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神探狄仁杰

他们讨论这些时，阿苏去问店家要热水，顺便打听了那刑架上的老弱妇孺，听了就很是气愤，回来给狄公告状：“大人，小二和我说了。昨夜大柳树村的村民发生暴乱，将狱中的死囚劫走了，官府抓不到人，就把村中跑不走的百姓抓了来，还发了告示，说他们三日不来，就要砍了他们的头。”

        “幽州刺史，封疆大吏，不知替天子恩养百姓，反行欺凌老弱草菅人命之举，也难怪国事无宁，外寇入侵！”狄公起身，向前踱了两步，以沉重的语气道，带着对幽州刺史的责问。

        虎敬晖跟在狄公身后，听得狄公悲愤之语，便劝慰道：“大人，我们此次为朝廷重案而来，我看这些小事是不是暂且放下，等案破后再行区处？”

        阿苏轻笑一声，道：“敬晖兄此言谬矣，李……太宗皇帝说君舟民水，岂可轻视民事？”

        “文舒说的不错，太宗皇帝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生之事乃朝廷一等一的大事，我遇此不平之事，身为幽州都督，怎能袖手旁观？”狄公以赞许的目光看向阿苏，这郎君果然没看错。

        虎敬晖道：“敬晖无知，请大人恕罪。”

        “敬晖，你身在军中，不入庙堂，难明其中之理，不可怪你。”狄仁杰的神色缓和下来，又道：“明日我等去这乡间转一转，我倒要看这幽州刺史方谦将这幽州治理成何种样子？”

        阿苏三人对望一眼，都称是。

        第二天，阿苏才知道有个人闯到了狄公房内，元芳他们以为是刺客，就要杀了他，但被狄公“刀下留人”了。

        狄公认为，那人不一定是来刺杀的，如果是这样，只能让他们更加确定幽州这回来对了。

        他另有目的，可能和夜闯绛帐县驿馆的李元芳一样。

        阿苏咬着胡饼，拿手接住往下掉的芝麻，听得很认真。依她看，这人一定还会再来。

        狄公几人吃得快，都已带上了干粮水囊，阿苏抓了一个胡饼，急急起身，追在三人后头：“大人，元芳，敬晖兄，等等我。”

        一路啃着胡饼，四人到了大柳树村，但是村庄荒凉、不见人影，十分的安静。往村里走了走，发现一个人影，进去细看，竟找不着了。

        于是四下查看，李元芳掀起一个灶台，里面冒出一个村妇，灰头土脸的，被发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尖叫。

        把阿苏的小心脏吓得扑通一跳，村妇是又求饶又解释，说家里没男人，没造反。

        元芳见这情况，显得有点呆。

        狄公忙上前，让把妇人扶了出来，和声安慰，让她不要害怕，说并非官军，是过路的，迷路走到这里了。

        妇人这才放心，把闺女小玲也叫了出来。

        妇人又一说，这才知道官军来村里见人就抓，她们娘俩是躲到炕洞里才逃过一劫，饿得受不了才出来找吃的。

        狄公就让她看村里还有多少人，都叫出来。

        妇人又担忧道：“万一那官军再来呢？”

        狄公打包票：“你们放心，有我呢？”

        妇人不信：“你？一个老人家，能顶什么用啊？”

        狄公语塞，元芳带着点小骄傲道：“你别看他是一个老人家，能顶得上千军万马呢。”

        妇人听了就信，指着道：“您别是土地爷显灵了吧！”

        狄公一笑，欣然自认本方土地。

        作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这样说也没错。

        妇人把村里藏起来的十几号百姓都叫到自家，都是老弱妇孺，一起置办了吃食后，就都围坐在一起吃饭了。

        小玲坐在阿苏身边，拿着个馍一点一点地啃，阿苏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姑娘害羞地低下头，小声道：“哥哥长得真漂亮，是天上的神仙吗？”

        阿苏温柔笑道：“小玲妹妹，哥哥这不叫漂亮，叫英俊潇洒。”

        小玲诺诺点头，继续啃饼。

        阿苏和小玲说话时，狄公也和老汉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这些百姓，先是突厥入侵被抓走了，幽州收复后，又以附逆之名下狱，朝廷大赦后发下慰抚款，但县衙不给，地又被侵占了。无奈之下，写了状子到州里告状，为首的百姓又被下了狱。

        这可真的是官逼民反，让人唏嘘。

        一道惊雷响起，结束了老汉的讲述。

        阿苏柔弱的小心脏一抖，搂紧了小玲，心想：看来，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

        当夜，电闪雷鸣，秋雨绵绵，轰隆霹雳声响接连不断。

        阿苏坐在炕上，把自己团成个团，拿手捂住了耳朵，紧紧闭上了眼睛。

        她是只野狐狸，又不敢往繁华的城市里去，生怕给人逮了，只好躲在深山老林里。时逢雷电交加，暴雨倾盆的夜晚，找不到躲避处，整只狐狸被淋得湿透，惨兮兮的。

        最讨厌雷雨天了，阿苏在心里默默地念道。不过听这阵势，恐怕得持续到第二日清晨。

        好在轰鸣的雷声逐渐远去，夜虽深沉，但只听得见狂风骤雨的声响了。

        阿苏已经睡不着了，瞪着两只眼到第二天早上。

        天亮后去井边打了水擦擦脸，朝盆里照了照，眼下隐约可见一对黑眼圈。

        阿苏甩甩手上的水，嘟嘴道：“这下可好，狐狸成熊猫了。”

        李元芳过来给大人打水，听见她说话，问道：“熊猫是什么？”

        “熊猫是黑白熊，”阿苏想了想说，“是生活在蜀中的兽类，四只脚，脸颊很圆，有很大的黑眼圈。”

        她说着，凑到李元芳跟前：“你看看，是不是跟我很像。”

        李元芳被迫直视阿苏的双眼，眼下一片青黑，一看就没睡好，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对眼珠，黑珠子似的发亮。

        李元芳往后退了一步，咳了声道：“嗯，你快点洗，我还要给大人打水。”

        阿苏说自己洗好了，转身回屋找狄公去了。

        狄公昨夜已有决定，他和虎敬晖先回幽州，阿苏和李元芳在这里看着这些百姓，三天后带他们去幽州。

        阿苏很听话：“大人，我知道了，我会和元芳照顾好他们的。”

        狄公两人走后，阿苏就无聊了，于是折了柳条，想把里边的芯拧出来，做个哨子玩。

        正做时，小玲过来了，不好意思地问：“哥哥，你在干什么？”

        “做个柳哨，”阿苏笑，“小玲你要不要？”

        小玲声音清脆：“我要。”

        阿苏努力地拧柳条，小玲忽然趴到她耳朵旁道：“我知道，哥哥其实是姐姐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呀？”阿苏投过去一个柔和的眼神。

        小玲又左右看看，带了点小姑娘的得意说：“我知道，因为姐姐身上很香，姐姐是仙女对不对？”

        “姐姐不是仙女，”阿苏摇头，“不过小玲答应姐姐，不要对别人说好不好？”

        小玲庄重点头保证：“姐姐放心，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连阿娘都没说。”

        阿苏笑了下，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

        李元芳从外边回来，就见一大一小并排蹲在地上的身影。

        走到正面，才发现手里拿着根柳条，把青皮拧得皱巴巴的，也不知在干什么。

        阿苏站起身来，眼里包了点泪光，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元芳，你给我拧个柳哨。”

        李元芳看了看她，道：“你都双十年纪了，怎么还做这些孩童之戏？”

        “不帮就不帮，我就做孩童之戏了，大人都不管我，你事倒挺多。”阿苏也不是好脾气的，哼了声，拉着小玲就走了。

        心里憋了气，柳哨最后也没做成，阿苏就教了小玲丢沙包。

        为了气人，还就在李元芳跟前晃悠。

        等过了三天，领着这些百姓就往幽州城去了，两人一前一后，谁不搭理谁。

        李元芳主动说话，阿苏也不搭理他，有了正事，就让小玲当传话筒。

        把大柳树村百姓送到幽州刺史府门口后，阿苏就离开了，去街上转一转。

        吃喝玩乐后回到了都督府，这才得知，狄公在刺史府公堂审问这些百姓一案并不顺利，那老汉张老四承认了未收到慰抚款、地保赵四侵占民田之事，但改了把无辜百姓投入死牢的说辞。

        狄公本以势压了幽州刺史方谦一头，可没想到，张老四临时改口，倒弄得他下不来台，幸而钦差卫队及时到达，解了这尴尬场面。

        阿苏想了下，张老四虽说了慰抚款和民田侵占，可也没什么用，慰抚款由刺史发到县里，侵占民田的人又是赵四，与方谦都没什么干系，他大可以推脱，反正有人会给他背黑锅。

        进到都督府，阿苏和狄青、张环撞了个正着，他们拿了尚方宝剑，问做什么，也不肯说，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去叫管辖大柳树村的三河县县令了。

        因一行人才住入行辕，阿苏就没去打扰狄公，细细思索是谁指使张老四当堂反水。从大柳树村到公堂这几日，张老四接触的人就只有他们四人，到了刺史府后，是李元芳先进去禀报，而后，把人带上堂的，就是众差役。

        逼迫张老四改口的，必然知道他对狄公告了状，这样看来，就只有可能是虎敬晖、李元芳了。

        这两人，阿苏还是更倾向于虎敬晖，因为这人的气息闻着很不好，毒蛇一样。

        阿苏心里记下了，想着以后要盯着虎敬晖，挠挠脑袋，跑去找狄公了。

        她和李元芳在大柳树村这三天，狄公、虎敬晖他俩并未直接回幽州，而是进山，到了小连子村，夜里借宿在一户人家。

        问明了一些情况，官府封山，有不少百姓离奇失踪，山中有一阴森镇甸，都称作鬼镇。

        那家兄妹俩大有、小凤，在山里捡了个人，被毒蛇咬了。

        人还没救回来，来了官军，说那濒死的人名叫李二，是朝廷捉拿的钦犯。官军桀骜，不分青红皂白把众人都捉到了刺史府，之后狄公亮明身份，打脸方谦，怼他是“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现下，那李二，因身份存疑，且生命垂危，就收容在了都督府。

        狄春、张环行事隐秘速度又极快，当夜就把三河县县令提了来，赵传臣往下一跪，卑弱而蜷缩。

        一提起慰抚款下落，他就承认是自己贪了，可看那懦弱性子，怎么也不会有狗胆做下此等大事的人。

        狄公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也没有严加逼问，就告诉了他一个事实，他只是一个替罪羊，最好戴罪立功，不然他会被上头毫不留情地抛弃、灭口。陈清这个事实后，就让人把他带到东花厅住下了，后又放给方谦消息，狄公与一位姓赵的县令喝酒至深夜，相谈甚欢，还时时发出大笑。

        在方谦等人第二日来打探消息时，更是显得非常高兴，言语随和，完全不同与昨日对方谦的步步紧逼，威严加身，还问及幽州有何好去处，对慰抚款一事也闭口不提了。而且，故意让他们看见穿上县令衣裳的狄春。

        方谦两人走后，狄公的脸上就浮现老狐狸的微笑，让狄春换下衣服，率千牛卫护送赵传臣回三河县。

        见了这么一出，阿苏不到瞠目结舌的地步，但想想狄公能为女帝工作这么多年，被来俊臣这等酷吏诬陷了也能脱身，可见是官场沉浮的老狐狸了。

        元芳暗中跟上，去盯着赵传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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