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颗糖

通常一通电话吵不醒南栖，生物钟颠倒了多年，好歹也练就了一身“只要秒挂了就能当没事发生继续睡”的本领。

        只是这通电话被挂断三次还不依不饶地打来，她便猜到对方是谁了。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艰难扯开眼皮滑向接通键，一个亢奋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快！起！床！给你二十分钟，马上下来，我和媛媛在你家楼下！”

        南栖打了个哈欠，皱眉，刚睡醒的声音略有些暗哑，“什么事？”

        “哇！南栖你的声音好性感，你昨晚熬夜到几点……”凭着声音南栖就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林疏音捧着手机笑得一脸痴汉的模样，同时还能听见袁媛在旁边一个劲提醒她“说正事！说正事！”

        “哦哦哦，对了，我今天要去面试一部剧的女二，你猜猜看是哪部剧？”

        “……”

        “是你的小说改编剧！”

        “……”

        “你猜是哪部小说？”

        “……”

        “……南栖？”

        一旁的袁媛数着时间逐秒浪费，干脆一把抢过手机，“南栖！”

        拿着手机昏昏欲睡的南栖再次清醒，她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抱歉，什么事？”

        “马上下来！你还有十八分钟！时间紧迫，事关林疏音的星途发展！”向来冷静的袁媛语气是少有的慌张。

        “……八分钟就行。”

        -

        南栖揉着眼睛上保姆车时，坐在车内的林疏音夸张地“哇塞”了一声，“栖栖你不当明星真是可惜了，不仅身材好，素颜也这么能打，我要是你，洗澡都不带关门的！”

        林疏音一边配合着袁媛给自己补妆，一边逮着空隙朝南栖挤眉弄眼。

        “谢谢，目前还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南栖不痛不痒地回应，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闭眼闻车内淡淡的化妆品香味。

        半晌，她才打了打哈欠，“去哪里？”

        “去试镜，女二！”林疏音回答。

        “嗯？”南栖挑眉，抬眼看她，“还有我们林大小姐看得上的女二？”

        “那是，毕竟这女二是苏玥玥……”林疏音一脸狡黠地偷瞄南栖的反应。

        果然，她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南栖作为畅销小说作家，手上的改编剧ip无数，是个年少有为，经多见广的富婆+才女。

        但她这人有个毛病，人际交往游刃有余，但绝不能与她当面讨论她作品里的故事情节。

        用她的话说，有种一丝不挂躺在产房上被人观摩生产过程的感觉。

        具体林疏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她又没生过孩子。

        林疏音只知道每每提起南栖书中的人物情节，她那白嫩的胳膊会立刻绒毛竖起，立竿见影地起一层鸡皮疙瘩。

        苏玥玥是南栖早期写过的一部古早穿越小说《穿成师尊掌中宝》里面的女二，是个命运多舛最终被男主误杀的炮灰。

        “我记得没错得话，那部作品的影视版权在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就卖了，现在才开始选角？”南栖转了个话题。

        帮林疏音补好妆，一双巧手又忙活着给她梳灵蛇髻的袁媛搭话：“版权卖早了，这部作品口碑本就不错，你的其他书火了以后，连带着将这本书也带火了，影视公司那边估计就是等ip升值的这一天……”

        “无所谓的，那时候缺钱。”南栖耸了耸肩。

        “话说，你一共卖了几部作品的影视版权？”

        “嗯……十几部吧。”

        “喂，你们能不能聊些眼下更重要的事？”林疏音挥着爪子打断二人的闲聊，“栖栖，我去试镜苏玥玥，你觉得行吗？”

        南栖侧目，认真打量林疏音今天的造型，穿着浅绿古装，再配一把银白色道具剑，颇有她书中玄清派女弟子的出尘气质。

        认真思考过后，她回答道：“我觉得你更适合演女一。”

        “真的吗？”林疏音双眼发亮，“我就说吧！我的咖位本来也该演女一！可是栖栖，你这部剧太火了，女一带资进组早就内定了……话说回来，你觉得我哪里适合演女一？是我的气质吗？”

        “是你这张脸，过于美艳，看起来颇有心计，适合演后期黑化的女一。”

        “……”

        “不过你的性格倒也适合演女二，冒冒失失，莽莽撞撞。”

        “……南栖！”

        -

        穆以凡从合作公司开完会离开，在车上听祁白一丝不苟地汇报接下来的行程。

        “另外，”汇报结束，祁白调整后视镜，确保能看清后座上穆以凡的表情，“您上次说计划扩大商业涉及范围的提议董事会已通过，收购经纪娱乐公司的方案和资金已经准备好了。”

        “嗯。”听了一堆数据的男人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沉声道：“我再想想。”

        黑色林肯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却被前方自动收费处一辆停滞不前的车辆挡住了去路。

        车主下了车，是个四十来岁身材瘦小的男人，与另一侧入口车道上迎面开来的保姆车司机互相交谈，不知发生了什么。

        祁白无奈挂了停车档，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正在闭目而息的男人，“穆总，可能要稍等一会儿，前面发生了一些事故。”

        穆以凡没有回答，祁白点开一首舒缓的纯音乐，将音量调低，透过挡风玻璃观察前面的情况。

        -

        保姆车司机是个高大强壮的北方男人，当初袁媛千挑万选最终聘请这个男人做司机，不仅看上他沉稳话少的性格，还因为对方是退伍军人的身份。

        签署了相关的工作保密协议，袁媛给他开出两份工资，一份是作为司机的工资，另一份是在必要时刻他还要充当保镖的工资。

        此时，保姆车被一道无人看守，感应失灵的出入口道闸拦住了去路，隔壁车道的一辆车也被拦在里面，一个进不去，一个出不来。

        两位司机不约而同下车查看情况，互相聊了几句。身材瘦小的中年司机忍不住骂骂咧咧地抱怨这么大的写字楼却没有一个保安来看守，等烦了就开始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说要报警。

        保姆车司机则是绕着自动道闸的机器看了一圈，确定这机器是断电了，才试着用手抬了抬。

        保姆车内，林疏音专注地背着台词，南栖则将腿蜷缩到座位上安静补眠，只有袁媛焦急地伸长脖子等了又等，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了，才拉开车门跳下车去查看。

        “小吴，什么情况？”袁媛走到男人身侧，低头去看那座没反应的机器。

        被唤作小吴的男人闻声抬头，回答道：“这东西坏了，估计要打管理处的电话，找人维修。”

        “来不及了。”袁媛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机器，沉吟片刻后突然开口：“你说……这根杆要是踢断了得赔多少钱？”

        小吴眯了眯眼：“一两千吧。”

        “搞。”

        袁媛说完，小吴示意她后退几步，抬脚对准了道闸的中间点猛力一踹。

        他远远低估了自己的力量。

        原本预想中刚好折断的道闸如今整根飞了出去，落在三米外的空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动静之大，将后座上闭目养神的穆以凡也给惊动了。他睁开眼，看见前方的地面上躺着一根道闸杆。

        “发生了什么。”穆以凡问道。

        “前面的自动闸坏了，保姆车的司机似乎赶时间，直接给踹了。”祁白用指关节顶了顶眼镜框。

        穆以凡稍一抬眼，看见保姆车上下来一名身穿古装气质清灵的女孩，手里拿着剧本，站在阳光下就连头发丝也镀上一层光晕。

        “牛逼啊！小吴，你说就凭你这力道一拳下来我会不会死？”林疏音早有耳闻袁媛请的这名司机兼保镖有点来头，却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完全超乎自己预料。

        林疏音兴致勃勃地举着拳头凑过去和小吴的拳头比较，一大一小两个拳头之间，默默凑过来第三只拳头。

        二人同时抬头，只见袁媛举着拳头冷笑：“再磨蹭，你们两个都会死。”

        二人光速飞奔上车。

        小吴立即发动保姆车，一脚油门，从穆以凡身边呼啸而过。

        “跟上。”穆以凡说道。

        习惯了穆以凡的做事方式，祁白只用了一秒去权衡接下来将被耽误行程的重要程度。

        一秒后，他回答道：“是的穆总。”

        -

        「影流」是国内规模最大的视频平台公司，在两年前新总裁上任后更是一连推出了四部制作精良的爆剧，不仅将公司产品更推上一个档次，还成了各家演艺公司眼中的香饽饽。

        出了电梯，袁媛领着林疏音一路直奔试镜室。在此之前，任凭林疏音如何热情邀请，南栖依旧坚决不过去围观。

        看着自己笔下的故事被几十号人排着队轮流表演出来，这件事光想想就是一种凌迟。

        没时间多耗，袁媛临走前给南栖的脖子上挂了个工作证，方便她出入。

        从大学毕业后南栖便踏进全职作家的行列，严格来说，她一直算是个自由职业者，从来没有从事过白领这种受规范管理化的职业。

        所以她一直对职场中的办公室氛围十分感兴趣。

        趁林疏音面试的空档，南栖拿着手机四处走走看看，偶尔脑中闪过破碎的灵感，便立刻打开备忘录记下当作素材。

        一直走到这家公司的办公区域，南栖知趣地驻足而观。透过落地玻璃往里看，办公区采用简约明朗的装修风格，浅灰色系的办公桌整齐摆放，里面的人专注且严肃地埋头工作，节奏紧凑得就连递份文件都一路小跑。

        上一秒还在为自己没体验过白领生活而惋惜的南栖在这一秒迅速打消念头。

        只停留片刻，南栖想换个地方逛逛。

        刚一转身，一名身穿黄色马甲的骑手微喘着气从电梯口跑来，将一杯包装完好的热咖啡交到她手里。

        “你好！这是纪总的咖啡。”骑手边说边忙脚乱拿出手机点下确认送达，似乎很赶时间的样子。

        南栖：“……？”

        “你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吧？麻烦你了，我下一单快超时了……”骑手边说边后退去按电梯，目光恳切地看着南栖，就等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南栖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胸前的工作证，抬头扯出一抹苦笑：“放心交给我吧。”

        “谢谢，谢谢美女——”对方扬起的笑脸和说话的余音随着电梯门的徐徐关闭彻底消失在楼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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