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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两相试探


次日一早,画岚院里人头攒动,前前后后忙活的女使有数十人,大大小小的包裹礼盒往门外的马车上运送,来往纷纷。杨延修和沈知微听着窗外的动静,睡意渐消。

        知微揉了揉眼睛从杨延修的臂弯处醒来,杨延修翻身侧立住,手支在脑袋上看着她,满眼柔情。想着和侯爷回沈府拜门可以立马见到母亲,知微没心没肺地笑着,掀开被子便要下床。杨延修冷声道:“枕麻了夫君的手臂便弃之不顾,好狠的心呐。”

        知微一边向窗外喊着“巧慧”,“兰芝”,一边坐在铜镜前娇嗔道:“侯爷一向是守时之人,作为侯府大娘子,知微当然不能给侯爷丢面。今夜对对对今夜便换我的手给侯爷枕着,两不相欠嘛”

        杨延修正笑着,只见巧慧她们推了门进来。梳洗后,杨延修和知微换了身归宁新服,用了早饭便上了马车。路程不远,一日便归,所以知微只带了巧慧和兰芝两个丫头。文柏拎着好几个蟋蟀笼,里面都是杨延修嘱托的战斗蟋蟀,个顶个的威武。

        三人跟在马车一侧,一前二后快步走着。巧慧拧了拧兰芝的胳膊,扭扭眉头伸手指了指一路低声哼着小曲的文柏。兰芝见状似乎也明白了巧慧的意思,一脸的不愿和扭捏,推推搡搡间正了神色疾走几步追上前轻拍了两下文柏的肩膀。

        文柏有些错愕,回头一看竟是素日里每每碰到都要与自己发生口舌之争的兰芝,没好气地道:“原来是兰芝姑娘,近日来我并未招惹姑娘,细细想来除了迎亲那日,甚至都没打过照面。不知在下做错了何事,兰芝姑娘有何贵干呢?”

        抱着道谢的心低声下气满是笑意,却淋着趾高气昂的雨,兰芝强压着怒火拢了拢嘴唇,想着一走了之置之不理。望了望已经走远的队伍,巧慧正冲着自己点头安抚,仿佛在说:你可以的,你是最大气又不拘小节的人。

        兰芝紧了紧眉眼,正经神色,默默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双手交叠行了一礼道:“西山一事至今,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向你当面致谢。那日我负伤从后山归来,是你救了我侯爷和姑娘能佳偶天成也多亏你从中周旋。以前我总以为你是个傲慢无礼之人,现在想来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那是自然”文柏呛声道。

        兰芝没有理会,又说:“说来,该向你赔罪才是,还望不计前嫌,大人不记小人过。”

        听到赔罪,文柏来了兴趣,想来竟然从兰芝的嘴巴里听到了奉承,笑道:“从何说起呀?”

        兰芝捏紧了拳头,看着文柏得寸进尺的嘴脸,深深呼吸了两口:“霖安酒楼内,是我放肆,当着侯爷的面说你相貌平平,语气冲撞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听到这,文柏终于兜不住脸上的倨傲,神色平和了下来,心中觉得这丫头很是有趣,原是为了道谢来的,可怎么也说不出矫情服软的话,单拎出失礼之事来赔礼,也不愿多套近乎。原想着逗逗她,可令文柏没想到的是兰芝竟提起了这茬,瞬间浑身难受,后背发烫。毕竟作为一个男人,那日他也毫不留情的还了嘴,想来很是没有风度。

        文柏干咳了两声,一个趔趄:“这事不提也罢,你来我往也算扯平了,我也有理亏之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兰芝趁着文柏低头之时撅了噘嘴,心道: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中,若不是姑娘说过咱们手底下人得同心同德,我才不会认错。

        “既如此,赶紧走吧,眼看着追不上了。”兰芝笑得纯真,文柏一时看得入神傻在原地。

        “兰芝!”回过神后,文柏面色微红,竟是羞涩。

        兰芝回头,笑着看到文柏楞在原地挠着头,有些拘谨,不太自然,提高嗓子问道:“嗯?何事?”

        文柏动作扭捏看了看周围,不好意思道:“此事虽了,可西山之事,姑娘道谢只是嘴上说说吗?”

        难道,这是想要谢礼?世上怎有如此厚颜之人?兰芝收紧了腰间的荷包,心中嘀咕,机灵应道:“听不清,改日再议吧!”。

        文柏看着兰芝渐远的背影,只觉得从未好好看过这个丫头,娇俏可爱,古灵精怪。回了神,吹着口哨逗了逗蟋蟀,朝马车跑了过去。

        今日虽是女儿女婿回府拜门的日子,但薛明如早就耐不住思念领着刘妈妈、戴妈妈和梁二等人在府门外等着了。安远侯府的车队由远及近,薛明如翘首以盼下了台阶相迎,刘妈妈一时没跟上,忙招呼道:“唉哟,大娘子您慢点,仔细着点。”薛明如打心窝里高兴,一个劲地说着:“无妨无妨”

        管事梁二招来小厮们向马车上下来的杨延修夫妇行了礼,便四散开来随着侯府的下人们一起搬运礼品,送去了库房。

        知微提着裙子跑到薛明如面前,屈膝行礼后扑在薛明如的怀里,泪光闪闪道:“母亲,您怎么出来了,让您担心了”

        “都嫁了人就该稳重些。”薛明如安慰道,目光又投向了款款走来的杨延修。杨延修明白礼部尚书之女薛明如德行持重,所以一向敬重有加,再看到虽然没有亲缘关系却依旧感情深厚的两人,才明白什么叫做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丁是丁卯是卯,庙堂党派之争与后宅内事始终不可相提并论。

        “岳母大人”杨延修抱拳行礼,很是恭敬。知微看在眼里暖在心里,她明白侯爷是给足了自己体面。

        “好好好”薛明如见此情此景,称心如意,“都进去吧,眼看着日头毒起来了,都别在这干晒着了。”众人便朝里面走去,戴妈妈跑在前头,进门吩咐了茶水糕点。

        薛明如领着知微和杨延修拜会了沈老太太和沈荣山后,便兴致勃勃地拉着知微回了郁竹院说些体己话,并吩咐了到用饭时间再来传话。知微向沈荣山拜别后并着巧慧、兰芝回了郁竹院,一草一木皆是如此熟悉,院里的人见了无不暂停手里的活亲热地唤声:“姑娘回来啦。”在这没有沈云娇的沈府里,还真是融洽又清闲。

        女眷四散,空荡的屋子里只剩下沈荣山、杨延修几人面面相望。两人各有心事,端着茶盏静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文柏将脚边的蟋蟀笼往身后踢了踢,生怕这蟋蟀不通人性在这节骨眼上叫出声来,那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大哥大哥,给点面子,千万闭上嘴。”

        沈荣山干笑了两声,开了口:“侯爷今日,似乎不大畅快,想来是我沈府招待不周啊。”

        杨延修低笑了两声,应道:“岳父大人哪里的话,女婿自成亲那日起一直没有睡好,神思倦怠些,让相爷见笑了。”

        “哦?侯爷与小女如胶似漆,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为你们高兴。待知微生得一男半女,老侯爷在天之灵也能得以告慰了,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是宽慰的很呐”沈荣山抱拳向天,眼含热泪。

        看着沈荣山“真挚”的神色,杨延修斜眉看了一眼文柏,凌厉之气从双眸中迸发,文柏皱着眉神色不悦。杨延修沉下脸色若无其事地安慰道:“烦劳挂怀,父亲殒身多年,延修早已释怀。如今岳父大人那是官家面前肱股之臣,我杨家若想东山再起,小婿离不开相爷相助。”

        “哪里的话,沈,杨两家既为姻亲,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沈荣山心中恣意,暗暗猜测杨延修求娶知微确实有些急于攀附沈府的意思,说起话来也精神了不少,“只是川蜀博买务衙门一事,侯爷想必已有耳闻。朝中不少人受旁门左道影响,已有上书撤下博买务的念头,这些人大都听命于襄王殿下,而侯爷一向与襄王交好呵呵若能劝说襄王一党放弃负隅顽抗的想法,我自会向官家上奏记上侯爷一功。”

        杨延修捏紧了拳头,面色冷漠道:“我虽与襄王交好,却不过酒肉之交。一来我身体虚寒,知微精心服侍调理却未见好转,二来我懒理朝政,消息闭塞,实在没有这个本事劝得动殿下。若我真有些本事在身上,加上襄王举荐,加官进爵不是难事。”

        “哈哈哈贤婿啊,你放心,有的是机会,知微医术高明,她一定有办法。”沈荣山心里明白,想要杨延修一口答应下来绝无可能,分群之马岂会一日倒戈,方才所说不过试探罢了。此时,站起身来想要邀杨延修去对弈,话还没有说出口,兰芝便跑了进来,喘了两口气道:“大人,侯爷安好。”

        “何事?”沈荣山问道。

        兰芝道:“方才大公子见了姑娘,姑娘说起侯爷给大公子带了蟋蟀的事,这会子吵着闹着要侯爷过去,特命奴婢来请。”

        沈荣山听说此事有些吃惊,笑道:“侯爷有心了,我这儿子一向贪玩,侯爷别见怪。”

        杨延修闻言起身,抖了抖袍摆,作了揖道:“怎会,听知微说过,大郎赤子之心,质而不俚,她一向极为敬重,延修自然也不敢怠慢。”

        “也罢,去吧,待会家宴,你我再好好喝两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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