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同淋雪与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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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侯府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上一次。
看着眼前姐妹情深、母女同仇敌忾的场面,清安一脸沉思,在场同样一副沉思状的还有恭侯府两位姑爷——不懂就问,不是叫他们带人来干架的吗,这给他们整不会了呀。
而就在两位姑爷相看都懵逼之时,林世子踏风而来,二人正欲招呼,却只觉面前一阵风过,竟是小舅子完全无视了他们,直奔自家姐姐妹妹和娘亲而去。
“什么人!”
“伤哪了!”
“要不要紧!”
林世子上来就是不喘气的三连问,可把在母亲嫡姐面前装小可怜的林八小姐给整懵了,顶着那张楚楚可怜的美人脸蛋,茫然不知所措极了。
林世子这一瞧,心底大呼不妙:霸王花都能给吓这样了,这事太严重了!
不得不说,林世子是真白长了一张春风知我意的善解人意脸,这钢铁直男的……唉,不提也罢。
“我有些怀疑。”
“我也是。”
一直被这一家子冷落的两位姑爷也没闲着,嘀嘀咕咕聊上了。
“有些来头。”
“话本子诚不欺人啊。”
前有靠着精读后宅话本子追妻成功,今有借着话本子余热解开妻家谜团。
眼下两位侯府姑爷靠着眼神交流与小声嘀咕,即时创作了一部后宅文学——勋贵嫡女,倾城绝色,奈何命格凶险,幸得大师点拨,隐养深闺十余载方能一生保平安。
“姐夫真不愧是探花郎,心思缜密。”
“妹夫你也不逞多让呀。”
毫无疑问,侯府世子的到来给这热闹添了一把柴火,两位姑爷的脑补则是就差没把这神侯府给点着了助兴,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再来碗红梅醪糟。”看戏的清安把手里的空碗一递。
“还吃,还要不要用午饭了。”
“师母,我这不是无聊吗,也不让我走。”
“这时辰你还想溜哪儿去?”
说得也是!清安赶紧给丫鬟使眼色,正捧着空碗为难的丫鬟赶紧把碗给收走了。
好在这无聊的局面并未继续维持太久,恭侯一脸肃容的出场,除了向清安的郑重道谢,一并还将一大家子人都带走了,至于回家后关起门来这家人会说些什么,这就不是神侯府该管的闲事了,也不是清安好奇的。
不过,就在恭侯府一家人走后没多久,京城流传起了一则清安一人痛揍十八个杀手的威武事迹,妥妥的年末热搜头条。
这使得刚预备歇业过年的城中各大小报从业者们不得不又提笔上岗,力图为京城百姓的茶余饭后谈资添砖加瓦,至于恭侯府某位小姐,在这场传闻里妥妥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路人。
“终究是我一人扛下了所有。”
下午,清安坐在六扇门跟自家师兄们说起此事,忍不住感慨人设的重要性,要不是她过于凶悍……哦不,是威武的人设深入人心,全然断绝了旁人往别处猜想的苗头,不然纵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能杜撰出无数个将女子逼上绝路的流言。
“大师兄也是真凑巧。”
“最近我在那一片遇着大师兄好几回了。”
“师妹你说大师兄他今天特别打扮了?”
“虽然大师兄怎么瞧都是谪仙一般的美男子,但我肯定他今天一定是好生打扮才出门的。”别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她这么久的对象可不是白处的。
“你俩关注的地方总是奇奇怪怪。”
“啊,我知道了!”追命突然一声大吼,拍桌道“大师兄一定是去见相好的姑娘了!”
铁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震得耳朵疼,露出一脸嫌弃“虽然你嗓门大但你没有证据。”
“这要什么证据,要真没有,我们还能污蔑了他不成?大师兄这是憋大招啊,这是要悄悄处对象,然后惊艳我们所有人啊!”
“三师兄你嗓门可以小一点。”
“不行,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坐以待毙’不是这样用的。”
“不行,我们一定要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也不是这样用的。”铁手与冷血齐声。
“何必在意这样的细节,总之我的意思你们懂的。”
“懂什么,懂你想跟踪大师兄?”
“唉唉,我可没这么说,这可是铁手你说的。”
铁手摸摸鼻子,道“我可没那么无聊。”
“啊,我突然想起有事,你们继续聊,有结果了告诉我。”清安想开溜是真的,有事也是真的“怎么,我是真的有事,我约了人。”
“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你们又要见面吗?”
“冷血你不懂,彼此恋慕之人就是这样,恨不能相伴每日每刻,看同一片天说同一朵云,你瞧这外头霞光多美,这样美的景你一人瞧,和与你心上之人一块儿瞧那感觉可是全然不同的,那感觉就像是……”
“秋日里月桂飘香蝉鸣了了的夜晚。”铁手接道。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此时,此刻,此人,此景,人间温柔独一份。”清安拍拍冷血的肩,这可怜孩子一看就没瞧今年年榜上的话本子“走了。”
清安与云尘的今日之约是前几日就定下的,乃是前去一位曾在宫中教授皇子课业的老先生府上,这位老先生年轻时就是当朝有名的才子,早年是书院的教书先生,入仕后负责修撰文库,年老为皇子授课,一生清名荣耀。
不过,最为人传颂的还是这位老先生与妻子相濡以沫的感情,二人年少相识于赛诗会,情投意合喜结连理,老夫人也是当朝第一位参与修撰文库的女官,而夫妻二人更是将一生都献给了修书育人。
“我记得这位白老先生致仕时你年纪也不大,怎还有这样一段深厚的师生情,平日也没听你提过。”
“我何时说过我们师生情深厚?”
“不深厚你带着我来拜访他们夫妻?你什么时候这么爱走人家了?你很古怪哦,王爷。”
云尘被清安的话逗笑,伸手摸摸她的头顶,道“那你可真要小心了。”
“我堂堂六扇门女捕,没听我今天以一敌十八的英勇事迹吗?”
“你这算是不问自招?”
“我这叫坦坦荡荡。”
“你该去做个讼师。”
“你这是想为难我爹吧?”
“想给岳父大人使绊子的女婿不是好夫君,本王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你长得好看但……也要诚实啊,王爷。”
夕阳时下,二人携手踏入老先生府邸,府邸清幽,在府上仆从的引路下,两人见到正在园子里的夫妇二人,年老的夫妇神采奕奕却仍难掩因岁月显露佝偻的身形。
老夫人坐在亭中,远远的,就向着朝这边走来的两人点了点头。
老先生走上前相迎,行礼道“殿下,老朽夫人有些不记事了,只当你们是我寻常学生,还请你们见谅。”
云尘伸手扶住老先生,跟着说道“那先生也就只当我们今日是寻常学生吧,不必多礼了。”
“好好好,那你们先去坐一会儿,我去给我家夫人摘几枝花来,她方才一直吵吵着说要摘花。”
老先生交待了一句,便步履蹒跚地往园子另一处走,看着老人的背影,清安突然问道:
“你老了也会给我摘花吗?”
“不用等老了,现在就行。”
“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搭把手。”清安毫不客气地将人赶去干活儿,自己则向亭中走去。
老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清安向自己走来,一来便握住了她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你们还是如年少时一般相爱,我也便放心了。”
“……”
“我与你们先生也是如你们一般年纪时认识的,那时他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才子,我在那赛诗会上第一眼瞧见他,便挪不开眼了,那之后我苦读诗书,也盼着他不要那么早娶妻生子,那时有好几位颇有才学的小姐都心悦于他,每次见他们侃侃而谈我都很生气……”
老夫人拉着清安一下子说了好多,多到清安觉得如果此刻自家六哥在场,一定会掏出小本本来记下这对夫妻的温柔岁月。
不多时,云尘跟着白老先生回来了,老先生手里抱着几枝现折的腊梅,至于云尘竟是捧了一盆山茶回来,可把清安看直了眼——摘花就摘花,你怎么还不客气的端盆了?
“这山茶好,前日山茶冰雪中,东风得意试为容,这寒冬之后可就是春日了……”
“是啊,这天马上也黑了,咱进屋吧。”老先生说着扶起妻子,两人双手交握,步履悠悠地往里院走。
清安与云尘跟在后。
看着这盆子山茶,清安忍不住玩笑“你怎么这么不客气?”
“你看我像是自愿整盆端的吗?”
“看着不像,可你还是这么干了,说明你不想拒绝。”
云尘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岔开话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说他们年少时的事,还说了我们。”
“我们?”
“老夫人把我们错认是当年老先生的一对学生,男子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官家公子,女子出身商贾之家,女子心动在先却苦于身份悬殊郁结于心,后得老夫人开解,男子考取功名赴任他乡之时,女子亦考取了他赴任之地的官学之职,后二人惺惺相惜结为夫妻。”
“也就是说等会儿我俩要扮夫妻?”
“王爷你可真会抓重点,你放心,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俩这人物关系可能就变了。”
“你确定?”
事实证明,身为一个有远见的男人,就不该质疑自家媳妇儿的判断,更何况这媳妇儿还是六扇门的。
“想想也有二十几年没见你们兄妹了,还是记忆里模样呀。”
有情人终成兄妹,没问题,这她也能演。
“是啊,我与兄长总想着来探望先生你们,今日可算是如愿了。”
媳妇儿是戏精怎么办?当然是配合她……给她夹菜啊!
云尘自问没有清安那随口接戏的本事,只能尽责地扮演一个默默夹菜的兄长角色。
“你呀你还是这么不爱说话。”老夫人望着云尘连连摇头,又对清安说道“就是这么个寡言少语的人,平日里没让你委屈吧,若是有尽管与我说,我们二人给你做主。”
“委屈……”清安意味深长的看向云尘,云尘回看过来一副我就看你瞎编的表情“自然是没有的,别瞧他不爱说话,其实可会关心人了,更甭提还长得这样好看,我整日高兴着呢。”
“这就好这就好啊……说到底是世俗误了你们,你们这样好,合该被祝福才是。”
世俗?莫不是还有加码戏份?
“叫我说只要不碍着伤着他人,只要彼此真诚,便就是最好的缘分,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又如何,可这世上又还有谁比你们更懂彼此,更信赖彼此……”
呃,这戏信息量有点大。
一听这谈话过了度,老先生赶紧道“夫人,昨日你备下东西搁哪儿了?”
“哎哟瞧我这记性,你们都不知道搁哪儿,就我清楚,我去去就回。”
老夫人一走,老先生便对二人解释“那也是我一对学生,事情你们刚也听说了,就是那般,于世俗是难容的。”
“所以后来呢?”清安好奇问道。
“他们如今……也该是你们这般年纪了。”
老先生话音刚落,就见老夫人折了回来。
“瞧我这记性,就搁这屋里,我竟还去寻。”
说着,扭身的工夫,老夫人手里多了一只木匣子,瞧着就有些分量。
老夫人郑重地将匣子摆在说上,脸上多了几分恭敬“宸王殿下,听闻二位婚期将近,我们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薄礼一份,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呃……这下人是认对了,可是婚期将近这是哪来的谣言?
“打开看看吧。”
清安打开匣子,里面竟是一沓书册,最面上的一本名叫《驭夫之道》?
咳咳咳咳咳……老先生吓得捂住了半边老脸。
“这一匣子可都是好东西呢。”老夫人拍着最面上的封皮,冲清安眨了眨眼。
莫名的,清安觉得下面搁的小本本可能会不可描述。
“菜都要凉了,咱们先吃饭吧。”
老先生一声,将清安唤回神来,应和道“对,吃饭。”
云尘敏锐地觉得三人都有些古怪,但又具体说不上来。
晚些时候,两人道别了老夫妻,回途路上,明明白日还是晴空万里的京城,突然开始飘雪。
马车上,清安欣喜地望着纷纷落下的鹅毛雪“你说白老先生他们现在应该也在一起看雪吧?”
“应该吧。”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不对,应该是……今朝你我同淋雪,此生必定共白头。”
“王爷,淋雪吗?”
云尘摇摇头“上一场雪我们才淋过。”
“你应该答应我,然后让我拒绝你。”
“好,去吧,听你的现在就去。”
“不去,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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