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戏掬清泉洒蕉叶

“娘，这些东西到时候您也一起放到礼单里，给玉儿送去吧。”温庭阳带着自己整理好的一整箱礼物来到主院拜托他娘，里面放着的是他精心准备的，要跟着李香香去京城的礼单一起送到林黛玉如今寄居的贾府。

        他已经是完全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开始进入如今的角色了，对着李香香那张对于前世的他而言非常稚嫩的脸时，也能一如既往地开始撒娇。

        给林黛玉准备的东西很多，除了几本有趣的游记绘本，日常会给她送的已经调试好的香料，以及前些日子从千宝阁收回来的鸡血石。他让爹爹给帮忙请的师傅，刻了林黛玉绘画时留下的小柳叶，线条顺畅，形状可爱，想来她会喜欢。

        当然了，他原本是打算放些贵重的能充场面的东西，好让林黛玉不叫那传闻中富贵奢华的贾府众人看不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合适，林黛玉并不是在意这些事儿的人，若真这么做了，想来她不一定会高兴，反而可能会因此苦恼。

        温庭阳想起自己曾经花了一年的月例银子个她买的缫金丝的挂件被骂了整整一个月，到底是放弃了这个不大明智的选择。

        这些很是私人的物件都会用温庭晚的名头送去，大抵不会引起误会。至于李香香，她送的大多是江南的特产以及特意让绣娘新制的，用江南眼下最最时兴的布料做成的好几套衣裳。

        李香香再次见到活蹦乱跳的温庭阳时也挺高兴的，跟前几日的沉郁不同，如今的温庭阳只是相较之前稳重了一些，变化并不那么大。她将在边上跳脚准备要哥哥陪自己一起玩耍的温庭陌按住，低声警告他，“别闹了，若是你不乖的话，明儿就把你送到刘先生那儿去开蒙！”

        温博然对孩子的教育一直都很上心，启蒙都是亲自来，也尽量赶早，在孩子三四岁懂事儿了能说清楚话就开始了。温庭陌如今才两岁多些，但他的性子比他哥哥姐姐都跳脱许多，温博然就怕不拘着些怕是日后要变成熊孩子，所以跟李香香商量了，想趁早给安排好。

        因为最近他忙着要赶完自己手头上的事儿，然后带温庭阳去江南一游，根本没时间顾上温庭陌。两人商量着，正好将温庭陌交给刘先生开蒙。因着他们要出行，刘先生只带一个温庭晚，是能腾出空儿来的，而且有李香香在家看着，不怕温庭陌不听话。

        是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温庭陌最怕的就是他的娘亲。

        “哥哥~”温庭陌被他娘这么一吓，直接整个人顺着温庭阳的膝盖往上爬，像小猴子一样快速攀上去，手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哥哥，要不我搬去跟你住吧，娘亲她嫌弃我，她不爱我了。”整天就知道用上学这事儿吓唬他。

        原本温庭陌并对上学这件事儿一点儿也不抗拒，见多了哥哥姐姐规律地去学堂上课，一直以为是件非常开心的事儿。直到前些日子他娘开始给他讲三字经，每天两三句，还补充了大量的故事，温庭陌很难长时间集中精神，很快就会忘光。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他娘抽手板的时候，他彻底记住了，上学是件很可怕的事儿。

        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极度抗拒，让李香香在拿他没办法的时候拿出来吓唬他，恶性循环，才只有两岁多，温庭陌已经变成一个厌学儿童。这件事儿全家人都很清楚，大家想方设法，却害怕会让温庭陌更加反感而不敢乱来。

        温庭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抽痛，他对熊孩子一贯是没多大耐心的，轻轻拍了拍温庭陌的屁屁，低声警告道：“别乱讲话，等会儿挨揍了我可不帮你。”

        他时刻提醒自己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不能越过父母管教弟弟。再则，他上辈子并没有什么机会去累积教导孩子的经验，要不是因为温庭陌是他的弟弟，温庭阳遇到这样的情况时只会选择敬而远之，从源头杜绝麻烦。

        “娘，爹爹说要带我去江南看看张伯伯，先生那儿我已经请假了，不过姐姐说想跟着一起去，不知道她来找你提了没。”他跟李香香提起自家姐姐温庭晚，也算是转移话题。毕竟在温庭陌的话音刚落，李香香整个脸色都变了，若不是温庭阳提前开口教训弟弟，怕是她都要伸手将温庭陌抢过去揍一顿。

        其实温庭阳偶尔也很想不通，家里姐弟三人，分明都是同父同母，却各个性子都不同。

        他的姐姐温庭晚是长女，即使如今的大环境对女子拘束很多，但因为家人宠溺，尤其是温博然这个大家长维护，于是温庭晚长成了比男孩儿还要放荡不羁的样子，一般人都管不动。

        因为有了他，温家人几代单传，自觉再无儿子。温庭陌这个在大家意料之外的幺儿深得温鸿敏夫妻俩的疼爱，加上他本身性格使然，调皮极了。李香香将他带在身边，不仅仅是因为疼爱幼子，也是怕他被祖父母宠坏了。

        “你姐姐还有事儿呢，就不去了。”李香香没想到他会提温庭晚，女儿今日跟朋友出门游江，先斩后奏，这会儿根本不在家里，想到这儿她就有些头疼皱眉，“你爹爹去是有正事儿，你跟着去见识见识还成，你姐姐就不必了。”

        她对女儿长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很不满意，但没有办法，完全拗不过温博然。

        在女儿的整个成长过程中，每每李香香想管教温庭晚的时候就会被温博然制止，一而再再而三，等到孩子长大了，也彻底管不了。作为母亲，李香香考虑的要更多些，她害怕女儿与世俗格格不入日后会被排斥，常常对她耳提面命，显然效果并不好就是了。

        如今她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温庭晚跟张泽旭这俩孩子青梅竹马长大，感情挺好。更难得的是，覃氏能包容温庭晚那么些不好的毛病，若是一切顺利，去了张家，不愁日子太难过。

        只是哪怕如此，李香香也不愿意让女儿跟张泽旭太过亲密。在她看来，两个孩子都到了该避嫌的年纪了，即使家长们有过口头约定，俩孩子一日未定，什么可能都有。而且，温庭晚看着像是并未开窍，还不定会不会有变故。

        温庭阳抿了抿唇，听李香香拒绝，便知道他娘介意这事儿，也不多话。温庭陌扯了扯温庭阳的袖子，示意他将注意力分给自己两分，低头时，温庭阳的视线对上弟弟肉嘟嘟的脸，忍不住伸手掐了掐，手感还真是挺不错。

        他怕温庭陌闹腾，便将人提溜起来抱在怀里，顺势起身，“娘，下午武先生有事儿，课应该是不上了，我带弟弟到马场玩儿吧。”当初为了能够让他继续上课，温博然在不远处买了块地，简单围墙砌了马房，如今养着好几匹马，日常他都是在那儿上课。

        家中条件好了之后，在物质上就从未受过亏待，温庭阳回想成长过程中，似乎只要跟温博然提及，都会很快被满足。

        李香香也不管，反正兄弟俩身边还跟着伺候的人，便放他们出门去。自己收拾了东西，拿出帖子开始罗列清单。马上就要过节了，人情往来可是大学问，尤其温博然如今认识的人多了，需要走动的也多了起来。这礼节性的往来，节礼是能大做文章的地方。

        这边温庭阳带着弟弟跑马，将他搂在怀里，带着他跑了几圈，引得温庭陌连声尖叫。边上的奶妈妈一脸惆怅，想出生声阻止，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温庭陌年纪还小，这样激烈的情绪，夜里睡觉肯定得闹腾，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孩子。

        远在京城的贾府里，夕阳西下，林黛玉将带来的礼物收拾好，先是拜访了邢夫人，再去王夫人的院子，并未见到两位舅舅的真容，倒是被王熙凤拉去屋里聊了许久。她对这位嫂嫂印象比较好，是她很向往的性子，直爽泼辣，飒极了。

        等她终于来到老太太的屋子时，就看到三春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了。她在鸳鸯的引导下，在老太太的下首坐下，“刚刚收拾好东西，来的时候看了会儿花，费了些时间，倒是劳您久等了。”她十分不好意思跟老太太道歉，一点儿没提刚刚被王熙凤拉着说话的事儿。

        老太太自然不会苛责自己的外孙女，拉着林黛玉问了好些话，知道她已经安顿好了，这才稍稍放了心。

        坐定之后，林黛玉跟三春随意聊了聊，见桌上的才都快上齐了，可大家一动不动，还有些疑惑时，就听到门口一阵喧闹。她很自然抬眸顺着声音望过去，帘子掀开，引入眼帘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级的男孩儿。头戴玉冠，唇红齿白，穿着一身红衣，看着挺眼熟的。

        林黛玉都不用多想就猜到对方的身份，应该就是老太太问过，二舅舅的次子，那个衔玉而生，引得温叔叔好一阵调侃的表哥。

        她垂下眼眸，忍住嘴角的笑意。

        只是下一秒，她的笑意僵在了嘴角，只见贾宝玉绕过了老太太来到她身边，站定看了好一会儿，发出一声感叹：“这个妹妹我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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