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三生三世

容貌稚嫩的少女结结巴巴道：“夜华，我……喜欢你。”

        宝剑毫不留情地刺进细白的胸口，鲜血渗入鲜红嫁衣，玄衣男子毫不留情地抽剑转身。

        回忆着一幕幕，素锦心中哀戚，最终大叫出声。

        “夜华！我为何喜欢你？喜欢你竟令我卑劣到如此地步！这也真是一种悲哀。”身着素白锦服的女子狂笑着，周围站着面容威严哀戚，戴着白绫，为他们天族最伟大的战神，最英武的太子殿下—夜华君服丧。

        “娘娘……您请自行了断吧！”身边站着身着银色铠甲的天兵，犹豫不决，喊了素锦一声娘娘，又觉不妥，素锦早就被天君逐出天族，永除仙籍了。更遑论是太子殿下的妃子呢？

        素锦未吭声，瞥了天兵一眼，让天兵感觉有刀锋从脸上划过。

        素锦冷哼一声，除了仙籍就可以任由天兵作践吗？当初自己成功入主洗梧宫后，多少天兵天将对自己毕恭毕敬。

        如今，素锦苦笑一声，丢掉了引以为傲的天族身份，更对不起父王母妃对自己的殷切期待，对不起素锦全族战死的荣耀！自己真得是……悔不当初啊！

        天族！

        素锦抬头望向视线中模糊的远方的浮云天宫，九重天上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天族还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呀！

        耳边回想起天君那愤怒的声音：“传本君旨意，素锦守若水不职，东皇钟有异变而不及时禀报，令太子夜华战死，本君念其一族功勋，永除素锦仙籍，列六道轮回，历百世情劫。”

        呵，自己双目瞎了，法力几乎尽失，如何去禀报？

        不过是天君痛失继承人，痛失天孙夜华的发泄罢了！

        青丘女帝白浅上神，天族太子夜华殿下，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啊！自己何苦去插足他们呢？

        素锦仰天大笑，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轮回台，千万道罡气犹如利剑般割在素锦的皮肤上，让她痛不欲生，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让站在轮回台的见惯酷刑的天兵也不寒而栗。

        轮回台，混沌初开时便存在于天地中了，传说伴随祖神盘古而生，台下萦绕的罡气是四海八荒最厉害之物，比诛仙台下的戾气还更胜一筹。轮回台历来是惩处罪孽深重的仙族所用之所，一般仙族投胎历劫，均是选择诛仙台，转世台，只需忘却天族记忆，封闭仙力，没有任何痛苦，而且只转人之一世。而轮回台，则是脱胎换骨，犹如受百般酷刑，远胜于神霄玉府的雷霆万钧之刑，更胜于阴曹地府的十八层炼狱，经轮回台转生后，改变气数与命运，让人受尽世间苦楚，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素锦被剥了仙骨，彻底成了凡胎□□，即使素锦想要再修炼成仙，即使付出比常人千百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成。

        素锦几乎咬掉了牙，可还是疼得惨叫连连，惩罚直过了九九八十一天后才停下来，将她送入人间历百世情劫。

        透过乳白的云雾调入人间，素锦眼前一片红色，似冥界盛开的彼岸花。

        青丘东荒，一个身着白衣的绝美女子提着酒壶，饮着桃花酒，斜倚在桃树上，花落纷纷，女子微闭双眸，嘴中呢喃，双颊透出桃花一样的粉红。

        女子呢喃着，透出撕心裂肺的心痛。

        一袭粉红衣衫的少女疾奔而来，嘴里不停呼喊着“姑姑”，这少女额角一朵极美的凤尾花，正是新即任的青丘女君—白凤九。

        “说完就走，不要打扰我。”白衣女子垂下手臂，对着白凤九不耐烦地说。

        白凤九并未在意，她知道夜华太子刚刚仙逝，姑姑该多伤心啊！只是这两桩事非告诉姑姑不可。

        “姑姑，天君已下旨，小阿离归于天君亲自教养，俨然是当下一任太子殿下培养了。第二桩便是昭仁公主素锦因东皇钟异动时，她身为守钟仙娥，却未能恪尽职守，及时上报天庭，身在其职却不能行其责，间接害得太子夜华与擎苍一战孤立无援，终以自身元神生祭东皇钟，魂飞魄散。天君痛失长孙，震怒非常，把她贬下九重天，永除仙籍，要列入六道轮回，历经百世情劫。”

        白凤九看着白浅，心中忐忑不安，不该告诉姑姑，姑姑已经够烦了，可是小阿离是姑姑的儿子，素锦是太子殿下和姑姑之间的一个障碍，又是间接害死太子夜华的凶手，好像也得说。

        “好了，我知了，你去吧。”白浅睁开灿若繁星的眸子，轻声回答。

        白凤九还想说什么，却见白浅又闭上了双眸，且翻了个身，背对着白凤九。

        白凤九无奈，只得一步一回头得走了，可怜了小阿离，不是表姐不努力啊！姑姑不发话，谁敢接你回来？

        被同情的阿离在无妄之海，一个人恭敬地跪在地上，仍是一身青色的袍子，糯米团子的模样。

        阿离道：“父君，阿离又来看你了，阿离这个名字真的不好，天君曾祖父为阿离取了个新名字—白辰，阿离最近开始认真学习了，天君曾祖父说，要成为父君一样优秀的太子，阿离会好好努力的。”

        阿离还要喋喋不休，身边的仙官提醒道：“小天孙殿下，时候不早了，回去晚了，天君会责骂的。”

        阿离只得住了嘴，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嘴里呢喃：“父君，这回还是阿离好求天君曾祖父才能来的，以后阿离很久才来看你一次，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求了白凤九表姐让娘亲来接我，希望父君能保佑阿离。”

        仙官牵了小天孙殿下的手，领着他腾云离去。

        一十三天，太晨宫中，东华帝君端坐在主位，脸部线条硬朗，白发光华如雪。

        月色光华如水，他走出寝殿，看向璀璨的星空，低语道：“素锦，你终回来了。”

        素锦正深处一个虚无的空间里，到处是青紫色的光芒，遥望远方，无边无际。

        “亦宸，你该回去了。”

        茫茫空间中，传来一个渺茫空灵的声音，那回音悠远长久。

        “亦宸，你该回去了。时机到了，你自会明白。”

        素锦茫然环顾四周，眼前却突然闪现一道金光，射入她的额头，她头昏脑涨，痛苦地抱住了头。

        脑海中，那几万年的记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些爱恨情仇，还有轮回台痛彻心扉的感觉，一一重现。

        素锦凄楚地笑了一声，沧海桑田，为何让自己记起，于尘世历劫，一世一忘，也是一种幸福啊。

        想起了那百世的情劫，从第一世至第九十九世，无不是被伤彻心扉，家破人亡，最后尸骨无存，只是，回想起第一百世，沐素锦有些奇怪，为何第百世时没有情劫？

        摇摇头，素锦不再思索，情劫已历，又何苦纠结于那些事情，现下是怎么离开这个空间。

        素锦突然感觉手腕处一阵灼热，一处皮肤发出耀眼金光，过了一会儿，灼热感才停了下来，那皮肤上浮现一个金色的镜子图案，上面刻着日月星辰，还有彼岸花。

        素锦看着那个图案，越看越熟悉，这，这好像是………昆仑镜。可是昆仑镜传说早在父神身归混沌时便随父神一起消失了。

        昆仑镜是祖神的随身之物，是伴随天地而生的上古十大神器之首，拥有自由穿梭时空之力，它怎会出现在自己的胳膊上？素锦百思不得其解。

        周围的青紫色光芒忽的消失，一片黑暗，素锦感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殿下？殿下？”焦灼而急切。

        素锦努力睁开眼，却见辛奴趴在自己的床边一脸哀伤，心中奇怪：自己难道真的穿梭时空了吗？

        素锦张着嘴，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小少主，您终于醒了。”辛奴又惊又喜，公主殿下终于醒来了。

        “我要喝水。”素锦眼角微湿，无论自己干什么事，只有辛奴这个忠心的丫头总是向着自己。

        辛奴擦擦惊喜的泪水，忙从桌子上拿了茶水过来，递给了素锦。

        素锦喝了水，感觉嗓子好受多了，不再干涩疼痛，也有了精力思考现下的局面，看来昆仑镜果然是附身到身上，既然重来一回，素锦下定决心再也不干蠢事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素锦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问。

        辛奴犹豫了下，才回道：“翼族已经归降，小少主不要悲伤了。”

        若水之战已经结束了，素锦略想了想，掩下心中悲伤，道：“辛奴，去备一身素衣，我要为父母族人收殓尸骨。”

        辛奴服侍素锦换上白衣，与她一起赴若水战场。

        若水河畔，昆仑墟上神墨渊以身殉战，将翼君擎苍封入东皇钟，天族的将士既欣喜且悲怆。

        “父君，母妃。”素锦终于在千万尸骨中找到了他们的尸身，她轻轻唤一声，眼中却流不出泪来。她既悲且恨，他们慷慨赴死，且从未想过自己。

        素锦原以为经过百世情劫，她一颗心已锤炼得坚如磐石，可牙把唇都咬出了血，眼泪还是一滴滴掉了出来。

        不知多久，离怨递上降书，道：“我父君已经被封在东皇钟内，如今翼族不愿与天族为敌，还请诸位上仙收下降书，放我三万残兵一条生路。”

        司音怒而起身，持玉清昆仑扇，对翼族人道：“要降书何用，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素锦眼中涌现怨毒的光，伸手把父君手中的丹心剑拔了出来，到河畔，剑指离怨，道：“把玄女给我交出来。”

        离怨抬头，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素锦身上，诧异战场上为何出现一个小孩。识得她的分支头领上前，拽住了素锦道：“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素锦一族的孩子，要千岁才有名字。

        素锦咬牙，翼族她无可奈何，现在她只要玄女的命。若非她偷走阵法图，素锦一族何至全灭？便这是父君自己的选择，可罪魁祸首，必须死。

        “丫头别闹，”一个头领上前，拉住了素锦。

        “哈哈！”素锦仰天长笑，“在这天族权位、四海八荒面前，我素锦族的一万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父君母妃，她素锦全族的命，如此微不足道。可他们对自己来说，是所有，如果不是没了父母亲人，她何至于长在天宫，执着地抓住夜华这一丝温暖，何至于变成连自己也厌憎的模样。

        前生后世的情恨在心里翻涌，素锦痛恨上天的愚弄，既然要她再活一次，为什么偏要在这时候。

        神仙又如何！

        素锦凄惨一笑，猛烈地咳嗽几声，鲜血从她的嘴里流出。天旋地转间，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素锦就已身处天宫，朝四周一望，就认出这是乐胥的寝殿。

        素锦起身，环望四周，目光凉薄。在旁侍候的仙侍恭敬行礼，“殿下。”

        素锦下床，甩开了仙婢的搀扶，走到宫外呆呆看天，她回来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让夜华爱上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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