性子的人，是无法在这代宫里生存的。可周子冉，也是和青宁王后一样甘心为代王献出所有。

        当夜，雪鸢方做完手中的差事。周亚夫来找她了，提着酒囊坐在浣洗池上，脸上没有一丝笑，很是伤情的模样。

        看见周亚夫这副模样，雪鸢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一丝心疼，“周将军，”

        “陪我喝酒。”见雪鸢过来，周亚夫把酒囊递给她，直奔主题。雪鸢接过抿了一口又还给他，问道：“周将军看起来很伤心，看起来是爱上了一个人，却无能为力。”

        周亚夫从池子上跳下来，背对着雪鸢道：“是我妹妹，她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我却阻止不了。”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自己开心就好了，将军又何必担心她呢？”雪鸢浑不在意，周子冉对刘恒用情至深，可以为他去死，能光明正大地成为代王正妻，即便日后会痛苦，她也心甘情愿。

        周亚夫放下把酒囊提到嘴边又放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徐徐长叹道：“我担心她会痛苦。”

        “前路莫测，将来她有可能会痛苦，也有可能会幸福。但是你现在阻止她，她就一定会痛苦，而且是一生一世的痛。”

        女人一旦爱起来，是可以不顾一切的。

        这时离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雪鸢的心头浮现一丝不舍，但想及来日的相逢，不由浅浅一笑道：“周将军，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看，我很喜欢，以后一定要多笑哦。”

        留给他这话后，雪鸢就随宣旨的内侍走了。她还未走到重华殿，就远远瞧见数十盏华灯点缀的朴素殿宇。只有代王驾幸，才有如此大的阵仗。

        此时已是夜深，漆黑的天幕上圆月高悬，寝殿代王与窦美人如胶似漆，自不用雪鸢侍奉。回到阔别良久的宫室，雪鸢伏在被卧上，回想起周亚夫与她的交心，周亚夫那动她心弦的笑容，久久不能自持。

        最近，窦美人常常陷于少女情窦初开的欣喜当中，自大婚那里刘恒撇下王后与窦美人来共度良宵之后，窦美人就失去了过去的清醒冷静，冰雪聪明。

        作为旁观者的雪鸢这次没有提醒她是一个细作，她在长安还有亲人。依雪鸢看，忘恩负义且置她于死地的聂慎儿还是远离窦美人为妙，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两人面前。

        想着很快就到了代王巡视边境的日子，雪鸢就做了一双鞋子准备在路上送给周亚夫。她本来不善针黹之事，可为了心上人，她愿意去学。

        怀揣着这份心意，雪鸢终于和周亚夫见面了。代王以巡查边关的名义出行，实际上是为了从匈奴人那买战马，窦美人随行，雪鸢这个心腹自然要跟在身边。

        雪鸢坐在马车上向外望，沿途所见风景越发荒凉凄清，而马背上带头领路的男人却一如既往地挺拔，一如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塞外的天空湛蓝而辽阔，孤鸟振翅高飞，可这一切都比不过雪鸢心中那人。

        停下休息的时候，雪鸢从马车上下来，拿着叠得整整齐齐地包袱走到了周亚夫面前。他手里握着剑，看似闲暇，实则精神专注地打量着四周的状况。

        “周将军，这是我送的谢礼，谢谢你团圆节为我奔走一夜。”雪鸢毫不扭捏地把包袱塞到了她怀里，没等周亚夫开口，她就跑开了，容不得他有拒绝的机会。

        再次启程，雪鸢隔着车帘感受到周亚夫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甚为欣然，嘴角眉眼都透露出一丝得意。

        三日后，一行人到达了匈奴人营帐驻扎之地。代王对这帮匈奴人并无好感，未做停留立刻就完成了交易，军士牵着上好的马匹想要拉走时，那匈奴头子瞥见貌美的雪鸢，眼冒精光，立刻反悔说要加上这个女人才能完成这桩买卖。

        这回雪鸢还是顺从地接受了安排。窦美人以添置东西为由把她带到了马车里，雪鸢看着她，喊出了那个名字，“杜云汐，你还记得阿丑吗？”

        杜云汐一瞬间有些迷茫，盯着她的脸许久才恍然大悟，雪鸢握住了她的手道：“没错，我就是你那时在永巷救下的阿丑。”

        “阿丑，雪鸢，你要嫁给匈奴人了，怎么办？”杜云汐心软了，忘记雪鸢是一个细作，来监督她的细作。

        “没事，我会自保的，也会保护你的。我知道你爱上了代王，我也爱上了周亚夫，或许，我们要成为第二个青宁王后了，不过我莫雪鸢做事，从不后悔。”雪鸢微微一笑，神色坚定道。

        杜云汐却极为不安，焦灼道：“匈奴人看外族人看的紧，你逃出来却也再回不去代宫了，从此之后，我们或许再也无法见面了。”

        “放心，周亚夫会救我的。”雪鸢自信满满，双手按上了窦美人的双肩。

        如此安慰了窦美人，雪鸢就下了马车，往匈奴人那边去了。周亚夫随护在代王身边却依依不舍，不时回头望着雪鸢。雪鸢只回以温柔而深情的眼神。

        夜色深沉，雪鸢一个人呆在营帐里听着外边的载歌载舞声，摸了摸身上鲜红的嫁衣，憧憬着不知何时可以嫁给周亚夫。

        正憧憬时，首领野裘闯了进来，浑身酒气，熏得人不舒服。雪鸢施计把野裘的哨子拿到手后，环顾四周拿起地上的木墩子把他给砸晕了。

        正想逃跑，就听到马匹的嘶鸣声，刀剑交锋的声音。雪鸢奔到帐外，遥遥向周亚夫一伸手，喊道：“周将军，救我，我在这里。”

        周亚夫眼眸一亮，纵马前去朝雪鸢伸出强有力的臂膀，一下子就把她带到了马上。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立刻飞奔出去，逃离了是非之地。

        琢磨着匈奴人追不上来了，周亚夫才放慢马步，问道：“雪鸢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雪鸢响亮地回答，抱着周亚夫结实的后背，无比地安心。

        直到天色渐渐亮了，两人才终于追上代王的队伍。雪鸢一下马，周亚夫就看到她雪白脸上的血迹，忙道：“你流血了，哪里受伤了？”

        雪鸢拿手一抹，这才笑道：“不是我的，是野裘的。本以为施展美人计能成功的，结果还是不得不扎伤了他。”

        周亚夫严肃道：“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见雪鸢点头，周亚夫这才跑到代王跟前请罪，代王原谅了他，照例要把雪鸢赐给他。雪鸢一跪，道：“求代王收回成命，奴婢身份低微，配不上周将军。”

        代王还要下旨，弄得雪鸢只好以死威胁，代王也只好作罢。周亚夫变了脸，闷闷不乐地远离雪鸢，雪鸢却主动上前道：“周将军，你是一个英雄，未来还要建功立业的。如果说我现在做了你的妻子，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佳话，旁人会说你为女色所迷。”

        周亚夫双眼燃起希望，情急道：“雪鸢，我不在乎流言蜚语，也不在乎你的身份。”

        “可我在乎！我喜欢你，所以不喜欢你因我受到伤害，既然喜欢你，就应该让你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我希望我们的未来，是被所有人祝福的。”雪鸢呼吸着清新的气息，诉说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会等你，哪怕是一辈子。”雪鸢轻轻许下诺言，又踮脚亲了周亚夫下，纤纤细指捣下他的嘴角道：“亚夫，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你一定要多笑。”

        周亚夫一愣，随即会心一笑，道：“我知道了。”

        又和周亚夫耳鬓厮磨一会儿，雪鸢就回到马车上，继续服侍窦美人。有雪鸢这个同盟在，她一下子就放松了好多，雪鸢却道：“美人，刚才我在树上瞧见了吕太后的八哥，她是在催我们传消息了。”

        窦美人蹙了蹙眉道：“看来，我们只能像青宁王后那样给她传假消息了。”

        “吕太后是精明的人，这消息还是要半真半假才好，一味地编造消息，她是不会信的。”雪鸢的美眸中划过一丝忧虑，推测道：“青宁王后是完美的细作，怕就是吕太后从消息中察觉出不对，才派你我来代国。”

        窦美人赞同点头，正想要说话，外边小侍道代王来了，两人这才结束了密谈。

        自边境巡行回宫后不久，窦美人就被诊出有喜，代王下诏在王都召选医女。等雪鸢再想起沈碧君一事时，她已成了子冉身边的亲信。

        作为窦美人的贴身宫人，雪鸢说的话子冉不会信，但她也不想周亚夫的妹妹白白殒命，就告诉了周亚夫王后身边的医女有不妥，至于其他的事，就看他自己的作为和子冉自己的命数了。

        雪鸢没想到的是，沈碧君因不通妇人生产之事重打三十大板被赶出宫后，子冉明知催生不妥却仍命太医用了这法子，以生命的代价生下了代王的嫡长子刘尊。不久，子冉病重而死，把襁褓中的孩子托付给了窦美人，可薄太后不过两天就抱走了世子。

        少了沈碧君致使子冉殒命一事，雪鸢与周亚夫的感情非但没有隔膜，反而是日见深厚，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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