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挑选马匹

安远侯府，杨延修用完午饭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文柏推开门手捧雕花镂空竹叶红木托盘，托盘上放置着叠得四四方方的玄色华服，身后跟着两个身穿橘色衫裙的女使。

        “手脚麻利点，快收拾干净咯，一丝油污也不能留下。”文柏端着怀里的宝贝，侧着身，生怕这衣服沾染半点渍水。两个女使向侯爷见了礼后以最快的手脚清理着台面。

        杨延修倒像没见到文柏一样，一声不吭地走到了门边，一只脚刚要踏出门便被文柏叫住了：“哎，侯爷侯爷，留步留步，嘿嘿。”

        “何事？”杨延修悬在半空的脚收了回来，头也不回地问道。

        眼盯着两个丫头收拾到末了：“差不多了，退下吧。”文柏朝着那两个女使挥了挥手，贼兮兮地走到杨延修面前，轻轻掐着杨延修的半分衣袖将他拉回到桌边，放下手中的托盘说道：“侯爷您坐，嘿嘿。”

        杨延修横了文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新做的衣裳？送到卧房便可。”又斜看了文柏一眼，“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嘿嘿，侯爷您有所不知，这衣服是老夫人遣了院里的人送来的，嘱咐文柏一定让您上身试试。”说完，文柏作着揖，半仰着头朝着上头拜了拜。

        “母亲送来的？你这小子，别拿母亲压我。你只管去回了话，便说是尺寸合适，想来母亲差人做的，尺寸定错不了。”杨延修道，说完便要起身。文柏倒是眼疾手快，绕到杨延修身后又将他按坐在桌前，委屈地道：“侯爷就算不听文柏的话，也该体谅体谅老夫人的一片苦心，自从听说侯爷应了去蹴鞠比赛的邀，便开始着人准备这套衣服。侯爷您本就生得龙章凤姿，再加上这身行头，保不齐大赛那日这姻缘就到了自己头上”

        “行了。”杨延修听了笑了起来，满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先放着吧，晚上再试也不迟。现在，此刻，立马随我出府，后日便是初六，蹴鞠赛场外安排了西山围猎，往年秋狝居多，今年倒是选在春季。官家今年两场赛事同日举办别有深意，你陪我去马场挑一匹好马，保准对你小子所说的姻缘也有益处。”

        文柏敲了敲头，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又急着出府，在杨延修的游说下全然忘了杨夫人的嘱托，将衣服丢在桌上，后脚跟着杨延修便出了门。

        “侯爷，这马场的马匹虽然数目庞大且种类繁多，可是毕竟都未经实战，为何不联系老侯爷军中旧部寻匹战马？”文柏望着大大小小的马棚马厩，想着挑马也是个体力活。

        “这点小事何必麻烦，再说既为战马该当上阵杀敌，绝不是用于玩乐。你要是疲累，不妨去凉棚下歇歇？”杨延修挑着眉，一声嘘寒问暖打得文柏摸不着头脑。文柏吐了吐舌头，搓了搓手，缩着脑袋道：“岂敢岂敢”

        “看来侯爷是准备那日大施拳脚了？磨刀不误砍柴工，挑一匹好马还是很有必要的。”文柏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要是搁在往日，他定然不会问出这种问题。杨延修一向两袖清风，近来文柏却真真切切地察觉到侯爷开始对军中事务上心，与老侯爷军中旧部的书信往来也频繁起来。看着一向选择韬光养晦的侯爷，文柏这才终于问出了口。

        听到这话，杨延修停住了脚步，一只手背在身后沉默了很久。文柏心中猜踱，只怕是少不了侯爷责罚，没想到杨延修继续向前挑选着骏马，一边走一边说道：“当年，父亲跟随陛下亲征太原，覆灭北汉，战功赫赫，而后陛下为收复幽云十六州两次攻辽均以惨败告终。父亲便是在接应南撤百姓时被同军奸人所害，重伤被俘绝食而亡”杨延修抬手伏在马厩木栏边，说到此处心中恨意涌来，恨不得指甲嵌进木头里。重重一拳砸在木桩上，别说是文柏吓到了，马厩里的马也受了惊吓，他怒道，“如今朝中奸佞当道，极盛崇文抑武之风。每逢祭天大典，恩荫之滥无以复加。近年来，每轮科考取仕人数已是□□在位之时三倍之多。幽云十六州乃我大宋基业的天然屏障，依照如今的态势下去，朝廷能拿出什么来与辽国抗衡？我大宋安危又置于何处？”杨延修的眼神黯淡许多，文柏满心满眼的心疼。

        在文柏心里，杨小侯爷举世无双，无所不能。但在此刻，他才无比深刻地明白侯爷为何总爱拿块冰封住心脉，这些年从没有人能焐热，也从未给别人一个焐热它的机会。

        仇恨与担忧交织在心底，杨延修终究没有走出自己的内心。

        “侯爷，可有看上的马？文柏牵出来，您骑上溜溜。”文柏不忍杨延修沉浸在压抑的情绪里，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岔开了话题。

        “我朝军中战马多倚仗陕西牧马场饲养，陕西所产战马高大骁勇，尚能与北方铁骑相抗衡。这里的马匹虽然肥硕却不健壮”杨延修摇了摇头，“这样吧，挑选马匹的任务交给你了，我回马车上等你。”

        “啊？”文柏不情不愿地应道：“小的明白。”

        杨延修才回马车不久，文柏便回来了，踏着车轮登上前室，掀开帷裳，伸着脑袋问道：“侯爷，事情都办妥了，您口渴了吗？咱们现在是回府还是？”

        “哦？都办妥了，怎么个妥法？”

        “侯爷，这天底下的东西皆有章法，只要是商贾人士手中的货品，那便是只有买错的，没有卖错的。文柏只告诉牧主挑了最贵的马今晚送到府上，定不会出错。”文柏翘着鼻孔沾沾自喜道。

        “嗯，甚好，只是，这超过普通马匹的价钱便算在你的月例上了。后续饲养、训练的琐事也都交给你了，交给别人我倒不放心。”杨延修想到文柏会偷懒，没想到竟懒到如此地步，只能说出这些话吓唬吓唬他。

        文柏这边已经是目瞪口呆，脸色铁青了，心里想着杨延修的万般不是，都是些不能宣之于口的话，放开帷帘端坐在前室，嘴里不忘嘟囔：“侯爷，这算个什么事。文柏只是听命行事，如此一来，倒进退两难了。”

        杨延修在马车里憋着笑，他知道一旦触及文柏的月例银子那便是头等的大事。文柏在外面坐立难安，横着脸冲到马车里，正好撞到杨延修嘴角挂笑忍俊不禁的样子：“好啊侯爷，您又逗文柏，明知文柏爱财如命，还忍心这样看着文柏着急。”

        “你也知道自己爱财如命？下次再敢擅做主张便自己去领了罚。回府吧”杨延修收起笑容一脸严肃。

        对于文柏而言，只要侯爷松了口就是天大的喜事，听到下次定罚几个字一溜烟地出去牵起缰便绳便往回赶。

        “吁~”

        闭目养神的杨延修被文柏的一个骤停惊醒，差点没坐稳，气冲冲地问道：“何事？”

        “侯爷，前面脂粉铺子的那位姑娘好像，好像是沈四姑娘。”文柏应道。杨延修通过轩窗看了一眼，文柏说得没有错，伺候在旁的还有兰芝。

        杨延修不知为何看到沈四姑娘，文柏便停了车，氛围些许微妙。本想训斥文柏几句然后驱车离去，可令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迟疑了，再次将目光挪在了沈知微身上，也许是在车厢里闷的久了，心跳得厉害，杨延修扶着胸口，垂眸浅笑，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些，说道：“沈四姑娘、沈五姑娘又如何？多舌！回府！”

        文柏听了一愣，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回府就回府，损失的又不是我。

        文柏从未见过那个女子让侯爷这么上心过，在文柏眼里，侯爷的心里是有沈四姑娘的，甚至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可是侯爷嘴硬又碍于沈杨两府的仇怨，想让他承认喜欢人家姑娘，实在难于上青天。只是，如若侯爷与沈四姑娘真的错过了，也不知侯爷这一生还能不能遇到良人了。

        “表哥”

        刚下马车的杨延修和文柏听到这一声娇滴滴的呼喊，没忍住笑，文柏倒是嘴快：“侯爷，也不知是哪家的俏娘子，哈哈”

        小厮将缰绳接过把马牵去了后院，又一声“表哥”飘来，两人双双顺着方向，目光定在安远侯府的朱漆牌匾之下，一个体态纤纤身穿绛紫色罗裙的姑娘正朝着他们招手。杨延修皱了皱眉，文柏抬头看着他，道：“侯爷，人家姑娘好像是在叫你呢。”

        “胡说，这姑娘瞧着面生，是不是你的远房亲戚？”杨延修拉着脸，懒得理睬。

        “哦！文柏想起来了，她是侯爷扬州的表妹，我的老天爷呀。”文柏沉下脸自然地躲到侯爷身后，看着杨延修不可置信的样子，又道：“侯爷您忘啦，这姑娘黏人的很，孩提时，她曾来府中住过一段时日，您倒好，变着法子跑出府玩耍，剩下文柏我孤零零地应付。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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